《[太芥]当芥川有了剧本》忘世音

3、第 3 章

　　他走进了一个树林，那里没有一条路径可以看得出来，也没有青色的树叶，只是灰色的，也没有平正的树枝，只是纠缠扭曲，多节多瘤，也不结果子，只是生着毒刺。

　　突然，在这一片灰暗的荒谬之景中，有几束细丝般的光透了进来，突兀而不和谐。

　　睫毛轻颤，芥川龙之介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深棕色的，一如既往的天花板。透过百叶的窗帘，几束朦朦胧胧的光照了进来，说是光，其实也不过只是因为其与寻常所说的暗形成了条纹般的对比，毕竟在这时刻，太阳还并未升起。

　　芥川坐了起来，并未像往常一般急切地整理出发——为了不辜负某人的期望，得到某人的认可，他总是时时刻刻如同绷紧的弦一般。但此时，芥川只是发呆般地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望着冷冷清清的晨光。

　　今天会发生什么，他已心知肚明。

　　空空洞洞的心感觉有些钝钝麻麻的，再次经历一遍，那感觉仍旧十分不好，虽然，连这感觉，其实也并无意义。

　　他感觉有些发冷，从骨中渗透出的寒意，正在向全身遍布。大概是因为早上的湿气吧。芥川这样想着。

　　于是他起身将自己的衣装整理好，穿上了那件一如既往的黑色大衣，走出了落脚的公寓。

　　“咳咳。”走在路上，早晨的空气泛着有些呛人的凉意。芥川加快了脚步。

　　走入Port Mafia的大楼，入目是明净的窗几与来来往往的穿着黑西装的人们。这样的场景竟让芥川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不论是太宰先生叛变之前，还是叛变之后，亦或是自己死前的时候，这里都是一成不变的景象。

　　“喂，芥川。”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循声望去，看见了橙红色的绮丽的发丝。

　　“中原前辈。”芥川叫出来着的名字。

　　中原中也皱着眉，像是在压抑着某种怒火。不过他的火气并没有波及到芥川，“……首领叫你去一趟。”他只是尽职尽责地通知他。

　　芥川对于中原中也恼怒的对象很清楚，对于首领召唤的原因也心知肚明。

　　“你，”中原中也抬手压了压帽檐，用大概算得上是些许担忧的眼神地看了他一眼，“你一会儿冷静些。”他这样嘱咐道。

　　“在下知道了。”芥川向中原中也点了点头，随后向首领的办公室走去。

　　身后，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中原中也“啧”了一声，拧着眉自言自语：“那条该死的青花鱼。”

　　任何人都明白的道理，若是太宰治叛逃，首当其冲的，除了他自己，就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部下了。简而言之，就是芥川龙之介。

　　芥川这孩子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回忆起平日里芥川各种死心塌地和太宰的虐待般的斯巴达手段，中原中也不禁这样想到。

　　另一边，

　　芥川走到了那扇暗红色带着某种抑郁感的大门前，缓缓地将其推开。

　　门内金发蓝眼的幼女穿着红色的裙子，开心地趴在厚厚的地毯上，用彩色的蜡笔在洁白的纸张上画着意义不明的涂鸦。

　　她的身后，端坐在桌前的男人挂着看似和善的笑容。

　　“首领。”芥川恭敬地向那个男人行礼。

　　明明是早上，大厅里却很是昏暗。厚重的窗帘阻隔了一切阳光试图窥伺的目光，黑暗的羽翼张牙舞爪。唯有一盏不甚明亮的灯，让那地毯尚能被分辨出暗红的颜色。

　　“我要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芥川君。”森鸥外十指相交，手肘支撑在桌子上。明明是充满着权重感的姿势，他偏偏要摆出一副无奈惋惜的亲近表情。

　　太宰先生叛逃了。

　　“原Mafia干部，你的上司，太宰君叛逃了。”

　　森鸥外的声音与芥川的思想一瞬间的重叠。

　　即使本身早已知道这样的事实，然而亲耳听到还是有所不同。

　　芥川没有任何异常。或者说，他以为自己没有异常。然而，在深处的某地，仍然狠狠地抽动了一下。

　　不必再抱有期待了，太宰先生的选择就是如此，即使再来一遍，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他灰蓝的眼睛一片漠然。

　　“哦，哦，耶~”戴着耳机，哼着调子古怪的歌曲，明明应该狼狈逃窜的太宰治却悠闲地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在人群之中。单看这场景，实在无法将这人同“叛逃”这颇有些紧张氛围的二字联系起来。

　　不过，将太宰治这个名字和狼狈逃窜四个字联系起来好像会更加违和便是了。

　　湛蓝的天空，看着便让人心情愉悦。

　　在成功叛逃，成功找到庇护的下家，顺便成功炸掉某蛞蝓的一辆爱车之后，太宰的心情就如同这天空一般晴朗。

　　然而，港口城市的天气一向多变，未过多久，淡淡的灰暗便渐渐没过了明亮的天空，在地面投下成片的阴影。再过一会儿，则滴滴答答地落下了雨滴。

　　路上的行人大多加快了步伐。不过，人的步伐很难快过自然的玩笑。少顷，倾盆的雨水便倾倒了下来了。

　　“哎呀，这还真是……”即使是太宰治也不得不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雨在屋檐下稍作躲避，“难得是个适合自杀的爽朗天气，结果下雨了。”他作出孩子气的夸张的抱怨。

　　“嘛，虽然淋雨而死也算是一种自杀方式，但是果然还是算了吧……”鸢色的眼睛注视着因水汽而变得一片朦胧的街道，太宰治自言自语着。他望向远方，灰蒙蒙的天空与大地的界限不甚明晰。

　　“咪呜——”

　　突然，一个小小的声音引起了太宰的注意。他循声看去，声音的源头正趴在自己的脚边——是一只小小的黑色的幼猫。

　　那猫咪淋了雨，毛发湿哒哒的纠着，它此刻正可怜兮兮地缩成一团，汲取着温暖。这小猫通体黑色，却唯在两只耳尖有着白色的毛边，而此刻也软软地贴在皮上。

　　太宰蹲了下来，看着这只有种莫名的熟悉感的小动物，抬手摸了摸它耳尖白色的绒毛。猫咪僵了一下，小小的耳朵抿成了飞机耳，却没有任何反抗或者躲闪，任由太宰上下其手。

　　“哦~真是好孩子。”太宰对猫咪的乖顺很是满意。

　　不过，这个颜色还真是像某个小笨蛋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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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闪而过的，下意识的想法让太宰抚摸猫咪的手顿了一瞬。然而也只是一瞬。下一秒，他便继续若无其事地撸猫了。

　　小笨蛋君，芥川，芥川龙之介。

　　这个世界上，同太宰相熟之人实在不多，大多数的人只是接触到他的传闻，单方面地恐惧着他。

　　要实在举些例子的话，倒也是有。作为前首领，前监护人的森先生，作为搭档的小矮子中也，前辈红叶大姐，友人织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以及部下芥川龙之介。

　　然而森先生与他总互相试探，互相防备，红叶大姐只是工作的前辈，死去的织田作且不必说，作为叛徒的安吾也不必再谈，他和中也虽然互相信任却也两看相厌。

　　所以，即使他死去，也不会有任何的影响。如同草叶上缓缓落入池塘的露珠一般，或许会在水面留下点点涟漪，却也不过片刻即会平静，无影无踪。

　　这也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一个热衷于拥抱死亡的人不必也不会给自己留下过多的痕迹。

　　但芥川龙之介却是一个例外。

　　为什么要出现这样的一个意外呢？太宰治不禁这样问自己。明明部下只要随便收一个就好了。为什么他选择了最麻烦的一个呢？

　　太宰又伸手摸了摸猫咪的脊背。

　　他回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芥川的场景。

　　贫民窟，是同正常的，有秩序的社会截然相反的词语。同样的湛蓝的天空下，景色却截然不同。即使是在明媚的日光下，看到的也只有一片灰暗。暴力，血腥同日常等同。虽与Mafia的黑暗无法相比，但同其相比，却更加无望。

　　他看见瘦小的少年坐在角落，破破烂烂的围巾和外衣上满是血迹，睁着大大的眼睛看向他的方向，少年的样子像野兽，像草木，只是不像人类。他只是莫名地感觉那眼神有些熟悉。

　　于是他走上前去，开口道：“想成为我的部下吗？”

　　那孩子抬起头，灰蓝色的无神的眼睛倒影着他的影子，他问，“你能给予我生命的价值吗？”

　　那眼神令他一惊，太宰猛然明白了那熟悉感的由来。在那少年的眼睛中的自己的倒影，有着同那少年相似的眼神——非人的，空洞的，漠然注视这世界的眼神。

　　一种莫名的感受袭击了他，令他在他仔细思考之前已经说出了话语：“我会给你生存的意义。”

　　再之后，少年被他带回了Mafia，成为了自己的部下，而后自己再也未见过那初见时的眼神。

　　因为少年的眼中有了注视之物——他注视着名为太宰治的男人。

　　雨还在下着，太宰干脆把那瑟瑟发抖的一小团揣进了自己的怀里。猫咪并没有挣扎，只是伸出柔软的小爪爪轻轻地勾着太宰的衣服来保持平衡。

　　太宰想起了自己曾经对织田作说过的对于芥川的评价：他是一把没有刀鞘的刀，不远的将来，他将成为组织最强的异能力者，现在得有人教他如何把刀收进自己的刀鞘。

　　哈哈，说着这样耍帅的话，最终却是食言了呢。

　　他将那把无鞘之刃遗弃在了身后，任由黑暗将其吞没。

　　……要说为什么，大概，因为他是一个胆小鬼吧。一个碰到棉花都会受伤的胆小鬼。

　　当这样的胆小鬼同世界有了联系，他的第一反应唯有逃避。

　　雨好像下小些了呢。

　　太宰治抬起头，鸢色的眼睛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那趁现在走吧。

　　他将砂色的风衣拢了拢，确定完好地遮住怀中幼小的猫咪之后，一头扎进了朦胧的雨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