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上古卷轴系列的小短篇》杨云水

4、直男永远告不了白

　　(注：这个平行世界的世界观和真正的上古卷轴有着巨大差异。因为原版的上古卷轴世界观根本不可能做到真正的大团圆结局，所以我手动魔改了一下世界观和历史......一切为了撒糖而服务。)

　　所有人都不理解伊斯米尔为什么这么闲。只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当他沉静地望着天空的时候，他脑子里一定是在把全天际拜托他的事情都一件一件排序，以便决定到底是先做哪件。
　　一般来说为了方便，他会倾向于采取就近原则。有的朋友总是觉得他不分轻重缓急，但是他其实有自己的理由。他知道虽然他是阿卡托什派到世界上修补漏洞的补丁，但是除了干掉奥杜因和把米拉克那个中二病送到内洛斯那里接受再教育，很多事情并不是非他不可，所以拖一拖给别人做其实也没什么。
　　何况他的朋友们都那么强。
　　他觉得除他以外所有人都很懒。是所有人。

　　所以去索瑟海姆的时候他就忍不住问掌管命运的圣灵赫麦尤斯·莫拉：“为什么好像这世界上每个人都在拜托我事情？为什么他们就不能内部自己消化和解决一下？”
　　“那——就是——你的——命运。”莫拉，这位一向以抱着一块能开合的白色金属板的人类幼童形象示人的圣灵，拉长语调慢悠悠回答，“毕竟——你是——龙裔。”
　　“那为什么米拉克好像总是很闲。”伊斯米尔认真看着旁边蹲在一旁翻黑书的初代龙裔，对方正在试图从书里寻找打赢伊斯米尔的方法，但是听到这句话米拉克愤怒抬头，一本黑书就擦着伊斯米尔身边飞了过去：“我很闲？你以为这么多年我被莫拉抓去管理精金塔的那一——堆书容易吗？你尝试过同时记住三千八百九十七万两千三百二十五本书的名字、题目和分类是什么样的感觉吗？你知道你刚刚整理完几千本那些凡人又写出了几千本是什么样的绝望吗？我是一个诺德人啊！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想离开莫拉啊啊啊——”
　　“其实——你——可以——跟我说。假期——薪水——离职——都可以有，只是——你又——没要过。”莫拉继续慢悠悠道。
　　“都几千年了，你现在才说这些，晚了！”米拉克悲愤道，“还有你为什么和我说话总是那么慢？明明你和别的圣灵们说话语速很正常啊！”
　　“据——分析——这种——语调——最能够——激发——对方的——情绪。你——不服——科学——统计，是——看过的——书——还——不够——多？”莫拉推了推他的黑框眼镜，似乎哪里闪过一道白光。
　　“……哦。”米拉克说。

　　所以伊斯米尔还是不知道为什么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干这么多活。他虽然不好意思去随便问每一个派给他任务的人，但是有机会他总想把这个问题问出口。
　　比如问他那些在天际结交的朋友们。
　　法仁加这么说：“你显然比我更适合做那些琐碎的工作。”
　　……我好歹是龙裔。
　　拉里斯这么说：“这就像你这样的强者的命运吧。”
　　……我记得是谁用他的双持大风车砍翻过我来着。
　　内洛斯更直接：“哦，天际的大英雄，你能帮我泡杯茶吗？”

　　所以后来伊斯米尔就接受了现实。
　　不管他对一件事情多么不了解，别人就是固执地认为他能够做好。
　　不管这世界上强者有多少，所有人都只会拜托他一个人。
　　更重要的是，不管他多么忙于拯救这个世界，总会有人觉得：他很闲。
　　从来没有人提出帮他干点活。从来没有。
　　除了一个人。
　　莱迪亚。

　　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伊斯米尔在法恩达尔和斯万之间左右为难、被路坎和法仁加指使去荒瀑古坟挖坟、帮阿德里安送剑、在战友团隔着几步路的战友们中间跑腿、给阿尔凯迪亚带霜盐、帮卡萝塔教训米凯尔、帮拉斯教训布赖斯（……）、帮巴尔古夫干死了一条龙之后，巴尔古夫说，年轻人你太辛苦了，我把伊瑞莱斯的侍卫给你用吧。
　　然后他就见到了莱迪亚。
　　那时是在龙临堡的大门口，古色古香的木制建筑，高大无比以至于轻声行走的时候都能听到回音。他刚刚和米尔墨尼尔战斗完毕，身上还有着被龙息烧焦的伤口，正准备回母马横幅休息。
　　莱迪亚一身盔甲，英姿飒爽。站在门前她说，你好武卫，我已宣誓为你负担一切重担。
　　深感自己被全白漫当作工具人的伊斯米尔，觉得莱迪亚身上仿佛有着圣光。

　　伊斯米尔不是个会说话的人，所以他遇到一个新的朋友，并不会像剧本里的男主角一样慷慨陈词一番。他对莱迪亚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好。我身上的龙骨太重了，你帮我拿好吗？”
　　“随您吩咐。”莱迪亚似乎微微笑了。她背起伊斯米尔扔在龙临堡门口的大包袱，“带路吧。”
　　伊斯米尔心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惶恐。他从没使唤过人。但是不知为什么，因为莱迪亚的那一笑，他仅有的局促也消失了。于是他就迈开大步往前走，心里第一次有了一种踏实的感觉。
　　一边走他一边偷偷看了身后的莱迪亚一眼。典型的诺德女子，英气，舒爽。长剑和盾牌挂在腰间，金属铿锵声中有一种让人安心的节奏。多好一个女孩子，他想。以后她要是成为我的侍卫，难道要和我住旅店吗？太委屈她了吧。
　　一定要有间房子。他暗暗下定决心。
　　那时候他只是模模糊糊知道自己可能是一种被人称为“龙裔”的人物。所以这个目标，其实是他人生中第一个目标。

　　男人和女人不一样。这一句话是自从有了莱迪亚在他身旁的时候，伊斯米尔才第一次体会到。以前他吃饭很随便，火一升肉一放，抓把盐撒下去，就是野外的一顿餐食。但是莱迪亚和他一起外出的时候从来会随身带调料包。大蒜、寒霜甘草和辣椒，很简单的几种物品，经她的手精心调配，边能散发出不一样的味道。有时他们在野外露营，夜晚的星空下，简单升起的篝火里，沉静的女子在煮汤，脸颊上倒映着火光里的每一粒微尘，就像是漫天的星河都浓缩在她小麦色的肌肤上。她做饭的时候很专注，他得以在想问题的间隙悄悄看她几眼，她从来都不会发现，他也就有些占小便宜似的得意。一会儿她喊他吃饭，他就假装才刚刚从严肃的思考中回过神来，对她道声谢，然后和她一起就着篝火吃东西。每一口吃到嘴里都是热的，顺着食道滑下去，每一个毛孔都在天际的寒风中发出满足的叹息。
　　他觉得自己很喜欢这种生活。

　　莱迪亚是个很优秀的盾战。真的，只有和她并肩作战的人才能体会得到。伊斯米尔自己喜欢双手巨剑，但是如果面对多个敌人，自己又筋疲力尽的时候，他的每一次挥击之间的间隙都会有个微小的停顿。这时候莱迪亚会很主动把她的盾牌稍稍往上倾斜，护住他胸部的空门。在击败了最后一个敌人的时候，他们就会对视，然后微笑。
　　就这样他们披荆斩棘，一路走到了今天。

　　当此刻内战结束、奥杜因伏诛、瓦尔奇哈城堡里的吸血鬼已经被尽数击溃、非要算的话算是自己兄长的米拉克也终于停止了他在索瑟海姆的搞事行为；一下子，似乎生活就空下来了。虽然天际的损友们和没事总爱调戏他的圣灵们偶尔还是使唤他，但是——
　　老子终于不用拯救世界了哈哈！
　　他觉得自己此刻的心情，可能和米拉克得知自己不用再当莫拉的图书馆记录员一模一样。
　　然后他就收到了巴尔古夫的来信，让他去龙临堡一趟。信上特别注明：不要带莱迪亚。
　　那时他正在微风阁里擦拭盔甲，露西亚正和莱迪亚在楼下读书。隐约传来莱迪亚特有的稳重沉着的声线：“……这个乌鸦鬼婆可怕极了，虽然人模人样，实际上是女人与怪物的畸形合体——”
　　“妈妈。”露西亚说，“你和伊斯米尔见过乌鸦鬼婆对吧？”
　　“当然。”莱迪亚说，“何止见过，我们还和她们战斗过。”
　　伊斯米尔走下楼来，一大一小两位女性抬起头。他挥了挥手里的信：“巴尔古夫领主叫我。”
　　“有什么急事吗？”莱迪亚把坐在她膝上的露西亚抱起来放在地上，“我去穿盔甲。”
　　“不用。”伊斯米尔说，“看口气，多半又是什么‘我的斧头钝了，帮我磨一磨’之类的事情。”
　　莱迪亚和露西亚就都笑了起来。莱迪亚笑起来是那种抿着嘴的微笑，眼睛微微下弯，就像是破晓之时几丝云朵里半遮半掩的双月；而露西亚就是那种小女孩的咯咯笑声，清脆得让伊斯米尔想起自己做的一盒银匕首互相碰撞的声音。
　　“你居然还笑我。”伊斯米尔对露西亚假装生气，“越来越没有样子了，连爸爸都不知道叫一声。”
　　其实他心里知道，他经常不在家，莱迪亚和露西亚单独相处的时间更多。
　　——但是这句话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就像是期盼着什么一样。
　　“你又不是我妈妈的丈夫。”露西亚抓住莱迪亚的衣角，藏在她身后朝伊斯米尔挤眼睛。
　　莱迪亚就也笑着说：“行了，我的武卫。别和小孩子计较了。”
　　伊斯米尔忽然有种莫名的失落。他觉得莱迪亚和他一样没有幽默细胞。
　　“我出门了。”他说，“晚饭我可以要求苹果饺子吗？”
　　他哼着曲子出门的时候有点想嘲笑自己的小心翼翼。他忽然就想起自己的箱子里有蓝宝石送他的一块蓝宝石。他应该拿去给莱迪亚镶个项链。

　　巴尔古夫在他的卧室里和伊斯米尔见面。他坐在书桌后面，让守卫拉了把椅子给对面的伊斯米尔。桌子上是很厚的一本《赫伯恩寓言》，底下似乎压着什么东西。
　　“有一件事我要和你说。”巴尔古夫严肃道，“你觉得莱迪亚怎么样？”
　　“很好啊。”伊斯米尔说。
　　“事情是这样的，”巴尔古夫说，“最近图留斯将军回西罗帝尔，白漫把精锐派过去送他了。现在守卫们缺个管事的，所以我想让莱迪亚回龙临堡几天。”
　　伊斯米尔第一反应是巴尔古夫在开玩笑。
　　“您为什么要把管事的派过去？”
　　巴尔古夫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嗯，这个，那个……其实是他和我的孩子产生了点……矛盾。”
　　“……我懂。”伊斯米尔说，心想自己兴许应该找个机会吓唬吓唬这群小鬼，“但是莱迪亚也不像是个能管事的性格，您还不如找战友团——”
　　“不行。”巴尔古夫目光可疑地飘忽不定。他停了一下说，“其实训士兵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莱迪亚年纪也不小了，我觉得我有必要给她找一个合适的夫家。”
　　伊斯米尔：“……”
　　“这是莱迪亚自己的事。”停顿了好一会儿伊斯米尔说，“我觉得还是把选择权交给她本人比较好。”
　　“我们当然会尊重她本人的意见。”伊瑞莱斯的声音忽然出现在门口：“总不能让人家姑娘跟着你一辈子。”
　　这句话忽然像是一柄重锤一样重重敲打在伊斯米尔的脑海里。他早就习惯莱迪亚了，习惯到从没有想过没有她的生活。
　　但是她总归是个完整的个体。
　　有很多很多话堵在伊斯米尔嗓子里，但是他却抓不住话头。他忽然觉得有点难过。“哦。”他说，“我会通知她的。”

　　伊斯米尔打开门的时候闻到了苹果饺子的香味。
　　“回来啦。”莱迪亚坐在火炉前，“你的餐具已经给你摆好了。”
　　“露西亚。”伊斯米尔对餐桌旁的小女孩说，“给你二十个金币，去卡萝塔那里买水果。每一样都要一个，最好看的那个。仔细挑一挑，千万别挑错。蔬菜也是。”
　　“可是我还没吃饭呢。”露西亚为难。
　　“拜托了。”伊斯米尔说，“很重要的事。”
　　两个女孩子都很奇怪地看他。
　　“剩下的钱都是你的。”伊斯米尔补充。
　　露西亚就欢呼了一声，蹦跳着离开了。
　　“……莱迪亚。”伊斯米尔说，“你有没有想过你以后要干什么。”
　　莱迪亚很奇怪地看了伊斯米尔一眼。“当然是做你的侍卫啊，我的武卫大人。”
　　“……不是那种以后。”伊斯米尔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决心太晚了。这个决心他应该在很久以前就下的。在幽暗昏惑的黑降深处女子为他持着照明法杖开路的时候，在寒风凛冽的高吼峰上两人一起顶着风雪前进的时候，在高耸入云的冬堡学院一群人为打败安卡诺欢呼而她只是在人群中笑着对他比划一个称赞的手势的时候，“我是说——”
　　莱迪亚眨巴眨巴眼睛。
　　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敲门声。伊斯米尔刚刚鼓起的勇气就像是被针戳破的青蛙肚皮，一下子消失了。
　　“谁啊。”他几乎是摔开了门，门外信差小哥有些害怕地瑟缩了一下，手里要递出的信也在不安分地抖动着。
　　“我走了。”小哥把信塞到伊斯米尔怀里。
　　只是一张不重要的节日传单而已。
　　但是伊斯米尔觉得自己已经清醒了。
　　……怎么能这么随便呢，万一，万一人家姑娘不喜欢……
　　……是啊，莱迪亚似乎就一直把自己当作需要保护的武卫吧……
　　“你刚刚要跟我说什么？”莱迪亚在他身后说。
　　“没什么。”伊斯米尔说，心里盘算着要再送一点礼物把好感度刷高一点——
　　——再告白吧。

　　番外的番外
　　1.
　　伊斯米尔走后。
　　伊瑞莱斯责怪地瞥了巴尔古夫一眼：“差点就没圆过去。领主，您连谎话都不会说。”
　　“谁知道要我干这种事情。”巴尔古夫为难道，“让我说谎，还不如让我上前线打仗舒服。”说着把桌子上那本《赫伯恩寓言》底下的信往出一抽，重重拍在桌子上，“这都是些什么馊主意！”
　　信封上的寄信地址是赫雅根大厅。
　　“说实话，不论是从本人意愿还是从白漫的利益出发，早点撮合他们对我们都有好处。”伊瑞莱斯说，“如果他当了白漫的女婿，我们使唤他就又多了一个理由。”
　　“这话很不合适啊，毕竟他可是拯救世界的龙裔。”巴尔古夫沉吟，“……不过有道理。”

　　2.
　　精金塔上。
　　作为命运圣灵，莫拉负责为每个人书写命运。此刻他看着羊皮纸上“告白失败”四个字，有点满足地微笑了。
　　“……我觉得你确实是对我的两个龙裔有意见。”阿卡托什看着眼前正在端详羊皮纸的莫拉，忽然有些哭笑不得。
　　“当然有意见。”莫拉冷冷道，“不仅是对他们，我对你、对奥瑞艾尔、塔洛斯、谢尔格拉、洛克汗、阿祖拉的那个信徒、晨风的那几个家伙还有夏暮岛的那群精灵都有意见。”
　　“名单倒是很全——你还在为上个轮回的事情耿耿于怀啊。”
　　“当然。”莫拉说，“我校正了这么久的世界，让该出现的人一个个出现，就是等着这一天……能够随便安排他们的这一天。”
　　“你还真是……”阿卡托什笑，“现在的这个世界比起上一个来，你难道不喜欢吗？”

　　3.
　　红山。
　　正在对坐喝茶的索萨·希尔和塔洛斯都打了个喷嚏。
　　索萨·希尔疑惑地抬头。
　　“是莫拉。”塔洛斯说，“闭着眼睛都能猜出来……他又想起上个轮回的事情了。但是他真的心软了很多，也许是被世界重铸的时候影响到了。”
　　“愿闻其详。”索萨·希尔安静地说。他知道对方作为洛克汗——创世三位神明之一的造物，是为数不多的了解这世界几乎全部秘辛的存在。
　　“以前这个世界不是这样。”塔洛斯说，“那时世界上能活动的神明被称为魔神。他们不爱惜这个世界，你也许能想象……那时的神灵比起现在有着更大的力量，甚至代表着的是不可破灭的规则本身。再加上成神之路艰难……非常艰难，这导致凡间生灵缺少话语权，神明之间的战争经常会演变成种族之间甚至世界性的大战。”
　　塔洛斯顿了顿。
　　“后来凡间的生命创造了自己的神明。他们和自己的神明一起，制订了跨越四个纪元的大计划……以从时间开始直至结尾的无数牺牲甚至是种族的消亡为代价，杀死了几乎所有的魔神，重铸了这个世界的规则，让世界变成了今天的模样——信仰即可成神。所以现在的神为了维护自己的权益，不得不联合起来保护这个世界，就连神之间的战争也不会对凡人有过多的波及。想想还挺有趣。”
　　“听起来那是个波澜壮阔的时代。”索萨·希尔说，“那个时代，一定是英雄辈出吧。”
　　塔洛斯笑了。“索萨·希尔，”他说，“你怎么就知道你在上一个轮回里不是其中的一份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