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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情深意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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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师徒既去凤仙,皆不复言那日情形。三藏偶在马上回过头时,触到行者目光。温柔里夹杂着愧意,欲说还休。
行者愈体贴入微,殆至极矣。与他立黄昏,问其粥可温。又或夜阑人静,为他掩好被角。
但自那日起,少愿夜留。即陪他温佛经,亦是远坐。三藏知行者并非有意疏远,只是怕发生那晚的事。
玉华已离灵山不远。时秋深水痕收,山骨瘦。红叶纷飞,黄花时候。行者扶他坐下,拜膝备礼。道:“师父,请宥弟子之罪。昔蒙救弟子于两界山,秉教沙门。此向西来,虽未尝重报师恩,然尝渡水登山,竭其心力。今来佛国,幸遇三王子,投拜我兄弟,欲学武艺。既为吾徒,即为我师徒孙。谨禀师父,庶几传授。”
佛子大喜,此路山水迢遥,惟他悉心尽在。便是收徒传艺,亦须顾情。三藏有时细想,得他一人在心,已为幸甚。“悟空不必多礼,既遇有缘人,传授武艺,理所当然。”
行者看着佛子温柔的笑颜,握紧他手。眼神落在他面庞间,柔声道:“师父夜里睡得不好么?”
那人强持精神,目下乌青。看起来似乎许久都睡不安稳了。佛子闻其语气,垂泣几至。这些日子夜梦多灾,他仿若一弦,一断一裂,恐致崩溃。
“无事,悟空。奔波径路,招架不住。你莫挂心!”行者依旧裹其手不肯放,仔细瞧他每个表情。
凤仙郡至此不过一月,如隔三秋。二者深爱不可言说,最是相磨。看似上慈下孝,莫知其所苦。相敬如宾四字,于相爱之人,何其残忍。
“看著吧,这两人不撑不了多久喽!”八戒好似看破世事般对沙僧道。
是夜,佛子又梦觉,咬着被子不敢出声。泪眼朦胧中,时觉身处两界山之断崖,时觉身处狮驼岭之峭壁。一睁眼,四周漆黑。
佛子披衣起,立于窗前望着残月。俯而一拜,额头帖地,竭力控制战栗的身体。
“弟子玄奘罪孽深重,负主重托,负佛隆恩。但求佛祖宽恕小徒悟空,弟子一人当之。”
“求求佛祖……”哀求声杂以断断续续的哭泣,尤可凄婉。未知何时,行者之事于三藏,再不能视若无睹若置身事外。虽是个无首尾的梦,他也不敢冒险。
“师父”,行者单膝跪在佛子身后,将那瑟瑟发抖的身体揽入怀中。同梦一局,折磨的佛子精神也萎靡。一接触他温暖怀抱,几乎如获命稻草。
急搂着行者的腰,埋面于怀,泪水决堤。欲告之,欲与诉,不知何说。久久,出口便成撒娇似的语气。
“你不要我了麽?悟空,你不要我了……”
行者于他耳边轻笑,捧起他藏于怀中的脸。亲吻着止住哭泣。“傻瓜,怎么会?我岂能不要你。你可是做了甚麽梦?”
那温柔口吻,倏破他心里诸多防线。凡此诸日,多少委屈,皆当喷薄而出。遂扑于行者怀里呜咽,一声声压抑的啜泣,痛苦的唏嘘,仿佛一丝丝平铺于面前。
“我在梦中困一洞穴,又湿又冷。我甚是害怕,拼命唤你。后来你来了,可是你说,你不要我,也不想同我在一起。”
“我追了许久,待我寻到你时,你倒在血泊里浑身冰凉,半点气息都没有。”
“我近来每每如此,实在撑不下去了。悟空……”
窗外人声喧嚷,当是铁匠收了工。行者挥手关窗,紧贴他侧脸,嗅着他熟悉的气息,语气仿佛哄童。“怎么不同我说?偏要一个人扛着。”
佛子依然抽抽搭嗒哭着,赤肿着眼,泪汪汪的看着他,“古语说:夜梦不详,书破大吉。我恐说出,即应了。”行者笑着拭去他泪痕,道:“一梦而已矣哉!怕什么?”俯啄其唇,道:“师父,你是恐我弃你不顾,还是怕我命丧黄泉?”
“不许妄说!”
“师父告诉我,我便不妄言。”
佛子神清骨秀的小脸,顿皱成团。“若没了为师,你能无恙,那……”
“没了你我如何无恙?”行者止住他后话,真真有气无处撒。“你总如是,明知老孙想听什么,独不肯言。你便是最有本事吊着老孙的。既在意我,为何不肯说?”
行者抱他起来,回到床上。又取热毛巾给他擦脸。道:“莫哭,你一哭,老孙便无奈何。”
“也不许胡思乱想。有老孙在,你当万事不惧!”
佛子这才止住哭泣,道:“你今后当真不厌弃我?”
“不会。”
“若我惹你怒了,你也不会不要我罢?”
行者两手揉其脸颊,笑道:“你不能不气我麽?嗯?”一串俏吻落眉梢角。又听他道:“师父,你今既承我意,便莫想赖账。后有何事,再敢隐瞒。老孙可不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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