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天之骄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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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了，月色并不分明，白日里光亮如玉的雪山只披上了一层寒霜，层层叠叠的峰峦如犬牙交错，深色苍穹上满把碎珠似的星辰被它们挤得四处散落，无奈地发出幽幽的光，象草原上群狼的眼睛，清冷而漠然。
北风经过了一整天的肆虐，入夜时分才缓下劲来，草原上只听得到草叶相拂的沙沙声。玉带河仿佛睡着了一般，涉河而过的马蹄并没有扰乱它的清梦，连击起的涟漪也是无声无息的。
白天滚烫如沸的漠漠黄沙，只过了三个时辰便冷洌如冰。惠国兵士多为南人，几时经得过这日晒夜冻，想是为了抵御风寒，最边上的一圈营帐外，都用枯草薄薄地铺了一层，用细绳扎紧了帐门。辕门廊柱上挂了细细的白绫，在风中妖媚地舞动。两只破败的风灯，昏黄的光影印在地上只有筛子大，值守的几名下等军士蔫蔫地缩着脖子，背着风靠在一处取暖。
那光影渐渐地大了起来，也热了起来，夹杂着树枝的噼啪作响声。那两名军士蓦然回首，如见鬼魅的表情刚一出现，两支疾驰而至的箭羽已没入胸膛。而身后那数百营帐中，依旧寂静无声。
黑漆漆的马队，连蹄子上都裹了黑布，那马上的兵士尽着玄衣，他们微一抖动，蒙在刀剑戈戟上的黑布凌空飞过，落入那迅速蔓延的火线中。猩红的火舌，象妖艳的花朵，次弟开放。马上的人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大力地抽出了腰间的长刀，直指着帅帐上空的旗帜。
骑兵们象疾风骤雨一般冲下了山坡，黑雾大口大品地吞噬着白云，云朵片片撕裂，连痛苦的呻吟都没来得及发出。那营帐里满是枯草铺成的褥子，柔软而暖和，踏在上面象是陷入了虚空，让人一阵阵地恐慌。
怎能不恐慌，每一顶帐篷下面都没有人，没有军士，没有统领，连新逝的主帅杨硕，缟素的营帐里也不见他的棺木。可是号角却在吹着，哀伤而凄厉，象是谁在唱着挽歌。
夷兵们勒住了马儿，停止了践踏，环顾四周，凝神倾听。肃穆的远山静默不语，战马已经被这诡异的气氛吓着了，不安地蹶蹄，将灰尘火屑踢得老高。
“咚咚咚”雄浑的鼓声响彻云霄，大地也仿佛震醒了，喧哗令群山颤抖，冷凝如冰的铠甲连成一片海，潮水已涌上了堤岸，冲破了雾的边缘。
“不好了，上了南蛮的当了，快撤！”那领头的夷军首领高喊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已经陷在自己周密地布置下的火石阵里，群马受惊后左突右撞，即使冲了出去，也逃不过外围的如蝗箭雨。天还没有亮，黑雾却已被红云逼得消散了。来时的四万大军，就这样被人一锅煮了饺子，只剩下三百亲兵，冒死护着主帅穆达林冲出了包围圈。回望那修罗场上，层层叠叠的夷兵尸体令人目不忍睹。
场外的高坡上，熊熊火光照亮众人拥簇着的两个少年，只是闲闲地穿了家常的布衣，一青一白，笑谈指点间恰如观花赏月，闲庭信步，怎能不让气愤。穆达林恨得咬牙切齿，只可惜相隔太远，箭簇力道不够，数支都落在他们的面前。
“杨承智，此仇不报，我穆达林誓不为人。”远远地传来了一阵咆哮，伴随着渐渐消弱的马蹄声。
宣德候俯身拈起地上猩红的箭翎，轻声笑道：“这样的鲁莽，可见是个银样蜡枪头。”
承智眼望着远处的草原，脸上并没有胜利的喜悦：“穆达林智勇双全，手下全是悍将，要想全胜并不容易。”
承义拍了拍他的肩：“这次已是大挫他的勇气，够他受的了。来日我们兄弟再联手，定要让夷国宫倾，臣民俯首。”
“连年征战，苦的总是黎民苍生。”承智摇了摇头，疲倦地闭上了眼。
“三弟操劳多日，先去休息一下，晚上我们还要摆庆功宴呢。”
“如此，就有劳二哥向朝迁呈上今日的战报了。”承智说完，也不理肖之华抛过来的眼色，微一拱手，已带了亲兵转身离去。
此时旭日正从山坳间升起，万道金光给他的身影镀上了五彩的镶边。肖之华不禁有些怔住，京中盛传宣德候乃是仙童下凡，可眼前这位杨家小将军，又何赏不是龙璋凤姿，宛若天人。
承义连问了几声：“那边是什么地方？杨将军是去哪里。”肖之华才猛然回过神来，答道：“是杨帅临时的住处，就在山腰上的一个洞里。”
那些反应迟钝的军士们，才刚刚将眼光从承智身上收回。那狂热的眸光中，充满了崇拜与尊敬，还带着一点畏惧，仿佛面对的是一轮可望而不可及红日，或是一尊神明。
宣德候的笑容比清晨的阳光更加和煦温暖，令那些一直随着冷淡的杨氏父子征战的将士们格外受用，他的话语亲切体贴：“众位将士们辛苦了，本候奉旨征边，得诸位帮衬，首战告捷。还望大家万勿懈怠，他日平定敌夷，本候定会上奏皇上，为尔等加官晋爵。”
底下群情激扬，喝声雷动，每张疲惫的脸上都浮上了热切的希冀，仰望着他们心中新的太阳。
承义偏过头对着肖之华道：“我自来到此地，就遇战事吃紧，还未曾拜见义父。”看到对方点了点头，才又道：“一路上牵挂义父身体，承义恨不能飞身一见。这战事残迹，就交给兄长了。”
肖之华忙道：“候爷言重了，本是肖某份内之事。”说毕恭身让过，只觉得这位以前的营中兄弟，现在的翩翩王孙，眼里的气势，似可雄视天下。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天之骄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