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座山》芥末小熊

64、神龙现世

　　清晨李固被一阵鸟鸣惊醒，他翻身从草地上坐起，衣衫上沾满了晨露，脚边的篝火已灭，飘着缕缕青烟。怀清依旧是打坐的姿势，李玄侧着身子正睡着，云思已不见了踪迹。
　　这小子，还真是来告别的，李固五味杂陈的扶额叹息，只能祈祷这猫小子平安无事了。他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摆上的泥土，走过去处理那条惨不忍睹的蛇妖尸体。
　　皓月当空，星河璀璨，初秋的夜晚更深露重，蟋蟀在草叶下唱着啾啾夜曲，路两旁成片的油菜花在黑夜中静静沉睡。
　　空寂无人的道路上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如华月色下，两只娇小的影子紧紧依偎。
　　“姐姐，我好害怕！”稚嫩的声音嗫嗫的说。
　　年纪大点的那个握紧妹妹的小手，勉强壮着胆子说：“小花不怕，姐姐会保护你的。”
　　小姐妹俩的手紧紧交握在一处，头挨着头，肩挨着肩，小姐姐手中提着一盏摇摇晃晃的灯笼，昏暗的灯光照亮脚下一小块满是碎尸的道路。
　　“呜呼！”不知名的大鸟突然惊叫，吓得这对姐妹赶紧抱成一团，瑟瑟发抖，小姐姐把妹妹牢牢护在怀中，提着灯的手心全是冷汗。
　　“姐姐，姐姐，我们会不会被吃掉？”妹妹带着哭腔问。
　　姐姐极力控制着颤抖的双腿，吞着口水说：“不会，这条路咱们天天走，没有野兽的，很……很快就到前面的村子了，爹爹就在那呢。”
　　听到“爹爹”这两个字，妹妹胆子稍微大了点，放松了抓着姐姐的手，姐姐腰间的皮肉都被抓疼了，也不生气，牵起妹妹的手继续往前走去。
　　灯光忽闪了几下，姐姐脚底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赶紧站定身形，唯恐再把妹妹拉倒，稳了稳心神，她才发现妹妹像根木头一样，呆立在原地，整个人都僵直了。
　　“小花？”她提起灯笼照了照妹妹的脸。小花面无表情的立着，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珠一动不动的看着天空的方向。
　　她忍不住随着妹妹的目光抬头看天，霎时间同妹妹一样，呆若木鸡，连害怕都感受不到了。月华如练，泛着淡蓝银辉的月亮旁，一条庞大的身躯扭曲舞动，遮满了半边天空。
　　李固发誓他们真的不是故意追逐那个从封印法阵中逃走的东西，鬼才有那个闲工夫，偏偏造化弄人，怀清信誓旦旦的说感受到的佛骨方向，却出乎意料的跟那个东西的行动路线重合了。
　　至于他们为什么知道？这一路走来，田里的农夫、挑柴的柴夫、打更的更夫，无一不在谈论大约一个月前天空中突然出现巨龙的传闻。
　　李玄和怀清站在路旁的荔枝树下休息，李固大大咧咧的坐在田埂上，手里拿着半根甘蔗，吃得正香甜，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田里忙着收割甘蔗的农人聊天。
　　“大叔您说的龙可是您亲眼所见？”
　　那老农正了正草帽，咋着嘴说：“倒不是我亲眼所见，是东边上河寨的房大夫家那两个小妮子亲眼看见的。据说那晚房大夫去给邻村的人看病，深夜未归，两个小妮子不放心，大半夜出来寻他碰上的，可不把两个孩子吓坏了，小的那个现在还病着呢！我还听说西坪村也有人看见了，那条龙大的呦，月亮都遮得看不见了！”
　　老人越说越来劲，干脆扔下镰刀和李固并排蹲在田边，一脸神秘的说：“神龙现世，这世道恐怕是要乱呦！坐在上面那位该心慌了吧！”
　　李固无所谓的耸耸肩，“天王老子换了也跟我没关系，我看您今年的收成不错呀，只要百姓衣食无忧，安居乐业，剩下的事就交给上位者操心去吧。”
　　老人一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笑道：“咱们老百姓可不就是图个吃饱穿暖嘛，要是这赋税再少点就更好啦！”
　　“可不是的，大叔，您说的那个房大夫在哪呢？”李固吐了口甘蔗渣，漫不经心的问道。
　　老人一愣，奇怪道：“你打听他做什么？难不成还想找他证实传闻真假？”
　　李固见状很是用力的咳了几声，“我打听那个有什么用啊！哎，您有所不知，我素有旧疾，到处打听有名声的大夫，这不听您说了就打算去找他看看。”
　　老人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小伙子，年纪轻轻的就身体不好，怪可怜的，长得还怪不赖的，还没娶媳妇吧？有病可得赶紧治，回头耽误终身大事可不得了。”
　　李固噗得一下被甘蔗呛了一口，咳到昏天黑地，从脸颊到脖子都憋红了，一副垂死挣扎的模样。
　　老人这下更加深信不疑了，连忙说：“房大夫家啊就在上河寨，从村口进去一直走，转过一个大磨盘，大门上贴着药王菩萨的那家就是他的家，记住没？”
　　李固感激的点点头，从怀里摸出几枚铜板放到农人手里，向他行了一礼，转身大步走向李玄和怀清。
　　三人依着农人所言很容易就找到了房大夫的家，迎面药香扑鼻，李固揉了揉脸，上前敲门。
　　里面很快有人应声，大门打开，出来一位衣着素朴的妇人，见到三个俊秀的年轻人站在门口，其中最俊的居然还是个和尚，很是吃惊，半晌才茫然的问：“你们是？”
　　李固向她一揖，文质彬彬的颔首道：“大嫂有礼，在下听闻这里有位姓房的大夫，医术高明，特来拜访，敢问可是此间主人？”
　　妇人一见是上门求医的，神色缓和下来，笑道：“不错，房大夫正是我家相公，真是失礼了，请进来坐吧。”
　　妇人将三人引到院中，指着桂花树下的桌椅道：“各位请稍后，我这就去叫相公出来。”
　　三人落座，仔细打量房大夫家的院子，院子不大不小，简约素朴，两旁的地里上种了不少常用的草药，旁边的竹架上晾晒着处理好的药材，空地上散落着竹马、毽子、空竹等小孩子的玩具。
　　闻到熟悉的药草香气，李玄五官舒展，深吸几口，有点神色落寞的说：“哎，李月恒，我想家了。”
　　李固头一次听到自家小孩说想家，引得他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是啊，现在那也是他唯一的家了，他温柔的敲了敲李玄的头，笑着说：“阿玄乖哦，咱们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正说着，屋里走出一人，同样穿着朴素，常年风水日晒的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一双眼睛明亮有神，盛满了笑意，见到他们，抬手一礼，笑容亲切，和煦如春风。
　　三人回礼，李固放下手笑道：“敢问可是房大夫？”
　　房大夫点头道：“正是房某，适才听我家娘子说有客人来访，不知各位寻房某可是有要事？”
　　李固偷眼扫了那两人一下，李玄和怀清同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他在心中感叹，我就知道自己挖坑得埋自己，但凡遇上这种事没有一次不是我上的。
　　然后长长的叹了口气，“不瞒先生，李某身患顽疾经年之久，听闻先生有回春之术，特来拜访。”
　　房大夫受宠若惊一般，连忙摆手，“李公子谬赞了，房某不才，凭着些微末小技在乡野村间为乡亲们解决些小病小疾罢了。”
　　李固道：“先生自谦了，既然才名在外，必然是有过人之处的，李某的病便摆脱先生了。”
　　医者父母心，房大夫自然不会将病人拒之门外，便领了李固入内堂，坐到案前细细诊脉，房夫人则端了茶水出去，招待外面的李玄和怀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