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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泥缠线,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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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闭的营帐逐渐被烛光照亮,一派肃然,营帐中跪着一个人,这人便是先前冲撞怀王的士兵。
一滴滴汗顺着额骨流下,帐中不热,那人的额头却出起了冷汗。身体也在微乎其微地颤抖着,很是害怕。现在多了一个罪名,也不知能不能把命留下。
站在一旁的章江心中猜测颇多,在吩咐人去搬矮桌过来时还顺带让人去通知了镇南王,也不知道现在王爷他醒了没有?眼前之人哪能是他应付得了的。
“王爷,要末将将事情原委说一遍吗?”章江恭敬地问。那一道挺直的脊背适时弯下了,该有的礼节当有,该拖延的时间也得尽力去拖。
“说吧,你不说本王如何得知?”怀景面上有些不耐烦,视线一直在距离自己两步处的地方转悠。
白衣蹁跹,安静地坐在那儿,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转来转去,就是不看他的方向。这可把怀王憋坏了,那纯洁无瑕的眼睛像是带着光,转一下就如猫爪子挠一下他的心肝儿,转一下就挠一下,难受的很。
“半月前,从王城运来的粮草到了。数量共计三十万担。分发下去之时数量有缺。”
章江依旧垂着头继续说着,怀景与苏折邶眼神一撞,各自心领神会。知晓了这件事与他们所要调查的事是为同一件事儿。
半月前有上诉队进王城,人人身怀一封信,信中共计三十二字。
「粮草有缺,徇私枉法,贪污构合,地位尊崇。
望然寻探,众人心知,闭口不言,圣上明断。」
上一十六字道身份,下一十六字然真实。
此事楼子凤已然托“暗夜猎场”去调查了,按时间算,想必已经快出结果了。
“王爷已经揪其凶手。”章江声音突然加重,心情沉重,只指跪服在地的士兵,“他就是贪污之人,偷梁换柱,减少重量。欲瞒天过海,逃之夭夭,最后被人捉拿当场。”
言多必失的道理,章江还是懂的,所以便用成语将其概括,省的话出口了还被怀景这厮听出破绽。
苏折邶坐在蒲团上,手指不断地轻点着矮桌,一副高深莫测地模样。假话谁都会说,戏也谁都会演。
他看着章江一眼,又轻笑地看了地上之人一眼。从冲撞开始,就不对。虽然对方想玩,但他兴趣不大,懒得耽搁时间。
再有五天,苏折楠就要与怀景成亲了,时间迫在眉睫。
不过怀景却是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一点儿也不着急。苏折邶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正神游天外的三妹,又睨了一眼怀景。黯然有些伤神。
“哦,既然当场拿获,那手段是如何的?”怀景问。
“去将证物拿上来。”章江抬手吩咐人出去了,又指着跪在地上的士兵道,“这人算是天资聪颖,是将粮袋偷换了。”
苏折邶不耐烦地道:“直接讲方法,你看怀王想听那些废话吗!”
章江像是呼吸一滞,神情不善,怀王都未出声,你这无名小卒安敢造次?
怀景看出了章江神情中的那一点不服气,伸出修长的手指指着苏折邶道:“太尉府二公子,苏折邶。”
章江:“……”
气氛凝滞。
怀景又指向苏折楠的方向:“太尉府三小姐,苏折楠,本王的王妃!”
不知是错觉,还是对方有意的。苏折楠听着那最后一句,像是格外沉重,准王妃的头衔换成了王妃,简直如一座大山当头压下,将人压的喘不过气儿。
现在在场除了莺语与跪在地上的人,各个地位金贵,章江僵硬着脸,不动声色地将笑容挂在脸上。
再一次俯身一个两个行了礼,才继续解释:“方法是……”
还未说什么,营帐外就传进了声,“禀章副将,东西拿到了。”
“拿进来。”一身铁甲,带着寒意,接过对方手中的东西,又道,“退下吧。”
“是。”来人躬身往后退去,最终身影消失在帐外。
几人正了正神色,目不转睛地盯着章江手中的那个东西看。
那是一个用来装粮草的粗布麻袋,白色的,可能是在地上经过拖拽,最下面的两个角和布底形成变成了灰黄色,还有磨损。
跪在章江旁边的士兵一看到那个袋子就忍不住浑身颤抖,喃喃自语。
“饶命啊,王爷饶命啊,属下是猪油蒙了心啊。放过属下吧,属下再也不敢了啊。”
他说着就双腿在地上爬行,爬到章江腿边,忍不住磕头,“求副将帮帮属下吧,属下再也不敢了啊……”
章江横眉冷对,抬脚将人踹翻在地:“王爷最忌讳手下将士犯事儿,你还敢如此!你休要再求了。”
被踹的四仰八叉的人没有放弃,转而扑向了先前帮助他的苏折邶,求道:“不要断我命根子啊。”
苏折邶顿时脸黑了下来,连忙起身,将人当胸一脚踹在地上,没能再爬起来。
地上的人蜷缩这身子,双手捂在胸口处,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见人老实了,苏折邶催促道:“如何贪污?快说。”
章江攥着那空荡荡的袋子,忍不住攥的更紧了,“王爷请看。”
灰黄的袋子被人用力撕扯开,顿时尘土飞扬,还有些细小的土块飞溅四处,粗布麻袋像是在章江的面前炸开了的云雾一样,呛得人连连做嗑。
“袋子为梭织,线为三层,可用线连带着泥一起被织进去。”章江道。
三人觉得匪夷所思,独莺语一人茫然无知的模样,还带有些俏皮。
苏折邶问:“怎么证明此方法可行!滚着泥,线的粗细根本不一,表面怎么看不出来?!”
他所问得,也是几人想要问的。
上诉队进城,虽悉数身死,但是,那留下的几封信却是被人及时拿出,若不及时,否则那信会连同那几人的尸体一样,被人毁掉。
信中的的确确三十二字,但经怀王与绪阳王认真研究了一晚上,却是再得四个字。
「境外粮少。」
字虽少,却足够惊人。
意思明明白白,有人贪污腐化,冒朝堂之大不韪,饱自己之私欲,祸境外之军心。
“属下与镇南王皆是不信,但人赃并获,让我们不得不信。”章江将撕开的布料,抵到怀景面前,又将另一半抵到苏折邶面前。
两人接过一看,不由得张目结舌,苏折邶看完后,唤了一声,“鸟儿过来。”莺语立刻跑了过去,接过对方递来的残布,迈着小碎步折回到苏折楠面前。
莺语道:“小姐您看看?”
苏折楠道:“嗯。”
带着尘土的味,残布很大,从撕裂的地方来看,的确有三层。装着粮草,最忌讳粮袋太薄,会漏。所以三层很正常。
只是线混合着泥,这如何织?
苏折楠摸着有些剌手的残布,脑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想法,像是深陷泥潭的人突然抓住了一根麻绳。只是不知道这个猜测能不能行。
“需要有黄泥和水”苏折楠比了两根手指,“将黄泥晒干捣碎,掺着水混合成泥浆,将线放在泥浆中,滚一圈,待线全部被滚湿,然后将线捞出,捋水,直接开始梭织。”
怀景看着苏折楠眼中泛光:“此法可行?”
苏折楠道:“尚未确定。”
猜测终究是猜测,没有被证实,就只能一直与“猜测”二字挂钩。不过除了此种方法,尚且找不到别的方法了。
“直接严刑逼供不就行了?何必浪费脑力?”苏折邶摊开手,“不管此法有没有用,有证有据,他的罪跑不了。”
怀景欣然一笑:“既然如此,此人在襄骑军已犯军规,那就直接问斩罢。”
此言一出,章江和蜷缩在地上的人都是虎躯一震,章江忙不迭问:“怀王,此人镇南王已处置妥当断他□□,待归襄南王城时押入牢死狱。现在王爷这番行事是为如何?”
“如何?”怀景也在想如何?“本王行事还需要你来管教吗!”
帐内气氛陡然严肃了不少,众人大气不敢出,章江更是腰身弯下,双臂端起然后没了声。
“此人帐前欲图刺杀本王,即刻拖下去问斩!”怀景站起身负手而立。
“王爷说笑了,这人只是欲图逃跑怎会是刺杀呢?”章江想尴尬地打着圆场,显然这几人没有场子让他圆。
苏折邶道:“王爷说话,还需你评头论足?”
章江道:“可此处是镇南王地界,此人是镇南王手下的士兵。”
苏折楠道:“那镇南王属不属于襄南?”
“……”章江抬手摸了摸鼻子,被逼无奈,“属于。”
“既然如此,本王奉王命前来调查此事,此人冲撞本王,就是冲撞本王手中的玉玦,冲向玉玦就是对我襄南国君的大不敬!”怀景甩着袖袍,“还不拖下去斩了!”
章江心急如焚,怀景这厮居然蛮横不讲理!镇南王怎么还不到?!地上之人根本不是普通的士兵,而是章江手下的得力干将,张安!
原本一场鱼目混珠,想的时候天衣无缝,谁知不过冲撞,就是把人冲上了断头台!
张安缩在地上,一边捂着胸口,一边仰头去看章江的表情。
两人心中火烧火燎地难受,这是逼人去死啊,自己把自己搭上了。
怀景却是不动声色地看向了苏折邶,眼光扫视的时候还特地往苏折楠的方向看去。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文学携手作者祝亲爱的读者朋友们:春节假期,平安康乐!同时温馨提醒大家勤洗手 戴口罩 多通风 少聚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