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那个偏执男配喜欢我》青天收雨

10、我脸红了没有

　　“...你给我下来。”

　　沉默。

　　“...别装死。听见没，你给我下来。”

　　江秋简直气得胃疼。

　　谁知道这家伙居然这么重！

　　瞪了一路，她已经脚腕发软了，前面又是个上坡路，她简直腿脚发飘，头脑晕晕乎乎的。

　　她实在没力气了，见自己身后人又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爱咋咋地做派。蹭的一下她就火了，踉踉跄跄从车座上下来，气喘吁吁，有气无力道，“你快给我下来。”

　　一下子被他扶住。少年坐在车后座上，正在低头看手机，嘴里叼着根烟，右手扶了她一把。好在这家伙还算有点良心，没让她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去。

　　“前面就是我家了。江大小姐，帮忙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是不是？”他按了几键，大概是发了一条短讯，之后啪的一声合上手机，挑眉一笑。

　　“......”

　　“齐深，你属什么的？”她咬牙骑自行车。

　　她已经有点精神恍惚了。迎面暮夏的风郁热，夹杂蔷薇花凋零腐烂的气息，听见身后轻飘飘传来一句，“问这个干吗？”

　　“你错了。你不属蛇。你属麻袋的。”江秋有气无力骂了一声。

　　终于到了齐家。

　　老远就看到富丽堂皇的别墅，好气派。

　　她都盘算好了，深吸一口气。这次和齐深一起去他家，也能澄清一下上周的“打架风云”。齐母一向挺喜欢女配的。她劝劝，也能让齐深的日子好过些。

　　结果刚进家门。果然，“你怎么还没死——”

　　“——啊是小秋啊，快请进快请进。”

　　语调180°大转弯。

　　齐太太魏云燕系着围裙正在厨房里忙碌，原先一眼看见的是一脸无所谓的齐深，刚想发怒，转眼又看到跟在他身后的校服少女，瞬间脸部表情抽搐了一下，瞬间笑出一朵花来。

　　江秋一走进屋，闻到一阵糕点的甜香气。虽然甜，但有些过于甜腻了。

　　“魏阿姨好。”江秋相当乖巧。

　　江秋知道，原作里，魏云燕就十分喜欢女配，大概同是恶毒女配角，彼此惺惺相惜。也看不上女主柳依依，觉得自家宝贝儿子整日与柳依依厮混，真是后者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但是只有江秋知道，读完全书才知道，魏云燕对于江秋，也不全是真心实意，相反，混了些利用的心理在里头。也难怪，原作里女配那个傻兮兮的脾性，真可谓一点就燃，没少让魏云燕煽风点火，当枪使。
　　一步步在齐景然那里失去自尊，被整个齐家上上下下利用的一滴血都不剩，利用完就当快破抹布扔了。就连最后，南洋集团破产，江父跳楼自杀，女配跪地哀求魏云燕帮衬这点江家，就如同当年齐天明“意外”去世，齐深抢夺盛世时，她帮衬整个齐家。但魏云燕并没有答应，只是露出一副两难的面孔来，假惺惺挤了几滴眼泪，拍了拍女配的肩膀，道，“小秋啊。不是阿姨不疼你。你也得知道，这人啊，都有命。旁人也帮不了的。”

　　......呵呵。

　　江秋这次抬眼打量魏云燕，后者一副慈祥和蔼面孔，原书中江秋被她所骗。但这次江秋留了个心眼，心态已经不同了，才发现这齐太太生了一双柳眉吊梢眼，眼珠子滴溜溜转起来好似一只狐狸。心眼可不少呢。

　　这人啊，就是这样。一腔热血，单纯的冒傻气，丝毫不会阿姨的时候，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可如今，一旦动了一点怀疑的念头。才发现到处都是蛛丝马迹。

　　江秋暗暗束紧手指，表面仍然保持微笑。从魏云燕手里微笑接过一盏茶。

　　这一次，她可不会再那么傻了。

　　“你说，小秋，齐深是不是又欺负你了？”“你尽管告诉阿姨。阿姨帮你好好教训他。”魏云燕堆笑，狠狠剜了一眼正在上楼的齐深，恶狠狠把茶杯砰地一声放在茶几上，碰撞黄梨木发出响亮的声音。

　　“没有这回事，魏阿姨...”江秋刚要摆手，“上周的事情，是个意外。”

　　“什么意外！阿姨告诉你，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意外！”魏云燕愣了一下，但很快找回主场气势，横眉竖眼。

　　“还不是这个臭小子，整天不学好，到处跟人打架。他啊，要是有他哥哥一半好。”整天在外面给他爸爸丢人现眼！”魏云燕咬牙，看起来是氲了好一肚子恶气。

　　“是了。那也不看看是谁生的。”刘妈佣人系着围裙，在一旁帮腔做事，端水果。

　　“那天真的是一个意外。是我朋友的不对，他们错怪了齐同学，还污蔑他偷东西。这事我全程看在眼里。”江秋摇头，淡淡微笑，“所以，魏阿姨，还请您明察秋毫，别再放在心上了。”

　　“小秋也难做人呀。魏阿姨，您再揪着不放，就是揪着我的错误不放。”江秋趁她愣神的功夫，漏出了一个灿烂的少女专属于少女的明媚笑容。

　　“......”

　　魏云燕听她这么说，也很意外，不知怎的，她总觉得这丫头不再那么简单了。

　　以前的江秋，心肠直，没那么多阴谋诡计，看起来就像透明一样，有什么情绪全摆在脸上。

　　如今，此时此刻的少女，却让她有点陌生了。

　　不过也只得先应下，魏云燕只能顺着台阶下，点了点头，佯装生气道，“那好吧。既然我们小秋都发话了。那我也暂且先饶他一马。”

　　“是啊，魏阿姨。您也不看看，打狗还要看狗主人。也不看看是谁生的。景然哥哥那么一表人才，才是魏阿姨您亲手教出来的齐家继承人。”江秋笑眯眯往嘴里塞了一块树莓曲奇。

　　听她这么说，魏云燕只觉得浑身的恶气都烟消云散了。不得不说，这番话，听得齐太太实在是很受用。哼，怎么回事，这丫头变得越来越会说话了。

　　哼，看来也不是十足的蠢货嘛。

　　魏云燕一高兴，一方面也是觉得自己没必要在这丫头面前伪装，有一种天然的优越感，就索性挑了挑眉毛，大大勾起唇角，“那是。小秋说得对。我是谁啊。我可是齐家独一无二的太太——”

　　“妈。我回来了。”

　　忽然，一声开门声打断了魏云燕的自吹自夸。

　　少年的清冷声线如一杯加了冰块的蓝色雪山。

　　“啊，是景然啊，快进来。今天这么早就放学了呀。怎么样，今天你们整个学校都体育考试，表现怎么样？”魏云燕见自己儿子回来了，也很高兴扭头就迎了上去，指使刘妈帮他拿下书包。

　　说到一半，魏云燕才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哎，对了，景然，你快看，小秋今天来咱们家做客了，你快好好陪你江秋妹妹聊聊——”

　　“...江秋？”白衬衣校服少年正弯腰换上拖鞋，闻言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继而抬头，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淡淡扫视客厅，“她在哪？”

　　“她就在这啊——”魏云燕扭头，也一愣，“咦，她去哪了？”

　　此时此刻，二楼走廊尽头的洗手间，洗手池哗啦啦流水。

　　尽管水龙头已经拧到头，水流却还是温热，并不烫。

　　门开声，从盥洗室里走出黑T少年，低头整理袖口，走向洗手池。

　　大概是没看路的原因，以至于他没有丝毫心理准备地就对上了一张脸。

　　那张脸埋在洗手盆里。他低头，径直对上了少女一双眼。

　　“.......”

　　“.......”

　　“你有病啊！”齐深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声，被她着实吓得不轻。

　　“你这是学换气呢？江大小姐，我属不属麻袋不清楚。不过你倒真的属鱼。”他一脸匪夷所思。

　　他看着少女把脸埋在洗手池里，她闻言终于抬起脸来，随手扯了一把卫生纸，狂擦脸，一边瞪着镜子一边煞有介事地问，“我脸红了没有？”

　　“...你什么？”齐深实在是不能理解她的思路了。试图理解她的思路。然而最终失败了。

　　“我日竟然完全不管用。”少女看起来已经抓狂了，忽然把湿哒哒的卫生纸一丢，一把跳起拽住他的手腕就冲了出去。

　　不过饶是齐深脑子再不清醒，也终于在门口反应过来了。

　　“...你要干吗？”

　　“求求了。让我进去躲会。”少女被拦在他房门外。

　　“...为什么？”

　　“因为齐景然回来了。”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还没准备好要见他！”

　　齐深还没来得及理清“好不容易遇见男神了却还没准备好要见人家只好去他弟弟卧室里冷静一下”这个格外诡异的思路，就来不及了，稍稍分身的功夫，径直被她推着进了屋。

　　顺便贴心地关上了门。

　　一片死寂中，两人大眼瞪小眼。

　　水珠还在往下滴，砸到木地板上，滴答滴答。

　　“不是我说...”齐深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啧了一声，“江大小姐，你这是爱慕我哥哥多年，爱而不得，终于疯了？”

　　...淦。江秋也很郁闷。

　　妈的齐景然那家伙怎么忽然回来了。搞得她措手不及。

　　江秋最近好好反思过，觉得自己不能再那样肆意妄为了，一定要保持原宿主人设才行。

　　回忆原作，江秋就发现了一个很致命的事情——

　　曾经的女配在面对男主时，会脸红。

　　是的，那个泼妇一样的小辣椒女配，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但唯独在面对自己这个青梅竹马，景然哥哥时，会脸红。

　　江秋也很抓狂。心说这也难度超纲了啊。

　　装羞涩她还能一咬牙一跺脚。装脸红...这他妈搞鬼呢。

　　脸红时少女思春期的脸红，又不是她一屏住呼吸把脸搞出猪肝色就能过关的。

　　于是刚刚江秋出此下策，想跑到洗手间把脸烫红...

　　“齐深，你有热水袋吗？”江秋简直头痛，抬头看少年，“别误会，啊，是我肚子疼——”

　　少年不着痕迹地推后，躲开了她伸出去的手。

　　是了。江秋忽然想起，这还真不能怪她。

　　江秋记得，原作中，齐深就很厌恶身体触碰的。原作中的男配，阴郁狡诈，笑面阎王，没有丝毫底线，是那种能笑着把仇人手指头一根根砍断的主。但就是这么个人，大概是小时候在那种烟花巷，看惯了太多恶心肮脏，一生都很讨厌别人的身体接触。以至于原作中，纵览全书，女主柳依依是能靠近他，摸他头发，却又不被砍断手的唯一人选了。

　　“我是真的肚子疼，你别那样看我...”江秋被他这么眯眼一看，声音不自觉地就弱了下来。有气无力地装病。

　　蹭的一声。打火机的声音。

　　少年点了一根烟，低头吸了一口。

　　就在她以为他会一直这样沉默下去的时候。

　　他忽然挑了挑眉，动了动唇，似乎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我说，”他又吸了一口烟，低头看了眼手机，“你刚刚在楼下说什么？”

　　他微微扭过头来。

　　她愣了一下。

　　“...什么？”

　　“呦，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我说什么了？”

　　“你跟魏云燕说，是啊，也不看看是谁生的。”

　　“......”

　　江秋只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下来。

　　他微微侧过脸来，笼在阴影里的半张侧脸棱角锋利如刀锋，她的四肢骨骸都结起了冰碴。

　　“...你别这样。”

　　寂静的对视后，她率先开口。

　　“你别这样对我。”她动了动唇，

　　“齐深。我刚刚是在帮你。你以为你继母就当真那样喜欢我？”她苦笑，忽然感觉一股疲惫从心底涌上来，“我不顺着她说，又能怎样？”

　　“齐深，你要记得。”顿了顿，她又说，“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片刻的寂静。

　　少年依然没有表情，站在一小片阴影里，白色日光从他背后冲洗下来。他整个人仿佛一尊轮廓锋利的雕塑。

　　良久，他抖了抖烟灰，“你是在可怜我吗？”

　　她一顿，刚要摇头，“...我没有——”

　　就在下一刻，却忽然脖颈猛地一紧。

　　......他疯了！

　　他疯了，竟然忽然掐住她的脖颈。

　　由于剧烈冲撞的动作，烟灰落下来，落进她的颈窝，烫得她不由自主地一抖。

　　“...齐...深...你在做什么...”她艰难地拍他的手腕，试图让他松手，剧烈的压迫感让她几乎窒息，连咳嗦也做不到。

　　她只能对上他漆黑的眼睛。那双眼太过漆黑，以至于除了她微微扭曲的面庞，什么也倒映不出。

　　不过他也好像终于反映了过来，很快就松开了手，似放开一块烫红的铁。

　　江秋弯腰狂咳不止。

　　“......你走吧。”

　　少年微微抬起脸来，后退半步，重新退回阴影中。

　　“......江秋，你走吧。”

　　平心而论，齐深其实也不是故意的。
　　只是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他就已经这样做了，仅此而已。
　　他一向自诩为一个十分有自控力且谨慎的人。毕竟，从小在那样恶劣而又肮脏的环境里长大，不谨慎根本没办法生活下去。就像流浪在街头的野狗，对危险都有一种天生的嗅觉。

　　但是刚刚他确实是失控了。

　　他忽然无法控制自己，就像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从心底烧上来了。

　　那股不安狠狠攫取了他的心脏。

　　因为，已经不止一次了，他在这少女的眼里看到那种莫名的情绪。

　　那种，严格意义上，绝不属于17岁少女的，又或者，绝对不属于这个昔日娇蛮任性没心没肺的江家大小姐的神情。

　　仿佛是一种从心底涌出的深深悲悯。

　　他不知道她究竟在悲悯什么。那种悲悯不是寻常的悲悯，却竟像是站在云端的，那种高高在上的神情，仿佛已经洞悉了他的命运，像人之于蝼蚁。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看见她这种眼神了。

　　第一次，是在一周前的蓝城KTV，那晚，他在蓝城兼职看场子，无聊地蹲在台阶上抽烟，就是在那时听见高跟鞋声的。

　　他扭过头去，恰巧看见她的侧影。少女的身体已经开始抽条，高跟鞋这种带有强烈性别吸引力的打扮竟也衬得她有几分女人味起来。一身艳色红裙，乌黑长发浓密如海藻。大概是也没有想到会在这种地方忽然碰见他。她的表情怔了一瞬。

　　然后她低头远远望过来，细长眉眼，薄唇微抿，黑漆漆的眼瞳微微睁大。

　　看他的眼神，像看一只濒死的野狗。

　　是那种，他无法忍受的那种眼神。

　　即使少年是卖笑的低贱歌女生的私生子，从小在烟熏雾缭的夜总会长大。

　　即使是这样的少年。

　　也绝对无法忍受的怜悯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