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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第九十九章 ...

  •   牢房昏暗。
      空气里混合着令人作呕的气味,小公子的语调轻松,描绘出一副鲜血淋漓,冰冷可怖的画面,她似乎乐在其中,扬起干净的脸蛋儿,目光炯炯地与雪娘对视着。

      阴森压抑的环境里,墙壁上点了的油灯勉强照亮一角,牢房四角地方被黑暗吞噬,人影绰绰,拉得老长的融在暗色内。

      潮湿的水气在壁面凝结出水珠,水珠顺着砖壁缓缓滚落,留下歪曲扭八的痕迹,发出沉闷微弱的声响。

      小公子极其擅长操纵人心,懂得如何使人恐惧,畏惧。
      在金风细雨楼时,她也曾这样恐吓威胁,着实狠狠的恶心了虞兮一次。

      雪娘紧抿双唇,压抑着即将爆发的怒火。目如利剑,狠狠地刺向小公子,试图将她剖开来看看里面是否存有人心。

      小公子身型娇小,额头抵在铁栏上,目光直勾勾地看向背对着牢房,正拨动墙面油灯灯芯的人。
      感受攥着领口的力道松开,她撇了撇嘴角,觉得甚是无趣,朝着面墙的人,道:“虞娘子,江上一别至今。真是士别三日,定当刮目相看,长凤楼尽归你手。”

      取下银簪,用尖锐的簪底拨动火苗,见着原本昏黄暗淡的光被拨凉了些,才移开簪子朝着角边轻轻甩动,去掉沾上的灯油。

      这话里的挑动之意,溢于言表。
      小公子不信雪娘会真正的信任虞兮,如紫英娘等人效忠于凤薛人,在几句话的挑动下能对虞兮生出疑心,可见虞兮在此并不能服众。

      可惜啊。
      她试探问过虞兮与凤薛人的关系,然而楼里的女人竟无一人知晓,只是认定既然凤薛人离行前吩咐她们听从,便不再过多询问。

      愚昧。
      小公子对玉蝉等人的盲目准从很是不屑。

      思及凤薛人,忽地面生薄红,狠狠地咬牙。小公子想叫人死,像是铲除阻挡在身前不可逾越的高山,好为师傅报仇。然而真与凤薛人对上时,小公子到不想叫人死了,她想驯服凤薛人,让他成为她脚边的鹰犬,为她所用。

      只是凤薛人实在可恨,狡诈。
      他虽以身入局,但在天罗地网下依然冷静自持,在折损天宗一半的精英下将人打伤,本想要收网擒人,却未料到公孙意背叛协定。

      “尽归我手?”
      嘲讽地轻哼一声,虞兮摇了摇头,道:“这里也就你我几人,何必浪费口舌挑拨?”

      眸含着潋滟的春水,绝艳的面庞在烛火光照下肤白胜雪,似散出令人晃神的绒光。
      小公子望着灯下的美人,免不了一瞬间的晃神,她甚至想到了凤薛人那张同样令人惊艳的面容。他也是如虞兮那样生得浓艳非凡。

      堂堂一个男人,身若青松出类拔萃,眉眼却生媚态动人心魂。
      那双深邃的眼窝里,一双明目如灿星,眉高,鼻挺,唇红齿白,恍若天人姿。若是这两人并立,当真是绝代佳人,神仙眷侣,让人生出羡慕与嫉恨。

      小公子早知虞兮绝色,不然如何能迷得苏梦枕退了六分半堂的婚事?只是想着她与凤薛人,脸上的神情骤然变得奇怪,阴沉不定,眼睛里的嫉妒和迷茫相交,她觉得心胸憋闷。

      哼。
      即使凤薛人恍若天人又如何?不也是凡夫俗子一人,红颜无数,这长凤楼里入了多少佳丽,江湖里就有多少香艳传闻。

      小公子惊奇的是那金风细雨楼的苏梦枕会甘做王八,让自己的女人住在长凤楼,要知江湖里对凤薛人的长凤楼各有说法,但所有人都认同一点,住在长凤楼的女人都是凤薛人的姬妾。

      雪娘冷冷地道:“娘子不必与这种人多言。既然她说知晓凤主下落,现在就让她交代清楚。”
      她如今理智尚存,未杀了小公子为容华报仇,为的也是凤主与玉蝉。

      小公子回眸,笑吟吟地看向雪娘,道:“若是我不想说喃?”

      雪娘目光微冷,道:“那你可要受些苦头了,哪怕是要动用私行,只要是能撬开你的嘴,雪娘会毫不犹豫的做下。”

      小公子点头道:“我记得飞龙军的军纪有一条可是不允许私刑。”

      “飞龙军早已消亡,”听小公子提到飞龙军的军纪,雪娘握紧双拳,冷淡道:“是非门可未有这一条,我们只信有债必偿,小公子可不一定受得住,我劝你将凤主、玉蝉的下落从实相告。”

      小公子脸上挂着冷笑,在烛光映照下,眼睛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丝得意,但那笑里还夹带着一丝让人不寒而栗的残忍。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告诉了你也没什么好处,”小公子扫眼未发一言的虞兮,背在身后的双手稍稍活动,捆束她的铁网竟脱落至地面。

      在雪娘错愕的神情下,小公子笑着扭动手腕,她转身走入牢里暗处直接坐下,一手撑着脸,慢条斯理地说着:“怎么办,我偏偏不想说。若你要对我用刑,大可进来些。”

      “你!”雪娘正欲发作。

      虞兮取下油灯,拖着缺了根腿的椅子坐到铁栅栏前,烛光迅速驱散牢里的黑暗,凝视着被托在掌心的油灯。
      她独自道:“Prefrontal Leukotomy (前额叶白质切除术)。”

      小公子挑眉,她不懂虞兮在说什么,背依靠在墙壁等着她有什么招数。

      虞兮稳稳坐在经过岁月洗礼,椅脚变得长短不一,还缺了一脚的椅上。
      一手托着油灯,另一手用银簪子轻敲在眉下眼窝深处,半晌后才继续道:“这是一种曾经被用来治疗精神分裂等神经疾病的手术,号称可以将狂躁的病人变得温驯。”

      “这种手术是将锥子从……”尖锐的簪尖儿抵在眼角,轻轻戳在包裹着泪水,粉嫩的内眦上,这是极度危险的动作,虞兮却做得随意,“在上眼球的位置用锤子将锥子凿入,斜插入进去就可以轻易破坏神经。”

      雪娘怔楞地看着虞兮的动作变得危险,她想要出言阻止,只是不知为什么在油灯跳动的火光下,她的身体沉重得无法动弹,连声音都被堵在喉间。

      虞兮用簪尖儿挑开上眼睑,为小公子展示了一下,“人脑非常复杂,也很坚强,比如这样的手术连手术室都不用。”

      小公子在虞兮的动作下,感到眼球后传来阵阵的疼痛,她以为虞兮是在威胁,要对她用刑,便扯了扯嘴角,“所以,你想用这样的方法威胁我?”

      虞兮摇着头,将簪子往火苗上送去,道:“不,我可做不了这种手术,但如果你面对的是虞邝,他应该可以。虞邝太喜欢操纵他人的能力,认为自己是主宰世界的神,他很自傲他的天赋,所以从不顾及的使用它。”

      刚被接入陈鱼的家,她见过虞邝在陈鱼离开家后,用一个冰锥在眼皮下捣鼓的情景。
      虞邝做这些时从不会背着虞兮,甚至会刻意在她面前展示,这是他的恶趣味之一。那时,虞兮很安静,虞邝对她有天然的压制力,所以她重来不会反抗他。

      ‘别这样看我,小怪物。’虞邝清瘦充血的眼睛里迅速涌出混杂着肉沫的血痕,那痕迹像泪痕一样到了下颚处悬挂着,他脸上带着久违的轻松,斜靠着门框。一手抹过眼睑下的痕迹,一边笑着将沾染着猩红的冰锥递向虞兮,“总有一天你会和我一样。”

      那张漂亮又病态的面容挂着笑,蹲下身时带着一种冰冷,接近死亡的气息。
      冰锥尖在虞兮还未来得及反应前,在眼白处留下一点细小的红,红点迅速如血色的蛛网密布整个眼眶。后来,陈鱼下班回来,她发现虞兮左边眼白充血的厉害,几乎成了猩红色,吓得连忙询问虞邝发生什么事了。

      那时,虞邝正穿着围裙,在厨房忙活着晚饭。
      在陈鱼的追问下,他露出诧异的神色,担忧地看向沉默不语的虞兮,似乎才发现她眼睛的异常,朱红的泪痣鲜艳异常。

      ‘今天小兮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以为她是因爸妈的事情怨恨我,所以没有发现……,’虞邝身上缠绕着食物的香气,他蹲下身用包含歉意的语气,‘抱歉啊,小兮会原谅哥哥的对吗?’

      虞兮几乎能记起当时虞邝煮的是什么,蒸锅里是一条被挖去眼目的鱼,他穿着咖啡色的毛衣,说话的语气,握着沾有辣椒酱的铲子。

      “我答应过陈鱼不会成为第二个虞邝,不会使用那样的能力,”簪尖儿在火苗的熏烤下表面裹了层黑,虞兮叹了口气道,“但在答应她的第二日,我就使用过,为的是让她忘记一些东西,后来是虞邝……前叶的肿瘤越来越大,即使他每天挖除仍然不起作用,所以我让他离开了我们的家。”

      说罢。
      虞兮站起身,火光跃动,一道道栅栏投下的阴影像利爪将小公子困在其中。她用余光扫过栅栏处的锁,雪娘双目失去光泽,行动缓慢地挪到锁前解开,伸出手推开门,之后静静的站门口变得像一尊雕塑。

      “你!我?!”小公子发现她似乎无法说出完整的话语,眼瞳不自然地开始放大。

      起初小公子还颇有性质地听着,她以为这不过是虞兮用来唬人的话,她所行事百无禁忌,又怎么会被虞兮不知所云的话吓到?只是,终究是小公子高估了自己,低估了虞兮。

      小公子见过虞兮很多面,金风细雨楼里时楚楚可怜的慌乱与谋算,在到江上求生时孤注一掷的破釜沉舟,以及之后在长凤楼运筹帷幄的冷静。

      这一张张神色堆叠起来,都不如此时的虞兮,烛光明明照亮了她那张艳丽的面庞。但在眼窝处的阴霾,以及澄净的眼眸里是化不开的墨色,都犹如深渊一样吞噬者光。

      她无声无息地看来,眸光灼灼,噙着阴冷的笑,脸上是毫无生气的死气,无瑕白净的面容白得不见一丝血色。在那一刻,小公子以为自己看到的是死人,一个死了许久又从地府爬出来的死人。

      最令小公子惊恐的是雪娘的变化,她在看到虞兮危险动作时目光里还有欲言又止的担忧,可等到虞兮的话越往后,雪娘双目渐渐失去光泽,那份担忧也变成麻木。

      虞兮低头走入牢房内,她举起油灯,看着壁面深浅不一的抓挠痕迹,语气夹杂了几分阴冷,“我以为做完这一切就能安静的生活。但虞邝还是找到回来的路,他很强,我承认,只是他终究没有抵过命运的安排。”

      “其实我们兄妹很相似,都讨厌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夺走,”虞兮来到小公子身边,此时的她除了一双眼睛依旧灵动的可以自由活动外,整个人已经失去对身体的控制。她缓缓蹲了下来,油灯倾斜着滴落几滴在小公子细腻白皙的手背上,看着她眼瞳震动着缩紧,“现在想知道凤薛人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要来长凤楼?你的目的是什么,有谁在帮助你,还有玉蝉、风四娘都在什么地方,近期你在附近都做了什么。”

      油灯上的烛火跳跃,一双幽暗的眼睛在烛火后静静地注视着小公子,她明明并不想回答虞兮的问题,可耳边却有她的声音在回答。

      太过怪异。
      小公子想要反抗,她的眼瞳颤抖,胡乱地转动着看向四周,想要借此摆脱这种状态。可,她的目光触及的地方会升起一团火焰,火焰里是一双狭长,生着泪痣的男人的眼睛,那双眼睛正不断冒出血泪。

      她努力将眼睛紧闭,驱散这种幻觉。
      但就在闭眼瞬间,身体周围似乎发生某种改变。她仿佛在旋转,身边周遭的事物同样的在转动,身体变得轻飘飘,失去控制地倒向一侧。

      幻觉。
      全是幻觉,如同当时江上的烟雾,江湖人的伎俩。

      小公子头痛欲裂,试图让自己做起来,四肢沉有千斤,她根本无法动弹。
      晕眩感就像大地身下裂开,而她自己正坠入无底的深渊,天旋地转的失重感让小公子分不清幻觉与现实。她记得自己闭上双眼,但眼前仍然看得见虞兮,她的声音仍在不断回答着对方的问题。

      *
      *
      *

      唐然带着一丝迷茫,湛蓝的眼中透露出不安。
      眉头微微皱起,她正努力的回忆着什么,但记忆飘忽如云雾,让她无法抓住一丝一缕。

      她怎么了?
      睡着时是一片黑暗,醒来睁开眼面对的仍是一片黑暗。

      好浓的香气,蜂蜜与玫瑰的香味直窜入鼻尖儿,唐然嗅了嗅弥漫的香气,却在其中察觉到怪异。

      房间内好冷。
      她撑着身体坐起来,用手在床铺上摸索着,指尖触碰到冰凉,那种冷感裹挟着微微的寒意,像天寒地冻间的一团冰块。

      “小、小鱼?”唐然被冻得一哆嗦,她还是尝试呼唤着人。
      听到微弱的应答声,确认那团‘冰块’真是虞兮,唐然将自己的手盖在上面发现仍然冷得吓人,连忙扯过被子把人的手捂住。

      唐然嘴唇微颤,道:“你的手怎么那么冷?”

      “我好像找到凤哥的下落了,你的朋友被小公子送到了城外的破庙里,我已经安排人去接人了。”

      唐然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凤哥有下落,阿飞也找到了?怎么她睡了一觉起来,全是好消息!清丽干净的面庞上荡开笑容。

      这份笑意并未维持许久,唐然发现虞兮安静异常,被子里捂着的手依旧冰冷。她什么都看不见,不知道虞兮现在是什么表情,模模糊糊记得睡着前好像发什么了什么大事情。

      唐然察觉到虞兮的情绪很低落,似乎很不开心?

      带着温暖气息的双臂将人环抱着拥入怀中,唐然试着轻轻拍着虞兮的后背,疑惑道:“好重的花香啊。你怎么了?有事情可不能憋在心底,会坏掉的!这可是你跟我说的哦。”

      暖意包裹着虞兮,下颚抵在唐然的肩部处,她抬手回抱着对方。
      拇指拭去内眦涌出的近乎发黑的血沫,笑了笑,道:“没事,只是想到些讨厌的人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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