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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第一百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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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如何?”
“什么如何?”
“我问他怎么样了。”
“哼,反正活着。
……。
无论是处于权宜之计,还是真心实意。
既然公孙情答应会送她们离谷,凤薛人就不怕他贸然反悔。
使唤着谷底的侍从,未见半分在陌生环境该有的警惕,催着人领她去见无情和黄药师。
至于一旁的公孙意。
凤薛人暂无心思去跟她纠缠,这女人的病,就交给公孙情自行处理。
依照公孙意的性子,虽不会为难黄药师他们,但大概是想把人拿捏住来用作要挟的筹码。这崖地瘴气弥漫,轻易难辨出路,总之先把人找到,后续才好做谋划。
关于绝情谷的‘情毒’,凤薛人未曾听闻,不知这毒的厉害程度。
而黄药师擅长制药,熟读各类毒经,她猜想他或许对‘情毒’一事略知一二。
公孙兄妹都非善类,公孙情为人善变,不可轻信,公孙意又行事癫狂;所以出谷与情毒之事不可全信,但又不能轻视,她们三如今在这崖地,唯有走一步看一步。
谷底的侍从多是生在此地,长在此地。
因归属公孙一族,自是忠诚,为凤薛人引路时对谷底的事都是闭口不言。
凤薛人跟着侍从身后,走了许久,才知崖底别有洞天。
此时是山雾正浓,原以为瘴气之地不会有动物,等穿过雾浓地带,抬眼望去,可见日光下木楼悬吊,草木青翠,繁花如锦长满左右空地。一只体型肥硕的松鼠自树影间跃过,色彩斑斓的蝴蝶翩跹于花草之上,树林中偶然有灵巧的白鹿探头。
悬崖下的景象竟如世外桃源,风物具佳,是罕见的美地。
凤薛人四下观察着,这儿生活的人似乎已经适应瘴气?这儿的动物活动自如,它们悠然自得的在草丛花圃间活动,对路过的侍从并不惧怕,也不躲避。
看得出这里的动物应该是由谷里人饲养,如意一来,到不好用它们来探路。
哪怕公孙情承诺会送她们离开,凤薛人仍不会全心信任,行至此地,她已将所经路线牢记于心。
等经过一条幽静的小路,凤薛人看到一处石块搭建的房屋,它突兀的立在繁花之中。
凤薛人加快脚步,进入石屋,便看见安然无恙,正煮着茶水的黄药师。
他神色如常,倒不像被灌了毒药的模样,还有闲心煮茶。
黄药师耳聪,听到外面的脚步声,猜测来人身份。
视线淡定地扫向凤薛人,勾起唇角,本想说什么,却被凤薛人一句‘无情在哪儿?’给堵了回去。
哐当。
握在的茶杯往石桌一放,黄药师脸上的喜色立刻一僵,阴恻恻的发黑。他坐在这儿呢,活生生的坐着,哪有人上来就问别人的?
即使心有不满,黄药师也只是将脸转向内屋的方向。凤薛人看黄药师能安稳坐在石屋里煮茶,人是无恙,想着无情的状况不同,自然偏向对方一些。
凤薛人进入内屋,见靠墙的床上躺着一人
几步到了床边,无情现在的模样狼狈至极,平日他钟爱月白锦袍现在暗淡发黑,衣摆、袖摆沾着泥点儿,满是污渍。那双漂亮的眼睛紧闭,秀气的眉头沉沉地拧起,仿佛在梦里也感受到了痛苦。
无情日常出行,有剑童随行照料,在她面前时是多少翩翩公子如玉,冷清高傲的形象,哪有像今日这样?
凤薛人轻嗤,“这次跌了个大跟头啊。”、
视线落看向无情的下半身,早无知觉的腿此刻诡异的折压着。
凤薛人叹了声气,伸手触碰着乌黑的裤腿,握着细瘦到不正常的腿,为人调整了一下位置。
无情硬挺挺地躺着,唇瓣干裂,起了层雪白。
他像条离水的鱼,喘着断断续续,吞吐着弱不可闻的气。
凤薛人用手背挨在下布满薄汗的额头,发现无情此时正烧着。她不禁挑起眉,视线看向黄药师的方向,黄药师现在不知在生着什么气,扭头完全不往里屋看。
按理来说。
发烧的人脸颊通常会晕起红,然而无情的脸色却是白到毫无血色。
凤薛人拨开无情的衣领,那如天鹅的颈项,线条流畅,细长似白玉无瑕。无情长得太过秀气清丽,指尖在脖颈处流连,麦色的肌肤颜色与那片无瑕的白形成鲜明对比。
双指并拢,按在脖间,微弱的跳动在指腹下起伏。
静待一会儿后,凤薛人撤回手,为无情敞开的衣领合拢,掩住那细腻如绸,温润如玉的肌肤。
“去找几套衣服来,”凤薛人步至中堂,看向外面候着的侍从,没有半分客气地吩咐,“被褥三套,准备好热水,再让公孙情请大夫过来。”
几位侍女世代侍奉在绝情谷,想着谷主示意她们遵从眼前人的意思引路来此,亦不敢违背她的话。身着青衫的侍女,最先低着头走出来,对着屋内的人应了声,转身莲步款款地往来时的路去。
其余几人依然在门口恭敬的等候。
她们是在公孙意身旁斥候,知道大小姐有一心上人,为了他几次出谷。这次回来便将山庄装扮了起来,穿起了嫁衣,显然是要嫁给屋里的大人。
谷主对此未曾阻挠,侍女们心思纤细,知道这位大人不止是客人,还可能是未来的姑爷,自然要尽心侍候。
咔嚓。
莲花杯又一次被重重磕碰到石桌面,瓷器与硬石磕碰发出脆响。
黄药师站起身,对着正朝外面侍女吩咐的凤薛人冷笑一声。
“原是我破坏你的好事,”黄药师走到门口,视线掠过低头的侍女,没好气地转向凤薛人道:“你是要留在这绝情谷做人家女婿不成?”
公孙意的癫。
黄药师已领教,她不知怎地偏偏看上凤薛人。
他从未见过那个女子如公孙意那样不要脸面地往男人身上贴,一次又一次,只为了让人就范,使了多少的阴招?
先是装作弱女子,后试着下药,在之后被打出去了,以为公孙意会放弃,没想到她连带朝廷和小公子等人一起坑害。黄药师自认凤薛人和自己算是半个朋友,半个对手,若非是为了四时剑以及他身上的谜团,他也不会千里迢迢来救人。
有自己的协助,依照凤薛人的实力,要想出去简直易如反掌。
管他什么公孙氏,杀出条血路,如何不能脱身而去?
公孙意前脚使技把他和那屋里的残废挟入谷内,后脚凤薛人就来了,这山庄里披红挂彩,侍女们发髻都装饰着喜庆的花束,瞧着喜庆极的模样。
凤薛人不说直接动手,甚至对着外面的侍女吩咐着话,竟是一副要留下的样子。
黄药师看凤薛人对他的讽刺不予理睬,想发脾气,又想到什么。他臭着脸的坐回刚才的位置,想这人一来就问里面的残废,都未问过他什么话,自己何必上赶着贴人的冷心冷肺。
凤薛人吩咐完,见侍从离去,眼皮都没有抬的问:“你在发什么脾气?”
这谷底的路千转百回,要想绕出去不容易,公孙情和公孙意两人并不和睦,反正她未在公孙情身上看到多少对公孙意这个妹妹的在意。
他口称要她配合,断了公孙意的执念。
若他正如表现那般爱护自己的妹妹,早该阻止公孙意的发狂,从一路来看公孙情似乎都在有意纵容公孙意,纵容着自己的妹妹变成一个大脑空空,为爱痴狂的疯子。
“哪敢啊。”
黄药师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你凤大人一来便冲着我询问无情捕头,只是我黄药师又不是谁的童子,非得守着他,看着他。”
呵。
小孩生气的理由真够无聊。
揉着额角,凤薛人道:“我听公孙情说公孙意找到你们,无情行动不便,你们两人对上公孙意空会吃亏。我来此先见到你,看你还有闲情煮茶,才多问了几句他的事。”
黄药师微昂起下颚,哼声道:“你这话解释给我听,是认定我小气咯。”
凤薛人:……。
她与黄药师相遇,正是这少年在外游历时。
少年的模样看着虽小,心眼却多如蜂窝。
不过,心眼再多,毕竟年岁太小,遇事不多,即使心有防范,也难免会有踢到铁板的时候。
那时是在关外。
黄药师先是误入黑店,后受女子诓骗,差点儿被人牙子使药扣下。
凤薛人正替寇不疑在外探查军防的布置,她的打扮中性,哪怕是在关外也少有能与她齐肩的人,扮作男子在瓦房赌坊和市井行走。
凤薛人酒量很好,入夜在酒坊里与打扮成商人的金兵拼酒,那几人嘴紧的很,在几番打探下已经对她的身份生疑。所幸,凤薛人带了寇不疑囤的茅台,她把腰间的酒壶递出去,只说是家传,开壶的瞬间酒坊的人都不由看了过来。
当着金兵的面,凤薛人饮了一口,然后分给几人。
因用了阴影轻扫鼻梁和眼窝,使得她的五官立体非凡,不同汉人的柔和,金兵也就认定她不是北宋的人,喝着浓烈的酒,对她也失了警惕。
闲谈间,凤薛人摸清了这镇里汇集了不少扮作商人的金兵,他们手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要递送回去,不过至于是什么他们很警惕,即使烂醉如泥也绝口不提。
但这些消息已经足够。
凤薛人准备先返回营帐,和寇不疑商议截住这群人,再从他们的行礼和口中探听具体的虚实。
倒霉的黄药师被人牙子灌了药,奄奄一息的锁在酒坊外的马槽边。
因为是边关,民风彪悍,没有谁会平白无故的给自己寻麻烦,如这类用麻绳拴起来成一串的幼童也多,他们多是被父母售卖,或是被人牙子看上强行抓来,当做商品往各地送。
那天入夜,正巧下着细雨。
凤薛人取马时发现了他,昏暗的夜色里依稀能看到他的容貌,五官端正,衣服虽有破烂,被涂抹了锅灰的脸能看得出是个标志的孩子。
她和寇不疑都见不得这类事情,无论是典妻卖子,还是这样把人当做牲口的行为,她们都排斥且厌恶。
凤薛人戴着斗笠,看着那人牙子进了酒坊,留下看人的同伙不知是去哪儿了,她把马牵了出来,用匕首揭了束缚在幼童手上的麻绳,架起人丢上马,直接冲出马厩。
凤薛人单纯只想救个人,没想到会救出麻烦来,这‘麻烦’未来缠上了自己。
“你怎么从东海出来了?”凤薛人端起磕坏底部的莲花杯。
茶水微凉,正合她的口味。
她不喜欢太烫,太热的东西,挨着杯壁轻抿,润着唇喉。
黄药师本不愿跟凤薛人多说,傲然地看向一旁,余光又不自主地看向凤薛人。他见被茶水润湿的唇瓣有了颜色,耳根立刻发热,咬了咬牙:“要你管!我想什么时候出来,就什么时候出来。”
寇不疑死的窝囊。
这是黄药师第一次面对朋友的死亡,不知该如何形容的钻着心的疼,寇不疑是他见过天下最蠢,最傻,最……无畏的人。
他将初次踏入江湖,被一普通人撂倒的事视作耻辱。
但,如果当时黄药师避开,或是直接杀了那人,恐怕都不会遇见凤薛人与寇不疑;所以即使觉得耻辱,但他会永远记得,不是懊悔和愤怒,而是莫名的庆幸,庆幸那次能遇见如珠如珠,宛若天骄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