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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第八十八章 ...

  •   汴京城。
      一场蒙蒙的雨落下,绵绵的,细细的,将繁华喧嚣的城罩入寂静。

      细雨润湿了青瓦朱楼,飘扬张扬的彩绸毫无声息地垂贴在飞檐下,混着朱红化作深郁的颜色。

      十字长街的砖地宛若刷了一层薄薄的油脂,光滑的,泛着暗淡的幽光。

      雨来得急。
      街道两侧架起的摊位,不得不往廊檐,或是其他可以遮蔽的棚下撤去。

      长街上常年做鲜鱼羹生意的吴老头,见雨势有下大的迹象,招呼着儿子来帮忙,父子两把桌椅板凳都挪到后方的廊檐下。

      刚放下东西,鹤发干瘦的吴老头重重拍了下膝盖,惊呼一声,“哎哟,鱼,还有鱼。”

      他撩起挡在身前已经看不出本色的围布塞入腰间,步伐矫健地重新跑入蒙蒙细雨里,提起在漏雨的雨棚下的木桶,赶回廊下。

      木桶里都是新鲜鱼,一会儿还要用来做鱼羹的,放在外面,岂不是干净的水都被浑浊的雨给污了,还怎么好做鱼羹。

      廊下正摆放桌椅的年轻人,看到吴老头提着桶回来,连忙上前接过桶子放去角落。

      年轻人抹了把湿漉漉的脸,苦着脸:“阿爹,这雨来得好生奇怪。”

      吴老头并未急着抹去脸上的雨水,而是站在檐下,仔细地看了眼天空。

      回头瞧见面色发苦的儿子,眼角的皱纹稍有加深,笑道:“你小子最是没有耐心,让你在家里待着读书,偏生要跟着出来。”

      年轻人身着洗到发白的布衣,整个人瘦瘦长长,被父亲取笑是急性子,立刻臊红了脸。

      他是文弱书生,不事生产,一直仰仗着家里父母哥嫂的供养,才能静心读书。

      只怪前几日的怪雾,让同父亲出摊的母亲摔伤,哥嫂又要肩负家里的良田,年轻人不放心父亲独自到城里去,便放下书同父亲一起出摊卖些晨食。

      老者知晓小儿子的性子,见他羞愧的不言不语地低下头,拍了下小儿子单薄的肩,“好啦。我看这雨一时也不会停下,待会儿,我把做好的鱼羹往小巷子送去看看。”

      雨一落。
      再好的生意都不好做。

      路上已经没有什么人,做好的鱼羹不能放太久,不如挑着到小巷子里挨家挨户问问。

      年轻人虽然嘴笨,但胜在心实。
      他憋着红脸拦下父亲,“阿爹,我去。”

      说着便自顾自地拿了担子,把装有鱼羹的一桶担了起来,“阿娘才摔了,这雨天路滑,不如让我去问问。”

      说完。
      年轻人慌慌张张戴起斗笠,挑着木桶,摇摇晃晃地迈着小步走入细雨中。

      望着儿子的背影,吴老头怎么都觉得不靠谱,小儿子嘴笨,胜在擅长读书,让人去小巷子里吆喝卖鱼羹,他想都不敢想,想把人招呼回来。

      哪知他的呼声只是让儿子加快了步伐,看着木桶挑得晃晃悠悠,人也一晃三摇。

      吴老头的心都捏紧了,真担心那一桶子的早羹,别被傻小子摇坏了。

      “哎呀,这小子做事毛毛躁躁,”见儿子背影消失在长街,吴老头再如何担心,也只能放人去试试。

      吴老头抽出腰间的围布,擦过银丝上凝结的雨珠。

      想着近来汴京的怪事频频,先有莫名其妙的炸响,惊动了各方,以至街道巡逻的官吏增多,再有浓雾遮天蔽日罩住京城,有人祸,也天灾,老者叹息事出有异,总觉得汴京里要不太平了。

      当然。
      这念头只是在脑海里一晃而过,他更相信眼前的繁华,再说有朝廷在,天也塌不下来。

      吴老头笑着自己真是像儿子说的什么杞人忧天一样,晃了晃头,转身去收拾搬入廊下的炊具,此时一道清亮的声音喊住了他。

      “店家,来碗鱼粥。”

      背着药箱,王小石几乎是射入屋檐下。
      刚站定立刻开始拍打身上的雨珠子,他的头发已被雨打湿,脸上也是湿漉漉的,好不狼狈的模样。

      吴老头抬头见是位俊秀后生,打扮十分朴素,衣服发白,有几处显眼的补丁,一时让他想起跑入雨中的小儿子。

      雨天,难得碰上客人。
      热情地招呼着人先坐下,吴老头把碗筷给人摆上,顺便倒了一碗热腾腾的茶汤。

      吴老头笑着说:“客官,先润润口。”

      “谢谢。”
      王小石护着药箱,将箱子平稳地放好在桌上,才有空喘口气,坐下谢过慈眉善目的店家。

      此时,肚子咕咕直响。
      幸亏店家去忙活鱼羹了,绵延的‘咕噜’声只有王小石自己听见。揉着腹部,笑自己清晨出城,现在才有真切的饥饿感。

      端起热汤,吹过汤面,待滚热的汤滑入胃中,顿时升起满足感。

      王小石捏起袖口擦拭脸上,脖间,混着雨水的汗渍。

      本以为自己跑得足够快,能赶在雨落下前回到药铺,没想到刚入城,迎头就是蒙蒙细雨。走到一半,细雨渐渐稠密起来,让他不得不寻个地方暂时躲避。

      望向仅有寥寥几人的长街,眼前的世界略显得灰蒙蒙。

      回想自己与白愁飞结伴一路,梦想能在汴京闯出一番天地,当时的他们是如何怀揣壮志。可等他们进入这寸土寸金的地界,才知道什么叫是龙得卧着,是虎得趴着。

      两人的积蓄很快花得七七八八,所剩无几。

      为了能在汴京生存下去,王小石与白愁飞商定,两人各寻挣钱的法子。如今,王小石在回春堂担任药师,白愁飞因写得一手好字,决意在桥口售卖字画,暂做营生。

      王小石才到回春堂几日,按理来说今日本不该他出门看诊,他只是药师,又非医师。

      全因清晨来请诊的人是一位衣衫不整的乞儿,说是有位受了剑伤的人需要诊治。因掌柜去熟客宅邸看诊了,正好不在,药铺里的医师和药师见是位乞儿来请人,又听诊治的人受的是剑伤,都是不愿意跟他出诊。

      一是乞儿哪里有钱财能支付药钱,更不可能付得起高额的诊金。

      二是估摸那人受的是剑伤,肯定是江湖人,江湖里打打杀杀是常态,万一伤到根本,即使他们去了,也无济于事。而且江湖人的性子刚烈,要是惹得对方不快,他们这群老骨头都不够人拆的。

      三是大早上,大家都还困倦着,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乞儿身上。

      谁都不愿掺和这趟浑水,几人挤眉弄眼片刻,想着把‘愣头青’王小石给推出去。

      王小石推说自己是药师,哪能随意出诊,几位医师却说懂得药理即可,把止血散等等药物给王小石装好,叮嘱人他先看看情况。

      江湖人皮糙肉厚,王小石要实在搞不定,再来请他们。

      就这样迷迷糊糊被推出去,王小石哪儿深究得出几人的心思。想着那人受伤,耽误不得,咬咬牙背上药箱跟着乞儿前往了目的地。

      那是城外的一间废庙,建筑破败不堪,看着不像是人居住的地方。

      入内的角落,躺着一名丰朗神俊的少年,王小石查看了少年身上的剑伤,惊讶这些剑伤全部避开了重要部位,可每一处都可以看得出,伤他的人是有取他性命的意图。

      只是不知为何,对方最后克制住了。

      少年身上剑伤多达三十处,伤处有被用过止血药物的痕迹,穿着的衣服未见破损的痕迹,应该是有人为他换了衣物。

      王小石想药箱里备着的止血散是用不上了,探过少年的脉象,对方被高手的内里震伤,可却未伤到根基,实在奇怪。

      见人正处于高烧,昏迷不醒的状况。
      便询问乞儿在他来之前是不是用过什么药,乞儿先是迟疑地摇头,而后又缓缓点了点头,直说自己是受人雇来看着少年的,至于给少年吃的是什么,他也不知道。

      王小石对躺在废庙里的少年有几分好奇,他看起来不像是汴京的人,手上有厚茧,是习武之人。

      那,少年究竟遇见了什么事?
      才使得他受了如此严重的伤,剑伤虽未直接伤及要害,然而这一道道看着都骇人至极。

      或许是同在他乡作异客,王小石初见受伤的少就生出许多好感。

      在来汴京前,他曾心怀鸿鹄之志,有鲲鹏图南之向,然而现实总是催人发愁,王小石与白愁飞在偌大的汴京竟寻不到自己的位置。

      好在两人相伴,纵然日子过的苦闷,仍然能寻得到一丝慰藉。

      现在看少年孤苦一人,身旁并无朋友家人,只觉可怜。

      乞儿也说不清那些药是什么,他原本在这庙里住着,哪知落日前来了位极其漂亮的姑娘,把少年送入庙里让他看着人,避免人死了。

      他朝王小石解释,自己给人用的都是那姑娘走前丢的药。

      想着人把少年送来,还留了换洗的衣物,即使不是亲人,也该是朋友一类,总不会害少年,便把东西都用在少年身上了。

      少年来时,简直就是血人,吓得乞儿直打颤,他壮着胆子给人把衣服换了。

      乞儿支支吾吾把事情一说,隐去姑娘给了他钱的事,看在钱的份上,他哪敢让少年躺在这儿等死,一晚上眼睛都不闭地守了少年一夜。

      白日实在熬不住,乞儿想要偷摸眯眼一会儿,却发现少年不知何时起,突然发起高烧,嘴里念着什么‘燃’的。

      乞儿听不太清楚,也不知少年喊的究竟是人名,还是在喊‘热’,亦或是其他什么的。

      怕人一直烧下去,烧死了,烧傻了。
      自己就拿不到剩下的钱,说不定连之前收到的钱财都保不住,姑娘走前给的可是银锭,要知道市面通常流通的都是钱币,如白银这类,那是富庶人家,官宦人家才能拥有的。

      掂量一下衣兜里被捂得严严实实的银锭,那沉甸甸的重量,乞儿都不敢多摸一下,怕把银锭子弄脏咯。

      有银锭子吊着,他又哪敢让少年继续烧下去,白日见那位姑娘一直未回庙里,赶忙入城到回春堂请医师来看看,只盼人能缓过来。

      王小石看乞儿恭恭敬敬,对少年尽心尽力,甚至特地去回春堂请人。

      回春堂在朱雀楼外街的名声不错,有口皆碑,敢往哪儿请人外诊的都是官宦富贵人家。

      王小石猜测乞儿口里的姑娘跟少年关系匪浅,不然也不会留下药物,请乞儿帮忙看着人,估计此时不再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

      王小石到是能开药方,他也不担心乞儿没有药钱,等那位姑娘回来总是有的吧?

      他告诉乞儿自己先回去把药配好,一会儿可以直接到回春堂取药,乞儿自然无不应,两人谁也没有提起诊金的事。

      虽然入城的路不算远,但主要是王小石的脚程快,不然半路下起雨,可没有太多躲避的地方。

      吴老头:“客官,鱼羹来了。”

      王小石饿急了,闻见鱼羹的味道,当下食指大动。

      药箱可受不得雨淋,出来时又未带伞,在老人这儿能避雨又能饱腹,何乐不为?

      正取了竹筷,忽听一阵交谈声,里面谈论的内容吸了王小石的注意。

      吴老头是在临街做鱼羹生意,店铺的位置临近一间茶肆。由于下雨,他把桌椅挪到了廊下,刚好靠近茶肆的打开的窗口。

      两人交谈,压低着声音。

      “哼,连「大盗」都陷入其中,看样子这长凤楼虽然失了主人,却也依然不可小觑。”

      “鲁兄弟,昨夜不少人看着喃。那朱红的凤凰楼顶使用双刀的女子,远远瞧着当真宛若天仙呐,”声音略显阴柔的男人,阴笑着,“凤薛人生得好皮囊,那楼里住着的女人,一个堪比一个绝色,虽然离得远,但以我的双眼,降服了[大盗]的女人,可谓绝色。”

      长凤楼?
      凤凰楼……使用双刀,还有[大盗],难道是小鱼儿出什么事情了?

      王小石放下竹筷,专心侧耳偷听,接着他听见交谈的人中有一人提到了秘籍。

      “王司屠,别贼性不死,”那人冷冷地说着,“这儿是四大名捕的地盘,那女人可是跟六分半堂有牵扯,你要找死,我可不拦你。”

      王司屠一噎,连忙讨好道:“我就是过过嘴隐,你以为我要做什么?现在江湖里不少人都涌入汴京,伺机而动,不如趁着现在,以你我之力,在他们动手前先拿到宝物?”

      那人气笑了,“过过脑子,王司屠。”

      “李千刀,你这是什么意思?”王司屠急了,连声音都拔高起来,“可是你拉着我来汴京,别到这时候才告诉我,你没有这胆子?”

      被称作‘李千刀’的人呵斥住王司屠,“坐下。”
      “近来四大名捕之一的铁手常到楼里,又有六分半堂送礼入长凤楼,现在要动手,可是在老虎屁股上抓虱子,找死。”

      王司屠泄了气,“那,那你说怎么办?难道我们就空手回去?”

      “等,”李千刀幽幽说道:“江湖已有传闻,梅花盗可能已经入京,只要他一动手,四大名捕的目光必然会锁定在他身上,我们只需……。”

      “客官?这鱼羹冷了可不好吃。”

      李千刀立刻朝着王司屠比了一个‘闭嘴’的动作,他听到卖鱼羹的老者说话,才发觉有人一直在窗外偷听。

      他步履轻缓,轻到让人听不见任何动静,侧身躲在窗户边,用指头轻轻推开一点儿缝隙,阴鸷的目光透过缝隙望出去,落到廊下的桌上。

      桌面放着一碗未动过的鱼羹,四下观察,却不见食客的踪迹。

      李千刀深思片刻,招王司屠靠近,指了指外面的桌子,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王司徒听着,先是疑惑地往哪儿看了一眼,之后又露出了然的笑。

      冒着雨在无人的长街上急行。
      窗边听到的只言片语,拼凑出‘小鱼儿危险’,明明自己是在快速的奔走,然而王小石的手脚都生出了冷汗。

      王小石的记性素来极好。
      他游历各地时,会把每一地界的武林人物的特性与名号记牢,以防不时之需。

      王司屠。
      李千刀。
      此二人,准确来说应该是王赌石,李千道,两人可谓狼狈为奸,一人嗜赌如命,极好美色,为此犯下累累罪行,是六扇门缉捕的逃犯之一;而另一人也非什么善类,他犯下的事情比王赌石可怕千万倍,此人无情无义,无朋无友,因为所有人都被他所杀,只为练成所谓的无情剑意。

      他们来汴京目标是长凤楼,小鱼儿岂不是危险?

      王小石听到一半,已经无法安心坐着,尤其两人提到的[大盗],江湖里能被称为[大盗]的人,仅有萧十一郎,还有一位近来光是听到他的名号,使人发憷的梅花道。

      萧十一郎昨日袭击了长凤楼,他们竟一无所知。

      白兄与自己想要在汴京立足根脚,专心致志的投身在这偌大的城内,虽然时常会想起小鱼儿,但想着长凤楼里小鱼儿说过‘未来,我们最好不要再见了’。

      白愁飞回来后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天,王小石同样感到难过,他难过的是自己无法帮助小鱼儿,或许是因为现在的他们太过渺小,小鱼儿才不肯向他们求助。

      王小石想小鱼儿肯定是怕事发后连累他们,才那样说着未来不要再见的话,她的本心并不是不想再见到他们,他们是朋友不是吗?

      》》

      萧十一郎瞪大了眼,嘴边围了一圈糕点的碎沫子。

      他这模样令小鸽子很是嫌弃,什么大盗,就是登徒子,废材点心,娘子为何要留下他?

      小鸽子想把臭烘烘,乱糟糟的萧十一郎赶走,但又惦记着他那丰厚的赏金,朝着知情挤眉弄眼。

      刮了眼小鸽子,知情心想这人又不安分了,娘子都已经发话,她想做什么?于是,摆手摇头,让小鸽子赶紧死心。

      萧十一郎身手了得,昨日若非娘子,仅凭她们几人,恐怕很难把人拿下;交手才知道深浅,这位无愧他的名号[大盗],传言里的他无恶不作,奸淫掳掠,所行的事令人不耻。

      然而,知情看他的眼睛深邃明亮,看人的目光并不会让人觉得冒犯,哪怕是见着娘子雨唐姑娘等人时,眼里也未见有亵渎之意。

      知情深知流言可怕,纵然萧十一郎背着[大盗]的名号,可真要论起来,他所劫掠的人中大部分都是为富不仁之徒,所以未可全信流言之事。

      不过即使如此,知情也不敢放松警惕,把萧十一郎视作什么善人。

      他闯入长凤楼两次,定然有所图谋,如今表现得随和友善,不知何时又会对她们刀剑相向。

      雪娘同样对萧十一郎抱有警惕,她打打量着人,问道:“挟持你朋友的人,你可知在何处?”

      小公子杀害容华,之后顶着她的面容在长凤楼自由进出,若非她们察觉加以防范,或许还有其他姐妹受害。

      容华性子一向恬静,曾也是养在闺阁里的淑女,只不过因父兄犯事抄家,幼年流落街头,被欢场的妈妈领回去养着,算是给了一口饭吃。

      只是,身在青楼瓦舍里哪有清白可言?
      每一口饭食,每一件遮蔽身体的衣物都是要拿清白去换的,卖笑陪唱,日日夜夜垂泪对铜镜,睁眼闭眼都是黑夜。

      身陷欢场的姑娘们,怕是连人都算不上。
      花期正盛的,光鲜亮丽的,再如何得人追捧,不过是供达官贵人们戏玩的玩物。

      容华父兄的旧友,一次在宴席上见到被招来陪酒的容华,当即认出了她,心痛故友之女沦落风尘,可是即便要举全家之力救故友的女儿,所筹的钱财远不够容华的赎身费。

      最后,那位先生求到了凤主面前,两人也是旧识,凤主便做主把人赎了出来。

      本是想要给容华一些安身费,待寻到合适的营生就把人送去,一来是未来有望,二来也能远离曾经的一切,重新开始生活。

      然而容华却并未接受,而是希望凤主能教授她自保的能力,她要留在凤主的身边,去京城为父兄报仇。她是一位性情坚韧的女子,哪怕不曾习武,体质柔弱,在练武上极能吃苦。

      容华的武艺不高,凤主只让她负责楼里的一些事物,不肯让她涉险。

      京城卧虎藏龙,容华的仇人同样身居高位,身边高手众多,为人阴毒狠辣;大家都不赞成容华现在半吊子的武功,去鸡蛋碰石头,她一直在楼里刻苦磨炼武艺,只盼望有一日能出楼去报仇雪恨。

      楼里的姐妹得知容华的死讯,以及小公子顶着容华的面容,在大家身边潜伏,恨不能将人抓住,拆骨剥皮。

      萧十一郎抹掉脸上粘着的糕点碎沫,沉声道:“我只是在”

      抹掉脸上粘着的糕点碎沫,萧十一郎沉声道:“我不知道她在哪儿。”

      是的。
      他不知道对方在哪儿,这是件糟糕至极的事。

      风四娘总爱冒险,冒险潜入长凤楼,却不料会被别人轻易发现。跟着她一路入京,萧十一郎知晓她惦记着流言里长凤楼内藏着的的‘宝贝’,正好都说京城繁华迷人眼,在关外待久了,他也想到这儿遍地是黄金的汴京瞧瞧。

      绝不是怕风四娘惹祸上身。

      长凤楼的主人,凤薛人。
      那是位真正的狠人,六扇门任职,势头力压四大名捕,关内关外都晓得他。听说凤薛人的脾气和他的名声一样大,谁都不会给个好脸,同样他那张俊美非凡的容貌,也如名声一样声名远播。

      放以前,萧十一郎不拦着风四娘,她是聪明而且武功不错的女人,女人在凤薛人哪儿总能讨得好处,江湖传闻凤薛人特别的怜香惜玉。依风四娘的聪明劲儿,不至于陷入泥潭里,总能跟人周旋几分。

      只是如今,凤薛人似乎遭了暗手,下落不明。
      现在甚嚣尘上的流言,使得所有人把目光投向了长凤楼,萧十一郎敏锐察觉到里面暗藏阴谋,要是风四娘傻乎乎撞上去,说不定会成为他人的踏脚石。

      萧十一郎出手将风四娘救出长凤楼,避免她被人当成‘点心’包了,可两人一脱身,风四娘立同他狠狠吵了一架,准确来说是风四娘单方面跟萧十一郎吵了一架。

      为了不被风四娘念叨,萧十一郎做了现在回想起来,都令他后悔的事。

      见风四娘的泼辣劲儿,连他都不敢招惹,于是萧十一郎眼睛一转的当即指鹿为马,转移了风四娘的注意力,趁着她看向别处,脚底抹油地选择跑路。

      萧十一郎想寻个地方让耳朵清净,等一会儿回去,风四娘气消散的差不多,便不用受人唠叨。也就是离开的间隙,风四娘就被人掳走,而在外游览夜色下汴京的萧十一郎并不知情。

      待到长街的花灯,一盏盏熄灭。
      萧十一郎才提着买好的烧酒,慢悠悠地走在回去的路上,烧酒是给风四娘买的。

      等回到两人暂时落脚的地方。
      刚入内,萧十一郎发现屋子里安静的出奇,里面未点一盏灯烛,黑漆漆的,还以为是风四娘正闹气,想要恶整自己。

      提高警惕的萧十一郎点亮烛火,才发现房间内竟空无一人,桌上则留着一封给他的信。
      信里提到风四娘在她的手里,要想人安然无恙,他必须到某处等候她的指令。

      “你不知道?”雪娘拔高了声音,显然不信萧十一郎的话,冷哼道:“你若不知道,敢来长凤楼?”

      萧十一郎长长叹了一口气,道:“这位好姐姐,我当真不知她在哪儿。准确说我连她是谁都不知道,更别提知道她住在何处。”

      或许是怕雪娘不信,眼神诚恳,把手腕并在一起递了出去,道:“老实说,她让我来长凤楼盗取什么宝贝,可我才刚到就被诸位好姐姐擒住,哪儿敢说谎骗人。若好姐姐不信,不如把握重新绑起来。”

      姐姐?
      好恶心的男人!

      几位在场的女子面色各异,听萧十一郎顶着络腮胡子,对着她们甜甜地称呼‘姐姐’,立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其中以小鸽子最恨,眼里是掩饰不掉的烦躁,知晴微微蹙眉,同样对萧十一郎有些不耐,雪娘着是冷冷地提了提嘴角,显然是不喜欢被萧十一郎称呼为‘姐姐’。

      唐然为了解闷,悄咪咪摸了一块软软的糖饼。

      她侧耳听着萧十一郎刷宝一样的话,觉得他可真有意思,比电视剧,小说里的都要有意思的多。

      当然,唐然只看过电视剧,那时候可喜欢连……。

      掰捏着一直未碎的糖饼,‘啪’地脆响后被掰成两半,唐然受惊似的把糖饼扔了出去。

      呸。
      晦气,她喜欢的是电视剧里好看的连城璧,跟这儿的连城璧半毛钱都没关系。

      “怎么了?”

      手背覆盖一片温热,耳边传来虞兮地询问,唐然把一切埋在心底,摇头说自己无事。

      虞兮看得出唐然刚才应该是走神了,视线掠过断成两截的糖饼,饼面被唐然捏得坑坑洼洼。

      她并未多问,而是看向萧十一郎,问道:“你不知道她是谁?”

      成功惹了众‘怒’的萧十一郎,厚着脸皮,眼睛明亮地看着虞兮,憨憨的笑道:“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时男时女,她应该认为自己的易容术很高,却忽视了身上的味道。”

      说完,他指着自己的鼻子。
      那人早在回去前,萧十一郎就与她见过。那是在花街,她突然挽住他的手,眼眸里秋水横波,泛滥着绵绵情意。

      萧十一郎被娇俏的女子挽住手,柔软若云朵的胸脯紧紧贴着他的手臂,瞬间身体骤然发热,那是一种原始的情动。
      女子媚笑着,在他的手心轻轻刮过,就像刮过他的心尖,邀请他跟她往暗处去,言语挑逗,逗弄得萧十一郎面红口燥,要不是想着风四娘在等着,他要敢满身胭脂味儿回去,指不定被人拿剑追着戳一身的血窟窿。

      再者,汴京的姑娘,他萧十一郎两袖空空,怕是无福消受。
      萧十一郎顶着哀怨的目光,强忍着不舍,把手抽出来,一溜烟得闪身离开花街,之后再见是留信人指定的地方,那位姑娘已经换了身行头,穿着男装,玉树临风得跟他谈条件。

      虞兮拿来方巾替唐然擦拭沾着碎屑的手指,“小公子,若我猜得没错,你见的人应该是小公子。只是,没想到她会露出这样的破绽。”

      “小公子?”唐然反握住虞兮,紧张的发问,“鱼鱼,你跟小公子交过手?”

      小公子,那可是逍遥侯的毒唯啊。
      不仅聪明,还漂亮,手段阴狠毒辣,神出鬼没,最擅长易容术。在电视剧里,小公子的每次出场都给男主萧十一郎和女主沈璧君,带去不小的麻烦。

      “嗯,”虞兮未把自己跟小公子间的事情全部告诉唐然,只说:“她曾潜入过金风细雨楼,所以我知道她。”

      知晴听言,抬眼看见虞兮向自己示意。
      让她不用把那段事情说出来,想来是怕唐姑娘知道后担心,她颔首表示知道了,也会约束好小鸽子,让她别露馅。

      唐然松了一口气,“小公子邪性的很,行事乖张,毫无底线。加上她背后有逍遥侯撑着,她可以横着走,以后还会闹出更多的事来,总之你要小心她,她极其擅长易容,对扮演男女老少,无一不精。”

      萧十一郎诧异,道:“姑娘你竟然知道逍遥侯?而且听起来你对小公子和逍遥侯都很了解,你究竟是谁?”
      白发如霜如雪,容貌精致非凡,那双特别的眼睛像晴空一样美丽,唯独可惜她似乎什么都看不见。像这样的女子,宛若雪中精灵一样,脆弱无比,竟然对江湖隐秘之事都了若指掌,实在奇怪。

      此时,雪娘也看向唐然。
      她心底依旧有着疑惑,为什么唐然会知道自己是是非门的人?她身上好似藏着很多秘密。

      “我知道很多事情,”唐然昂起头,骄傲道:“你们可以称呼我为上帝视……唉哟,鱼鱼?!”

      “话多,”虞兮沉下脸打断唐然的话,掐捏住对方饱满粉嫩的面颊,“我答应不送你去金风细雨楼,可你要听话。”

      唐然沮丧地垂头,“好嘛,你先松开。”
      她不说就是了,刚才那些话不算剧透嘛,本来像让其他人开开眼界,直到她的厉害。

      虞兮瞥向萧十一郎,发觉他眼睛明亮地盯着唐然看,冷着面色,“既然你的朋友是被小公子掳走,若你不能完成任务,她怕是性命不保。”

      萧十一郎发觉虞兮看自己的目光不善,知晓她可能误会自己要对那位唐姑娘打什么不好的注意,立刻脱口而出,道:“那你可要帮我?”

      小鸽子最先跳出来,“你好不要脸,明明是手下败将,闯我们的地盘,竟还奢想要我家娘子帮你,你想得美。”
      她对眼前络腮胡子愈发看不顺眼,吃她们准备的食物,脏兮兮的,一点儿都不讲究,现在还说出这些话,小鸽子想铁捕头了,要是铁捕头在,她们就把他交给六扇门换赏金。

      虞兮沉默地看着萧十一郎,他像极他腰间上插着的刀,随意地收纳在用皮革制作而成的黑色的刀里。
      即使,现在表现的随和,懒散,甚至有些不修小节,但这把刀一旦出鞘,可是凌厉的很啊,是可以杀人的刀。

      虞兮抬手让小鸽子坐下,专注地盯着萧十一郎,从他不修边幅的面容,捕捉到那双清透发亮的眼睛。

      她问:“你需要我帮吗?”

      萧十一郎夸张地惊呼,“当然!”

      虞兮挑眉,“所以你被俘是计划的一环?”

      萧十一郎怔楞,抽着凉气,含糊道:“你,你怎么知道。”

      虞兮视线落在他腰间的蓝布带,“你的刀本该更快,才对。如果是我的朋友被掳走,对方要求我需要潜入一个地方偷东西,我想我不会直愣愣地往最显眼的地方去,更不会轻易放手。”

      萧十一郎讪笑道:“或许是我跟我的朋友关系并没有那么好。”

      “不可能!”唐然终于找到机会插入其中,她听得明明白白,抬手指着一个方向,“你的朋友很少,要是女的话,只可能是一个人,风四娘。”
      不解气地拍桌而起,继续指着那方向说:“哼,你和她的关系可好着喃。人家喜欢你,你明明知道,还玩姐姐那一套,把一个风风火火的美女,迷得团团转,最后抽身拍拍屁股,另寻新欢真爱,渣男。”

      虞兮看唐然突然站起身,情绪激动,指着虚空一阵输出,半点标点符号都未落实在萧十一郎的身上,于是贴心地扶着人的手带到萧十一郎坐着的方向,告诉她人在这儿。

      唐然转了个方向,嘴里依旧不停歇,“风四娘性格的确泼辣,别人都当她是母夜叉,是妖怪老女人,但她其实对情感很是忠贞,不像你……渣男!”

      萧十一郎被劈头盖脸的一顿输出,只听对方是在为风四娘打抱不平,什么渣男?是在说他?等等,为什么她会知道风四娘喜欢自己的事情!

      知晴与雪娘知道唐姑娘,仿佛江湖百晓生一样,对许多事情都清楚,所以也相信唐然。
      两人听唐然的意思,萧十一郎似乎是骗了姑娘的感情,当下看他的眼神里已经有了鄙夷。

      萧十一郎仿佛被火烫了屁股,跳起来,“你,你不要胡说哦,我没有,我与风四娘清清白白。”

      “你敢说你不知道风四娘喜欢你?”唐然抱起手,‘审视’地看向萧十一郎的方向,不屑地撇嘴,“你们男人啊,真是无药可救,有了红玫瑰,就要有白玫瑰。明骚暗闷,表面喜欢浪荡不羁,实际享受着她们的热情,和奋不顾身的痴狂;内里却又喜欢温柔娴静知性的女人,最好是那种大家闺秀,只认你一人的贞节烈女。”

      知晴,雪娘,齐齐点头。
      她们都是受过苦难的女子,见多了男人,这些人无不是嘴里念着一个,心里想着一个。家里妻子温柔贤良,久了就嫌弃别人死板,喜欢外面的莺莺燕燕,奔放自由,等那日厌烦了欢场的女子,一句‘婊子无情’,拂袖而去,总有贤妻等候着他们,享尽齐人之福。

      萧十一郎:……。
      他感到强烈的压迫感,远比被抓时候强烈得多。

      萧十一郎连忙给自己正名,“不,我真得只当四娘是姐姐。”

      “哟,”唐然不满道:“那你的姐姐可真多,刚才还叫我们好姐姐,我可没你这么狗的弟弟。你这个人啊,虽然讲情重义,爱劫富济贫,但情感上是个糊涂蛋。”

      说完懒得跟萧十一郎掰扯,唐然惋惜摇头,小声嘟嚷:“风四娘自己也不清醒,守着个不爱自己的人,最后把自己送出去,却被当做再正常不过的事,风四娘是人,不是风,哪有风会为一个人停下来的。”

      萧十一郎不敢反驳,尤其在几位女子看自己目光已经不善了,他的确是把风四娘视作姐姐,亲人,哪怕知道对方的心意,也并未当真。要知道风四娘可是能当着一众人面,脱衣洗澡的女人,她生性狂野,如琢磨不透的风,像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专心致志喜欢一个人。

      唐然生气了,也懒得再搭理萧十一郎,之前对这人的那股子兴趣劲儿正好过去。

      虞兮眼里染着笑,扶着生气的人缓缓坐下,安抚地揉着她的肩,轻声道:“他们不就这样嘛,就像《易燃易爆炸》的歌词,想我冷艳还想我轻佻又下贱,要我阳光还要我风情不摇晃,戏我哭笑无主还戏我心如枯木。”

      萧十一郎,作为全程唯一的男子。
      明明在讨论他为何故意束手就擒,变成了女子对男子控诉现场的靶子,他额头冒出冷汗,在想为何楼里这些美丽的姑娘们对男人会抱有恶意,毕竟不是所有男人都是负心汉,反正他不是。

      尤其,目光落向唐然与虞兮,两位姑娘的容貌堪称绝色,怎么说话一股子幽怨。
      尴尬地揉着鼻梁,萧十一郎心思活泛,四下打量,看能否寻个机会溜走算了。

      唐然一听到《易燃易爆炸》,立刻又啪地拍向桌子,连连附和道:“就是,就是!男人对女人总是渴求,既要外在美丽,内在高贵,又想要她们轻佻和下贱。同时,渴求着女人们的主动,又要她们克制。只许他们若即若离,忽冷忽略,可谁爱热脸贴他冷屁股?嘴里说人不端正,内里有盼着,九十九步要对方走,人退后一步,那就成了滔天的罪。”

      一口气‘噼里啪啦’地将心里的不快吐露出来,唐然仍然感到愤愤不平,气得她胡乱在桌上薅了一块软饼丢出去。

      萧十一郎:!!!这,这说的不是他吧?要不他先走?
      考虑再三,怕楼里的姐姐们,万一气不顺拿自己开刀,脚尖才挪动一点儿;虞兮凝眸望来,春水潋滟,澄澈清冷,仿佛深邃的湖水,闪烁弥散的冷意,冻得人定在了原地。

      好。
      萧十一郎缓缓举起手,朝着虞兮露出讨好的笑,他不走,保证不搞事。

      虞兮掠过萧十一郎,心平气定,取来茶壶,沏了一杯茶,轻轻吹过后递到唐然手心里握好,“喝口水再说。”

      唐然正说得口干舌燥,手心多了温热的茶杯,立刻凑到嘴边喝了一半。

      “连城璧伤了你的心,还PUA你?”虞兮撑着侧脸,凝视着唐然手腕上的垂着链子的金环,猜测可能不止,或许还强行伤害了唐然。

      “噗!!!”
      才入口的茶水被喷了出来,唐然小脸煞白,“你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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