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嫁男二手撕白莲花舅母》远方无城

3、第 3 章

　　宝鸭斜吐烟，窗阁子上红漆格子木窗板被一截半长不短的木墩支起，窗前的褐色长木几案几面甚光滑，上头放着几盆盆景。
　　一时间只闻得沏茶声“咕噜咕噜”地响，秋嬷嬷瞧着荣老太太斜倚在椅子上，面皮愀然始终未语。旁边的楚谨神色也焦急忧愁的，似在等荣老太太拿个主意。
　　适才秋嬷嬷也把这个事儿听了个八九分的明白，说是二老爷十多年前走散的嫡子今日找到了，可偏偏又和卫家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况其身世不知怎的竟落成了那般的不光彩。如今权衡利弊，倒是不敢相认的，只是自家血脉流落在外，家人多少挂念得紧。
　　荣老太太年岁越发的上去，对人世本不想再上心，本想轻轻闲闲等百年，可近段的时岁，偏生遇上女儿辞世、大儿子被贬、如今又闻得十多年前走散的亲孙竟成了别人家中的私生子！
　　“还是回信去告了燊儿不要相认的好，”老太太闭着眼，唇齿翕动，“你此次停职也是同窦太后政见分歧，却很合武帝的意，定是会复原职的，日后断是要在朝堂上对卫青多加帮衬的，此后多走动走动……”，老夫人说着哽咽了起来。
　　楚谨在旁担心的唤了声“母亲”，老太太只是摆摆手，豁然笑道：“认不认祖，归不归宗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亲情血脉也就那么几代，几百年之后你的子孙，你弟弟的子孙，兴许走到路道上竟毫不认识、成了陌路人，也是有的。”。
　　老太太语气透着凄凉，睁目的时候泪花结在眼皮眉毛上，视线透过，落到窗户上的白光里，汪成了一片茫茫。
　　“老太太歇歇吧，”秋嬷嬷俯下身，用手掌遮在荣老太太眼睛上，又看了一看楚谨，凄苦而笑：“老爷快去忙自己的事吧，哥儿姐儿的也该找个老师傅教一教学问。”。
　　楚谨听了，立起身来“嗳”了一声，又对着老太太揖了一揖，道了声“母亲，孩儿晚点再来看你”，便折身出去了。
　　彼时，偏院的外西边有个凉亭，亭是立在一池宽辽的水塘边，这池边生着一丛排排的红梅，约有六七株的模样。
　　因下了一夜的大雪，宋碧晚昨儿个夜里遂从心里生出来个玩雪的兴头，一大早便早早携了昨日秋嬷嬷派着服侍她的小丫头烟雨出了偏院大门，四处找雪厚的地方戏耍。
　　又是贪玩性子，对什么事物都充满了新鲜感，于是就跟着忽然嗅到的梅香至了这个池塘边。初见一排排锈红色的腊梅枝叶交缠葳蕤地生立在池边，一旁又是朱瓦的亭盖上积满了厚厚白雪，亭下亦是一净的雪白，心下只是欢喜。
　　跑到梅树下摘梅花，听到身后烟雨拍着手笑，又指着这一处那一处的让她去摘，她也自是高兴。
　　好一会子，身上额上竟生出一层薄薄的汗珠儿，不过摘得满满一怀的梅花，甚是开心。
　　宋碧晚将怀里的花分成两束，一束她觉得最灿烂，握在右手，手背过身藏在身后。
　　又跑到烟雨面前，笑吟吟地看着烟雨，把左手上的花问她：“你觉得那一枝开得鲜艳，讨你欢喜？”。
　　烟雨柔柔抬目瞧了瞧宋碧晚，然后指了一指其中的一枝。
　　宋碧晚便笑着把一束花都递与她，一面又说着：“把你喜欢的挑五六枝自己留着，剩下的替我送去给玉哥哥”，宋碧晚语完，却见烟雨不接花，疑惑地看她：“你怎么不收了去？”。
　　她见着烟雨低着头，双手背在身后，不知这是为何，正欲问，忽听得远处有人道：“她不会要你的花的。”。
　　宋碧晚摔过头去看，望到楚成玉楚成玦两人并肩过来，是楚成玦笑嘻嘻的说着：“她不会要你的花，她已同瑞哥哥共赴过巫山行过了云雨，是瑞哥哥的人了。”。
　　宋碧晚未知人世，一时不解。楚成玦覆到她耳朵上细说罢，她脸一红，像被针扎了一下。
　　愣了一愣，宋碧晚细想又觉得这似乎并不是什么捏颈的事，秋嬷嬷既派了烟雨来服侍她，想必也是荣老太太的吩咐，遂见得出烟雨是个能干会做事儿的丫头。
　　况烟雨长得楚楚动人，约莫比楚舟瑞小一两岁，二人又在同一个宅子里处着，日久生了情也未可知。这烟雨既是荣老太太手下的，一定懂规矩的，所以此事荣老太太□□是默许了的，且楚舟瑞为长子，也十七八岁的年纪，同龄男子于这个年龄也是有通房丫头的。如此一想真觉得再正常不过，但不知怎的，宋碧晚竟再不抬头视烟雨一视。
　　只转过头去盯着楚成玦，笑嘻嘻道：“我送这花，只觉得花好看分个人罢，如何扯上瑞哥哥？”。
　　楚成玦还不及答话，倒被楚成玉抢白去了：“花好看分人，只显得晚妹妹大方，可不知为何净给我些别个拣剩下的？”。
　　闻此言，宋碧晚一时倒不知如何作答。本来她适才分花的打算也只是为着两人往秣陵时同乘一轿的情分，给好给坏也是依着她自个儿的喜好，可偏巧自己刚刚的话被听了去了。
　　“喏，”宋碧晚从身后把右手拿出来，盯着楚成玉扬扬下颌，“这些花儿里头挑些你喜欢的，剩下的我得留给外祖母。”。
　　楚成玉故意笑着睥睨宋碧晚：“既是你给祖母的，我怎好要？”。
　　“你且拣了去了，别给了别人就好。”宋碧晚一面说着，一面从左手握的梅花束里拣了几枝塞到楚成玉的手里。
　　楚成玉见她如此，遂也收下了，又紧接解下自己的腰佩塞入了宋碧晚的手心里，盯着宋碧晚的眼睛：“礼尚往来”。
　　宋碧晚冷冷瞧了她一眼，反手把腰佩放到了楚成玉的手里：“我不要！”。
　　又瞥到楚成玦站在一边盯着烟雨，眼里净是笑意，宋碧晚薄刀子般冷冷说，搁了句：“玦弟弟竟比府里的老嬷嬷还爱搬弄别人的是非，大舅舅若闻了你今日的话，当心了你的皮！”。
　　说完也不给楚成玦回口的机会，唤了烟雨跟上，快步离了去了。
　　打那日，宋碧晚死活不让烟雨待在自己身旁，楚舟瑞有两次上门来找她，她亦不见，只觉得膈应得很，像针刺似的，一下一下。
　　宋碧晚每日一个人坐在屋里也寂寞得很，有时候撑开木窗板看到对面书房里窗户闭着，只托着窗板发愣。
　　但她又并未见过烟雨和楚舟瑞见过面，时间一久只觉得楚成玦可能是撒了个慌诓她一诓，作逗趣。
　　好在，时间一久她也忘了这遭子事了，且过年的前几天王夫人领了五六个面皮白净且瞳眸纯净的小子丫头来与宋碧晚挑选。
　　宋碧晚看着她们，心下欢喜，却又有两分的焦愁，她们终是要长久伴着宋碧晚的，生怕挑错人，日后的日子过得不安生。
　　宋碧晚心下思量，自己到底需要什么样的人呢？
　　原是能在闷时陪着解解闷儿的好，又须得忠心，虽说忠心也是日长才看得出的，且也是互相的缘分。
　　左思右量，宋碧晚看着她们，心中已是那定了注意的，却因为王夫人于旁立着不好说，又不好意思让王夫人出去，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我只拣四个人跟着，且我来府中，蒙外祖母、舅舅舅母的恩，让我和其他哥儿姐儿一般的行头，”宋碧晚顿了顿，瞧了眼王夫人，见她面浮笑，遂接着说，“但我终是寄居府内，来日的出路未可知，所以须得你们自己选择，是留是走我由你们。”。
　　此言落了，王夫人于一旁也不好说话，几个小子丫头见王夫人默认状，遂皆是僵着。
　　半晌，才一个丫头跪了地，脆声道：“愿随了小姐，只求个温饱罢。”。
　　宋碧晚听了，嘴角牵笑：“这是自然”。
　　少时，一个丫头又跪了，接着又是一个小子一个丫头跪了地。
　　宋碧晚视了其他人，道：“本想两个丫头，两个小子的凑四个人，如今这样，倒便宜了这唯一的小子。”。
　　话毕，宋碧晚仍端着笑，见还有人欲跪，只作无视，淡淡然的说了句：“便留下这四人，其余的权作没缘分罢。”。
　　王夫人的贴身嬷嬷遂领了其余几人出了去了，宋碧晚这才笑着谢礼向王夫人揖了一揖，立定时轻轻说：“谢舅母赏了这些小子丫头了。”。
　　彼时，王夫人忙不迭地扶住宋碧晚，不让她作揖，又把宋碧晚的手握在手里抚着，笑道：“端儿客气得紧，都是一家人，刚才说的话舅母这次便算作你考验那些小子丫头说的话了，可别在说的分外了，再让舅母听了，可会伤了心的！”。
　　宋碧晚笑着点了点头，又同王夫人唠了一唠，不一会子王夫人就走了。
　　宋碧晚这才不急不缓地瞥向地上跪着的四人，淡淡地说了声“起来吧”，便进了里屋，留下四人在在厅面面相觑。
　　少时，宋碧晚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捧着个褐色的木盒子，是直径向第一个跪地的丫头去的。
　　宋碧晚瞧她是一张鹅蛋脸，丹凤眼，细长的柳眉，有几分姿色，笑着将手里的盒子递与了她，又问道：“是何名字？”。
　　“兰儿”对方答道。
　　“可愿我给你换一个不？”宋碧晚央求似得语气，引得屋里几人惊了一惊，竟和适才换了个人一般。
　　“小姐赐名是福气”兰儿答。
　　“诗有‘天街小雨润如酥’，不知称了‘如酥’可还喜欢？”。
　　“喜欢”如酥看了眼宋碧晚，笑容微荡。
　　“你们可愿换名？”宋碧晚又瞧她们另几个。
　　她们皆欢喜点头。
　　于是又取了“绝胜烟柳满皇都”中的“烟柳”给唯一的小子，“二川溶溶”里的“溶溶”，“黄昏疏雨湿秋千”中的“疏雨”与了另两个丫头。
　　一时屋内只荡起笑声，问宋碧晚是何意，宋碧晚倒耐心地一一解释了与她们。
　　又瞧见如酥仍捧着那盒子并未发，笑对她说：“这是昨日外祖母命厨房给我做的糕点，你分与她几个吃了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