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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赛特&欧西里斯】现代paro-噩梦之后 ...

  •   赛特总会做到那个梦。
      他梦见他们四兄妹出生在古老的国度,哥哥是人间的君王而他是太阳的护卫,当落日消失于西方的地平线,太阳会乘着夜舟穿行在凶险的黑夜世界。从四面汹汹而来觊觎太阳的鬼魔无数,夜晚的不同时辰有不同的神明守护在太阳左右,而他立于众神的最前方,英勇无畏将混沌的大蛇“阿佩普”斩杀。太阳的偏爱笼罩着他,真假参半的笑意拥簇着他,一切都光亮明媚得像一场幻觉,但他身处其中只感到某种寂寞的空落。他将目光移向人间的王座,在纸莎草与蓝莲花摇曳的馥郁中,他珍视的身影就在那里,他的哥哥执掌着人世的权柄,将一切都照看得井井有条,却背对着他,像是将他与全世界隔绝,他看不到哥哥的表情。
      他伸手去触碰那个素白的背影,却猛然跌入极暗,双手染遍血污。眼前人的身影骤然破碎,像沉入水底的一汪月光,又像是他心上屡屡撕裂的一道旧伤。细碎的哭声从远处传来,他又看到他们的姐妹,因黑暗与寒冷而紧紧相拥,在遥远的地方望着他,蓝色的眼眸里是憎恨而紫色的眼眸里是悲伤,他挣扎着向她们跑去,却如入泥沼,无法靠近半步。
      他看向自己的手,那里只有一把滴落着鲜血的漆黑匕首,在沉沉的黑夜中反射出弯弧的寒光,像是命运露出的尖笑。
      “赛特,赛特?”
      他大叫着惊醒,有温暖的手掌覆上他的额头。暖黄色的光线随着清脆的开关声驱散了黑暗,勾勒出台灯、床铺与衣柜的轮廓,照映出墙纸的质感与被褥的褶皱。他紧紧揪着被子,难过地大口喘气,因眼前发黑的眩晕与阵阵怪异的麻痹而一时视线摇摇欲坠,维系意识的唯有那只不断抚摸他额头的手,整个生者世界的温度都沿着它修长的手指传递过来,他攫住它们就像逆着冥冥的洪流抓住摇曳的苇草,闭着眼睛仿佛能描画出命运线在手心交汇的预图。凶暴的梦魇扯开了他睡衣的领口,半露在外的肌肤被深夜空气吻得冰冷,又立刻被谁拉过被子严实捂住,打着寒战却渐渐回暖。床板吱吱嘎嘎的不平稳提示着周遭的真实,他混乱的脑袋感到那是欧西里斯探出被窝,用并不比他健壮的身躯在他身上投下一片庇护的阴影,垂落的漆黑长发轻拂着他的脸庞,一如千百万年不变的温柔夜幕。“没事了,赛特。”欧西里斯的胸膛贴了过来,在生命的温暖之中,鲜活的心脏平稳地跳动着,与梦中的死寂截然相反。“只是个梦而已......已经没事了。”
      纵使噩梦无比漫长,沉静的夜空也终会重新回到人间的穹顶上。
      赛特抬起手臂压住紧闭的双眼,等待脑中的不适感缓缓退去,耳畔传来窗外深夜马路偶尔驶过的汽车引擎音,伴随着近旁他与欧西里斯起伏均匀的呼吸。这真实可及的一切都使他安定,却也因安定而使他沉入了更深的阴郁中。二十多年来那个反反复复的噩梦一直纠缠着他,他原本已渐渐能习惯梦中眼前无数破碎的传奇片段,但这一次与以往相比实在是太真实了,真实到他松开又握紧五指,手心仿佛还残留着鲜血的温热与匕首的触感。他不是全知的智者,并不知晓这怪异噩梦的来源;他用床头柜上的笔记本潦草记下每次梦到的片段,织连起来却被外人当作精神错乱的笑谈,可以倾诉的人唯有......唯有......他睁开眼睛,欧西里斯正俯身静静地望着他,耐心地等着他说话。无论赛特是需要安眠药还是一杯温开水,或只是像孩子一样在可怕的长夜中寻求兄长的安慰,欧西里斯总会体贴地满足他,二十多年来一直如此,从未改变;可是他在梦中杀死了欧西里斯,干脆利落,就像他们一同走过的往昔全都不值一提。一想到这一点,赛特就突然有种哽咽。
      “我又做到了那个梦。”他轻轻开口,竭力控制住不稳的情绪,“梦到我把你......把你给......”
      把你杀了。他无法再说出口,嘴唇在寂静中颤抖,捏住被褥的指节用力到发白,仿佛不紧紧盯着欧西里斯那双沉静的翡翠色眼睛,噩梦便会再将他拖回黑暗的死寂中去一般。他承认他争强好胜,总是希望自己能在家族产业的继承之争中赢过欧西里斯,可他敢发毒誓他绝没有因此对欧西里斯、对他的亲生哥哥产生过任何恶意甚至憎恨。“兄弟之间可以相互竞争,但绝不可自相残杀”,这是自幼以来父亲就一直传达给他们的训诫,更何况他的哥哥同时也是他的一生所爱,从欧西里斯护在他身前不许其他小朋友嘲笑他的红发与金眼睛的那一天起就他喜欢着他,从欧西里斯在那个下着倾盆大雨的深夜捧着离家出走的他的脸、一字一句地哭着告诉他“赛特最漂亮了”时他就爱上他了,哪怕他明知这份情感惊世骇俗,见不得光也得不到任何祝福,他也会拼上他的一切去守护。
      要他毁掉他的挚爱,他哪下得去手,他哪舍得。他阖上眼睛,点点水光氲转在眼睫之间,几乎就要流下泪来。因激烈的感情而发抖的唇齿碰撞在一起,他想狠狠咬进嘴唇,却被欧西里斯的手指挡住。
      “别咬,”欧西里斯凑近来,擦拭着赛特眼角滚落的泪珠。“会痛。”他的睫毛温柔又苦恼地垂下来,赛特只短暂怔然于那连落寞都自有一番性感的神情,嘴唇就被他堵住了。
      在人间的这二十多年里,赛特不是没有被吻过。小时候母亲落在他额头上的慈爱充满关切的吻,来自姐妹们的纯真无邪的吻,以及长大后偶尔来自少女们的飞吻,他并非完全没有这样的经历,可是被欧西里斯主动吻住、嘴唇印着嘴唇的亲吻,这还是第一次。欧西里斯捧着他的脸庞,闭着眼睛试探性地伸出舌尖□□他的口腔,瘙痒又温暖得就像一只小动物舔舐另一只的绒毛,看似微不足道,却足以驱散整夜的惶惶,像一只小爪垫,把赛特的心都□□得软化了。他本能地环上欧西里斯的腰,牵引他的哥哥跨坐在他的双腿上,从他的视角可以看到对方微微颤动的睫毛与泛红的脸颊。他看得发怔了,以至于欧西里斯微微睁开翡翠色的眼睛,那宝石般细闪着碎光的瞳眸就摄走了他的全部心魄。两人迷离的对视一来一往,像两头离群索居的兽类厮磨着传达只有彼此能听懂的对话,又像一对古老的魂灵,在黑暗大地上徘徊纠缠,用穿越千百年早已扭曲破碎的爱语编织着无人记得的歌谣。
      我在这里,就在你触手可及的身边,就在只属于你的怀抱里。无论遥远的梦境中你踏上何种命途,真实的我都还是在你的身边,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
      ——甚至于我想要更多了解你、想要珍惜你、想要爱你并且深爱着你在内的这一切,都是不会改变的,任何人都无法改变,任何事都无法改变,即使死亡也不能将这份爱意埋葬。那歌谣如是说。
      赛特垂着眼眸不说话,否则他就不能过审。这份真实存在的生命感就像太阳从天空的东方爬上地平线,刺目的光芒驱散噩梦、黑暗与一切幽暗中湿冷的东西,他因此生与欧西里斯的相遇而几欲感激涕零。
      ——对不起,我要过审——
      “这可是你主动要求的。”赛特猛然动身,顺着他躺下的动作伏了上来,将他的腰肢抬起,被褥掀动的声音掩盖了衣物滑落的响动以及几声轻笑。在夜幕的东方,柔和的素白正驱散夜色将启明星牵引到天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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