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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拉→赛特】太阳的祝福 ...

  •   受到太阳神的照例召见,赛特今天却感到无比奇怪。他赶到太阳神殿的时候,偌大的殿堂空空荡荡,寂静得能听见灯火燃烧的噼啪,火光把墙上的壁画拉扯出扭曲的长影。身为主神,拉的神殿本是金碧辉煌,可在一片沉寂之中,就连这华丽也变得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如果说拉暂时不在的话,他的神侍又都去哪了?赛特环顾四周,却找不到任何可以询问的仆从,离他最近的一盘鲜花搁置在神像的脚边,芬芳馥郁静待着时光的磨损,斜照的阳光在花瓣表面落下轻浅的吻痕。他试探着走入神殿的深处,终于在光线照不到的尽头发现一道门帘;在静静垂落的帘珠两旁,两名闭目而立的神侍同时睁开眼来望向他。
      “太阳之主在里面等您。”他们异口同声,而后四目同时整齐地闭上。察觉异样,战神缄默不语,而后猛地伸手向其中一名神侍挥去,人形在接触到他肌肤的一瞬间化作了飞舞的光尘,他才回过神来那是拉设下的幻觉。
      揭开门帘,他疑惑入内。拉神的寝殿同样反常地昏暗,弥漫着没药的香气,这使赛特想到战场后方的药草、□□与淡淡的血腥气;在重重交叠的纱帐之后,他依稀辨认出一个躺在床上的人形神明,那正是前不久在巡游中为毒蛇所伤的太阳神拉。按理说,普通的蛇毒对神明根本不起作用,但当时众神议论纷纷,只因咬伤拉的那条蛇不同寻常——它无可追溯,并不是拉的造物。众神围绕医治的争论就像拉的□□一样冗长,直到一位女神的降临,那正是赛特的姐姐伊西斯。伊西斯发间别着欧西里斯为她摘的蓝莲花,迤迤然走入拉的寝殿,无人知晓他们之间发生了何事,第二天拉神就又如常出现在众神之前,宣布他已痊愈了;并且同时他还降下旨意,在大地之神盖布之后,继任王位的将是盖布与努特的长子,农耕与丰穰之神欧西里斯。在众神与信徒的欢呼声中,伊西斯挽着她挚爱兄长的臂膀,笑意嫣然。努特与盖布降下祝福,舒和泰芙努特也欣然而笑,拉哈哈大笑起来,侍立其后的赛特看到他爽朗地拍拍欧西里斯的肩膀。
      但是也只有赛特看得明白,拉的眼睛其实根本没有在笑。
      “赛特,是你在那里吗?”纱帐后的人影出声,赛特猛地惊醒过来,才发觉自己在门口呆站了许久。他穿过数重轻纱,那些轻柔的织料有生命般向两侧收起为他让出一条道路。在纱幔的尽头是一张大床,床架布满火焰纹路的装饰与雕刻出的翅膀,拉神就侧卧在那张华美的床上,他的金发披散在枕席间就如太阳的烈焰迂回辗转。太阳之主的上身几乎没有覆盖任何衣料,唯有珠宝缀就的首饰在幽暗中流光溢彩,衬着他小麦色的紧实肌肤,愈发地流露出一丝欲说还休的性感。赛特每日护卫巡游时看惯了拉的身体,眼见此景,喉咙却竟莫名地一阵干紧,脚踝的装饰在室内碰撞出格外清脆的响声。他从未经历情事,心头藏着的只有对兄长欧西里斯的仰慕,除此之外他干净得像一张白纸,并不明白拉的意思。
      “你怎么才来,我等你很久了。”他不明白,拉也不道破,只笑吟吟地从床上支起身子,掀过被褥唤他过来。“来陪我躺着。”
      突然的亲密邀请使赛特不知所措。他的身子倾了倾,却最终没有下一步动作。“......这样真的可以吗?”年轻的战神抬起金眸探询着,像一头犹豫的红色猎犬。拉见他犹疑不定,也不多言语,伸手牵住他的手腕往自己这边带了带。赛特低过头,正对上拉的眼眸。
      赛特,这是命令。那双眼眸如是说。
      “......是。”无暇多想,战神闭了闭眼睛,暗自深呼吸一口气,轻轻爬上床铺然后规矩地躺好。他一动都不敢动,双手交叠在胸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那姿态不像是惬意地休息,反倒像极了一具刚制作好的木乃伊。拉神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赛特感到他温暖的胸脯靠过来紧贴着自己。
      “......您的伤口才刚刚愈合,还是不要太......的好。”赛特试图出声阻止,却一时竟找不到词来形容拉此时的行为。纵欲过度?他脑海里一瞬间闪过这个词,不过他可不敢对太阳之主说这种话,何况这听起来着实怪怪的。听到战神逐渐轻下去的规劝,拉挑了挑眉毛,眼里刹那掠过极致的晦暗,那晦暗消逝得如此之快,以至于赛特毫无察觉。
      “我躯体上的伤口的确已经痊愈;然而那毒蛇咬伤的不止是我的躯体。”他沉声说,斜过目光注视着自己裹着纱布的脚踝,像一头雄狮向年轻的同胞缓缓展示出自己的伤口。
      “您的意思是......?”
      拉并没有接着说下去,他垂着眸子把玩战神骨节分明的手掌,意味深长地将它贴在自己的心口。赛特隐约察觉到他言外之意,拉却突然换了个话题。“赛特,你怎样看待埃及王位的归属问题?”
      “王位?”赛特的眉头皱了皱,他并不是很想面对这个问题。正如光芒照射的地方必会出现阴影,神明也会有自己的私心,他承认自己对埃及的王位有所图求,也并不否认他对欧西里斯怀有那么一种嫉妒之心;然而欧西里斯不仅是丰穰之神,同时也是他赛特最敬爱的兄长,最亲密的平辈,以及......赛特不敢想下去了,最隐秘的爱慕对象。他与欧西里斯是天空与大地孕育的一对对称的双神,其一掌管丰饶,为生者的世界带来恩泽;另一执掌战争,使死者的国度摇曳生息;没有什么比他们更相衬,没有哪对恋人比他们更般配,本该是如此,唯应是如此,只是——只是——
      只是,为何心中仍有不平?为何在目睹欧西里斯接受一切崇拜的时候,孤独的自己仍会感到心中遥遥刺骨的寒冷?
      为何心中愤愤不平,却在接触到欧西里斯平静眼眸的一瞬间,一切锋芒旗鼓都偃息?
      嫉妒,厌恶,愤慨,委屈;依赖,迷恋,珍惜,深爱。他实在是太迷乱了,不知这杂陈众情究竟从何而来;他也实在是太年轻了,还无法熟练地平衡生命中诸多的矛盾情念。欧西里斯是一汪深绿的池水,赛特的心是池底生出的幽蓝莲花;最初的最初,生而好战之神并没有心,自从接触到欧西里斯的那一刻起,情感欲念才开始发狂而不规则地疯长。
      “......我并不想要那个王位。”他艰难地开口,光是说完这句话就耗尽大半气力,他突然觉得好累。他能在烈日之下杀尽仇敌而不知疲倦,却光是想想欧西里斯就精疲力竭。
      幸运的是,拉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他的疲惫。“你也许不想要,可有人非常想要。”太阳神缓缓开口,意有所指,赛特看到他的眼睛紧盯着天花板上彩绘的鹰鸢。他盯得那样紧迫又恣睢,仿佛上面有赛巴的恶神军团。
      “赛特,一位魔法女神恶毒地捉弄了她的长辈。她制出毒蛇将他咬伤,然后又以解毒为借口,从他那儿偷走了太阳的真名。”他缓缓开口,感到赛特的呼吸在一瞬间停滞了。“籍着太阳的真名,她拥有了无上的力量,她就是以此确保她的恋人牢牢地坐在埃及的王位上。他们互相勾结,在偷来的土地上施行软弱的统治。”
      “当然,我想这不是那位女神独自的过错。”无视战神惊愕的目光,太阳神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自顾自说下去。“人类们称她为‘夏日的清爽甜风’,她在我的记忆里也一直是个善良、温柔的小姑娘。妻子是没有能力独自完成一桩错事的,引导她的必有她的丈夫;依恋使人盲目,爱慕诱人痴狂。所以——”
      “神啊......”他没有再说,因为赛特已经跪在了他身边。战神的双肩颤抖着,美丽高傲的头颅低低地垂下去,宛如烈日下的折枪断戟,反射的阳晖是哀求的目光。拉望着他又惊又愧的模样,作出不在意的样子去拍拍他的肩膀,“别紧张,赛特,年轻的神明都会犯错——”
      “请您不要过多苛责他们......”他的举动恰到好处地加重了赛特内心的愧惧。年轻的神明手脚并用向他匍匐而来,捧起他受伤的脚踝反复亲吻,颤抖如赴刑的死囚。“要我做任何事都可以,只求您、求您不要降罪于我的长兄与姐姐......”
      即使多年以后,赛特也还是不知道,当时在他慌乱又稚嫩的心中,竭力想要保护的到底是欧西里斯还是伊西斯,抑或二者皆是。欧西里斯是温柔的哥哥而伊西斯是嘴硬心软的姐姐,哪怕多年后他谋杀了欧西里斯,又追杀着伊西斯,他荒凉的心中也依旧盘桓着对欧西里斯的爱与对伊西斯的愧疚,这份仅存的温柔就像他心上一道横亘的伤疤,稍稍用力就会撕扯出血来,先是痛,而后是悲伤,最后成为了麻木。
      此刻他在惊惶与无助中失声流下泪来,不知哭了多久,直到太阳神的手将他的下巴抬起。
      “吾爱,别哭。”
      拉的眼眸弯了起来,很好看,但赛特从中看不到任何笑意。太阳神纤长的手指抚摸着战神血红的长发,从发梢到未褪尽青涩的脸庞,绕指的红发仿佛血液在神的肌肤上缓缓流淌;他冰凉的手指停在赛特干燥的嘴唇上,就像黑色的蝴蝶落进硝烟散尽的古战场。
      “赛特,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
      至高无上的神明随意地倚在靠枕里,满意地看到后者因他这句名为请求的命令而神色一动,宛如得赦的囚犯般抬起双眼。赛特的眼睛真漂亮,他想,金色的,仿佛太阳的光芒。世人皆知太阳普泽万物,却不知耀眼的太阳中也摇曳着致命的黑子。他珍视又贪恋地望着这对金色的眼睛,真想它们从今而后只映照出他太阳神的影子,而没有......没有那对生而注定夺走他权柄的兄妹双神,丰饶与魔法的主宰,天空与大地孕育的恶毒儿女。
      “赛特吾爱,我只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情,用这件事,抵消你敬爱的兄姐的罪过,你觉得如何?”他循循善诱。
      “您请说。”却不知年轻单纯的战神根本无视他引诱,急切地直入圈套。这迫切甚至于轻率的举措有那么一瞬点亮了太阳神贫瘠灰暗的内心,使他突然感到久违的快乐而笑了出来。赛特的眼神多漂亮啊,急迫的,恳求的,纯粹又美丽,充满不谙世故的清澈,又几乎喷薄而出旺盛的生命力;他就像上午拥有大把光阴而不知收敛的年轻太阳,因为太过年轻,并不知道每一句轻率的许诺,都会在未来付出沉重的代价。拉看得有些入神了,赛特让他想起久远的自己,直到战神疑惑的视线将他拉回眼下。
      伸手安抚赛特急躁的情绪,他满意地凑过身,轻启薄唇,在战神的耳畔呢喃出黑暗的祝福。

  •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
    私设的拉并不喜欢欧西里斯,因为欧西里斯是伴随着“努特与盖布的第一个孩子将继承拉的权柄”这样的预言出生的,拉甚至曾经诅咒努特盖布,就为了让他们预言中的长子无法出生,所以才有了后来托特打赌换月光......
    并且与盖布不同,欧西里斯在治理埃及方面和拉有很多观念冲突,虽然性格隐忍但其实也是个挺叛逆的孩子,所以显然也是屡屡触及了拉的底线。拉本意是想拉拢天天帮他杀阿佩普的赛特,让赛特当埃及王,但是随着崽子们长大,欧西里斯在人类中的呼声越来越高,对拉而言渐渐地差不多也就变成了“此人不除后患无穷”的存在了,所以拉视欧西里斯为眼中钉。
    至于伊西斯为什么会这么有本事,又有这么大的野心,我的私设是:虽然欧西里斯是第一个被生出来的孩子,但是他们四兄妹还没出生的时候,伊西斯的灵魂是第一个成形的,所以真要算起来伊西斯是长女,应该是她来继承拉的权柄,拉弄错打压对象了(x)。这样也就能解释伊西斯的野心和统治才能从何而来,她对欧西里斯的爱就像她对权力的渴望一样深沉热烈,最终两者权衡,她决定不择手段将拉不喜欢的欧西里斯牢牢钉(?)在王位上,自己则作为欧西里斯唯一的配偶,实质上与他平分埃及的统治。
    以及我在之前的《Garnet》中提到了“命运”的概念,反抗次子命运的赛特,与身为长子献身于命运的欧西里斯。表面来看欧西里斯是向命运妥协的那个,但如若加上伊西斯的上述私设,那么欧西里斯就是以“并非帝王之躯”强行扛下了君王的使命,并且做得很好。哥哥是以隐秘而不为人知的方式与赛特一样在命运的洪流中逆行,我有被自己感动到(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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