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墙你去撞》桃爷少冰

18、你的资本

　　又是这辆熟悉的绿皮火车，又是这节空无一人的车厢…

　　小林果直愣愣地站在车厢走廊中央，没来得及生出任何想法，只听身后高跟鞋击打地面的清脆脚步声由远至近，抓紧她平缓跳动的心脏。

　　她警惕地转身，眯着眼睛，看清了来人：是她。

　　瞬间，水雾布满眼眶，眼泪不争气地翻涌而至，小林果用手背抹了抹眼睛，却瞧见来人的眼也湿润地闪烁着，像星星一样。

　　火车平稳地压过铁轨，制造出哐当哐当的声音。除此之外，车厢内安静的诡异。俩人面对面地坐在餐桌两侧，一言不发。

　　“所以咱俩交换了是吗？”思考片刻后，林果抬头，直视着对面显得青涩稚嫩的小只自己，缓缓陈述推测：“你也穿越了？到了我的2019？”

　　小林果想了想，认同地点头。现在，她对这张略显成熟的脸已经很熟悉了，却也觉得比自己通过镜子看到的模样更显凌厉一些。

　　“交换时空…梦境相通？哇，活着活着竟然这种事儿都有。”林果鼓着腮帮，不可置信地感叹，“那你这几天怎么过的？你…找得到钱吗？可以买到东西吃吗？”

　　小林果像鸡仔一般直点头解释，刚刚Summer请她吃的那顿韩牛大餐，把她的胃塞得满满当当，现在还饱着呢。

　　“你见到了Summer？”林果打断了她的絮絮叨叨。

　　“嗯！我俩当时还猜想说，我是不是失忆了。但现在看来，好像真的是交换了时空” 话语越说越慢，小心翼翼的，像是在征求林果的意见。

　　林果的表情忽显明亮，她赞许地点头，比起灵魂穿越，失忆确实是个较为令人信服的理由，虽然根据小林果地描述，她根本找不到可以说服别人自己失忆了的任何外伤存在。

　　“那你这几天怎么过的？都在家呆着吗？”

　　“这几天？我… 今天才是第一天啊？”

　　第一天？她竟然只过了一天，我这儿明明都过去好几天了？难道是各个时空的时间进度不一样？林果咬着指甲思考着，却被指甲盖上新鲜又刺鼻的指甲油味道劝退。

　　“什么玩意儿，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是想搞死谁啊？” 林果大声嚷嚷，嚎叫着，将自己的头发乱抓一气，如鸡窝一般蓬松丰厚，嘴里还念叨着什么西八儿赛鸡？

　　小林果被眼前的画面吓得不敢作声，她是疯了吗？

　　“那你有什么想法吗？如果咱交换不回去，你要一直留在2019年的话？” 林果理了理杂乱的头发，正襟危坐。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小林果一个晚上了，可还是毫无头绪。如果去上班的话，她害怕。可不去上班的话，总觉得心里膈应，过不去。Summer提议让她装摔断腿，请假在家，可是她还没决定。因为这个问题，刚刚她翻来覆去地在床上折腾了好久，很晚才睡着。

　　林果一时没有讲话，只是托着下巴，平静地看着窗外漂浮的云层，思考着。很快，她转过头来，用平缓的语速说：”要不，你明天直接去辞职吧 “

　　“辞职？那我… 那这不是毁了你的人生吗？” 小林果激动地反抗。

　　“什么你毁了我的人生啊，” 林果被这稚嫩的想法逗得笑出了声。区区一份工作而已，只是不做罢了，怎么能算得上是毁了我的人生？它何德何能啊！

　　小时候的自己又怎么会觉得辞职就是不好的，是会毁了人生的存在呢？她有些好奇。

　　小林果转动着眼珠子，想了半天也没法儿作答。在她的认知里，工作本来就是很重要的事儿啊。电视剧里不还经常演子女为了工作，错过了见父母最后一面的情节吗？个人所有的私欲都该为工作让道，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啊… 资本主义。” 林果不得不承认，在学会独立思考之前，她真的被灌输了很多外界给予她的思想。林果理了理思路，轻轻说到：“其实大部分工作呢，只是为资本主义卖命的存在罢了。什么责任，义务，为了经济昌荣，跟你又有多大关系？何必说的那么好听。很大程度上来说，工作只是人类赚钱，生存的一种手段。当然，有些工作能让做事的人感到成就感，价值感，这也是工作存在的很重要的一部分意义，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享受工作的乐趣的，所以它也没什么重要的。”

　　林果娓娓道来，也不知道小林果到底听懂了多少。她顿了顿，抬眼紧紧盯着小林果透亮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所以现在，工不工作一点儿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啊，你的快乐，你的幸福，对我来说永远是最优先的。你可以不用担心工作，不用担心生计，甚至可以尽情地先去玩儿一段时间，去想去的地方旅行。这些你都可以。我，就是你放纵的资本。”

　　能有底气说出这些话，林果庆幸于自己这些年还是存了些钱的。所以不管小林果现在选择怎样的路，她都能承担。

　　她本就不是一个物欲过度的人，却也不吝啬花钱，毕竟赚了钱就是要用来享受生命的。林果曾在因气流问题，过于不平稳的飞行途中想过，如果自己就这么死了，那她账户里的那几十万刀要怎么办？那么拼死拼活地赚了钱，却没命花完就死了，那得多委屈可能她会气得从棺材里跳起来，把钱花完再死吧。抱着这样的人生观，林果想尽可能的满足自己，想要的东西她都会买，想看的风景也会抓紧时间去看。只是几年赚的实在是有点多，所以存下来的数额也确实可观。

　　如果选择辞职回烟阳的话，手头的钱买完一套一百平米左右的房子，剩下的部分放在银行做定投，每月拿利息，没有过多额外的消费，她甚至能无忧地过完这辈子。如果留在纽约，保持基本的消费，过个三五年应该也不成问题。可这样的话，就得另外思考生存之道了。这是林果在得知她俩互换灵魂后的这短短时间内，思量出的打算。她把这些细细数给小林果听。

　　“可我不想回烟阳。” 小林果几乎是即刻就给出了回答。

　　听到如此答案，她并不意外。林果知道，自己的野心，不只于此，“那你想工作吗？继续我的工作？” 作出这样的提议，她只是逗趣，小孩子总是无缘无故的一边野心泛滥一边胆小懒惰。

　　“那你的工作到底做什么的呀？”

　　林果挑了挑眉：自己以前是这么有胆的人吗？还是年少无知？

　　其实自己的工作内容不算复杂，说明起来却很繁琐。而眼前最打紧的就是下周在台北举行的纽约旅游局推介会，前期准备了那么久，活动的整体流程，物料，人员安排早就定好了。出差主要是盯个现场，处理一些突发状况，给主办方搭把手，说复杂倒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

　　“那我是不是去上班比较好？” 小林果怯怯糯糯地问，不知为何，声音中竟然还夹杂着一丝小期待。

　　“你确定？”

　　小林果慢慢点头。听她这么说，工作好像也不是很难，反而会很有趣的样子呢。而且可以出差诶！去的还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台湾！多酷啊！她终于可以去直树湘琴掉下去过的碧潭划船，去台北101看夜景，还可以去士林夜市吃好多好吃的呢！这样一一数来，眼前棘手的问题好像变得是值得期待的状况了，原来长大是件这么棒的事儿啊！小林果的心早就随着自己对未来的想象飘了起来。

　　“行，那你就去吧。然后休假完再辞职就行了。” 瞧着突然膨胀的小林果，林果突然生出放开手，提早让她尝尝这困苦的现实世界的想法，反正也没什么可损失的。再以后的事儿，就等以后在说吧。何况自己也早早准备了Plan B ，可供小林果，或者不知什么时候会回到各自正规的自己选择。

　　俩人达成初步共识，林果大脑飞速运转着，她得赶紧梳理这几天小林果要注意和知晓的事项，毕竟谁也不知道这场梦何时会醒来。

　　“哎，还是得去趟公司才行…” 林果撑着脑袋，困扰地念叨着，毕竟电脑里的PPT资料和画面才能让小林果更清楚了解项目内容。

　　话音刚落，火车瞬间急停，继而极速行驶起来。如此熟悉的操作，她俩都大概猜到了这趟旅程的目的地会是哪里。很快，火车停下，车门打开，各自撑着长柄雨伞，两人停落在了林果公寓门口。刚好，林果可以带着小林果熟悉一遍去公司的地铁路线。

　　“可是，你没车吗？”

　　“有啊，你会开吗？” 林果扭头，对上小林果的视线，问话的人哑口无言。

　　平时，林果也很少开车上班。在纽约的上下班高峰期选择开车出行，实在不是明智的人会有的做法。何况公司楼下停车费高昂，远不如坐地铁上下班来得经济实惠，又快捷。

　　两个面容几近一致，身形相似，单单只是着装风格不同的女孩，迎着夏日炙阳的曝晒，并排在走在纽约街头。林果心情微漾，像是有谁拿着狗尾巴草在她胸前晃荡一般，痒痒的。

　　走着走着，她突然开口问道：“喂，你喜欢纽约吗？”

　　“嗯！喜欢！纽约真的好酷啊！我喜欢这里的建筑，街道，还有城市的氛围！是我梦想中大城市的模样！” 小林果毫不犹豫地点头回答，手舞足蹈地讲得激动，却也好奇，“可是你为什么会来纽约啊？”

　　林果想了想，含颚笑道：“因为我知道你会喜欢呀。”

　　小时候的自己，梦总是做的那么大。总觉得自己会年少有为，独一无二。突然长大，面对真实的世界，多多少少一定会失望的吧。不过幸好，这一路我也很努力了，一切也都还交待得过去。

　　林果带着小林果搭上地铁，穿过街道，到了公司。

　　“这里我来过！” 小林果欣喜地叫着。

　　她是来过，林果记得。在最开始那几天的梦里，她被带到过公司门口，想必是跟着小林果的踪迹吧。她带着小林果到了自己的工位，打开电脑里的PPT文件，更细致地讲了一遍自己地工作内容和纽约旅委的项目流程。

　　“你大概清楚了吗？”

　　小林果模模糊糊地应着，她刚刚听到一半儿精神就游离了，开了小差，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听不懂哪儿是哪儿了。

　　看着小林果一脸懵痴的表情，她也不意外，毕竟自己小时候也没怎么听过课。况且，就算她都听懂了，过几天也准忘了，看来得给她白纸黑字记下来才行。林果从抽屉里拿出笔记本，在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工作注意事项，还有自己的银行密码，手机密码，航班信息，护照位置等一系列她能想得起来的必要信息，却在大功告成那一刻意识到，她们都在梦里。梦醒了，这些也都白写了。

　　林果咬着笔帽儿，苦思着能有什么方法给小林果留下些印记。

　　“对了！你有没有发现有时梦里发生的事儿会反应在真实世界里！” 她突然想起自己西装外套沾上咖啡污渍的事儿，忙激动地说。

　　“对对对！我也是！”小林果连点头。原来那划破的指尖，摔倒后变得乌青的膝盖，还有牛仔裤上沾上的泥巴，那些都不是自己的臆想，也不是巧合，而是真的在梦里发生过，并反射到现实中的。她怎么忘了这些！早些时候还相信Summer说的自己是失忆之类的话，真是笨蛋！

　　可这些的法则到底是什么呢？是只要在梦里造成的结果，会无条件反应在现实里呢？还是有什么基本条件？林果琢磨不透，决定还是实践出真知。

　　“那要不写在衣服上吧？” 小林果拿着笔，晃了晃。

　　林果看着对面套着深灰色T恤的小林果，无奈地撑长嘴角，”我觉得还是写在你手背上比较靠谱。”

　　小林果歪着头想了想，欣然同意。她将长袖捞起，右手举着刚撕下来的写满备注的纸张，林果边看着，边用黑色水笔在她左边的小细胳膊上写起歪歪扭扭的银行密码。

　　毕竟活着，没有什么比富贵更重要的事情了。

　　写着写着，林果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眼前开始飘起星星点点的雪花，她揉了揉眼睛，又使劲张开，华丽的吊灯悬挂在糊的雪白的大片天花板上—她醒了。

　　“幸亏先写了银行账号。” 林果迷迷糊糊地举起手臂，一行歪歪扭扭的数字爬上自己手腕外侧，不过能被清楚辨别，这就够了。

　　她安心地放下手臂，整个人蜷缩回困意之中，却突地睁开双眼：完了，这是我的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