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往事4 ...
-
程让赶到皇宫时，便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黄色琉璃瓦之上，一红衣女子闲坐着，韩璟高挑的身形立在她旁边。
程让正奇怪着，那女子并没有挟持着韩璟，下面的御林军为什么不救他。
他仔细看去，一根很难让人发现的银线缠绕在韩璟的脖颈上，那女子只需要轻轻用力，身边立着的人就可以马上下去见阎王。
女子薄唇嫣红，眉目秾艳，额间一枚月牙，许是在上面风吹得太多，等久了，有些不耐烦，她微微调整了下姿势，朝旁边站的笔直的韩璟挪了挪，伸直了双腿，一手撑在瓦片上，朝韩璟腿上靠去。
看到这一幕，在下面的程从珂略微尴尬的“咳”了两声，两边的形势依旧剑拔弩张。
“不要胡闹。”看到女子这般没个坐像，身旁的人开口了。
“哦。”虽然很不情愿，那女子依旧坐起了身。
虽然坐起了身，女子却不安分的乱动着，坐立不安。
随后一抹笑意从她眼底荡开，程让看到韩璟不动声色的将腿抵在她的背脊后，让她坐着也有靠的地方。
嘶？？？！程让倒吸了一口气，这两人似乎是你情我愿，郎情妾意的关系？
程让走到程从珂身旁，小声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程从珂皱眉道：“情况很糟糕，此女看起来虽是年纪轻轻，但武功招数却奇特的很，一手银针用的出神入化，刚刚突袭过一次，都被她挡了回去，皇上怕伤到韩国公也就按兵不动了。”
子韩朝着上面二人说道：“姑娘，婚嫁之事非我能做主，倘若舅舅不喜欢你，就算是我赐婚，你过得也不幸福，何必呢？”
女子起身，一副一不要管这么多的阵势，挑眉道：“你管我幸不幸福，这么啰嗦做什么？赐婚就什么都解决了。”
子韩从未被人这么无礼的对待过，只“姑娘......姑娘”的喊了两声，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
又僵持了一会儿，程让心生一计，道：“韩璟，你还是将这位姑娘娶回去吧，不要让皇帝这么为难。”
女子见有人替她说话，一个劲儿的猛地点头。
“胡闹！”程从珂将程让呵斥了一顿，将他拉到身后来。
韩璟朝皇帝一拜，“请皇上下达指令，务必不用管微臣的性命。”
他身旁的女子似乎早就猜到他会这么说，自嘲一笑，起身，腰上系挂着一圈的银饰“叮咚”响，在程让眼中，那姑娘像挂了一个珠光宝气的珍珠门帘出门一样。
她眼神有些迷离，程让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女子现在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风情万种。
程让找准机会拔剑朝屋檐上的人刺去，那女子接下招式，与程让过了几招，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似乎是没想到神都年轻一辈中竟然有如此身手的人。
女子不想多做纠缠，手上的招式愈发狠了，程让飞身上前，女子将挟持韩璟的银线收回，程让回身抓住韩璟，女子拉着程让，程让拉着韩璟，一起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来到一处安全的地方，程让往后一靠，倚在树上，翘着二郎腿，无赖道：“不走了，不走了，你俩有事就赶紧在这里说。”
看着另外两人依旧大眼瞪小眼，程让多管闲事道：“姑娘，看你也舍不得，要我帮你将他打晕了带回你府上去吗？”
听到程让要将韩璟打晕，那女子怒道：“小屁孩，你敢？”
“什......什，什么？？”程让舌头打了结，话都说不清，待他确认他没有听错，强调道：“小屁孩？!”
程让指了指韩璟，又指了指自己：“这位大姐，我与你这位情郎同岁。”
女子恼怒，二话不说，袖中的银针直逼程让，程让双手之前还被她的银线束缚，此时毫无还手之力，边躲边嚷：“韩璟，看在我帮你们制造独处的份上，救我！”
韩璟毫无所动。
“看在我俩同为朝廷命官的份上......”
“看在你侄子是我母亲侄子的份上......”
女子被他吵得不耐烦，袖中的银针纷纷朝程让射去，求人不如求己，程让知道韩璟不会出手相助，不过也是，韩璟这个小白脸不会武功，还不如靠自己。
程让拉近他和女子之间的距离，在她面前，打了一个响指，困住双手的银线瞬间断裂，他发现这银针连着线对近处的伤害远不如远处，掌下生风，程让迅速拔出剑，反手接下了女子朝他肩上刺去的刚从发髻间拔出的彼岸花簪。
眼中的迷离被杀意所取代，女子袖中大量的金线蠢蠢欲动。
“绾绾。”
那是一道声音，清凉淡漠的语气，却温醇如明月。
程让的身子往后退了半寸，冷汗如滴，他的功夫在瀛洲数一数二，可是刚才有那么一瞬间，程让觉得如果韩璟不出声，自己一定会见血。
“嗯。”随随的一声，出自那个红衣凤眸女子的喉咙。
“她放你出来，不是让你像只疯狗一样乱咬人的吧。”
程让深思着，他对韩璟一向没什么好脸色，具体原因他不想去想，本能的讨厌，或许是因为韩璟太过优秀，光芒远胜自己，不管什么原因，不知道刚才是自己那一句话让韩璟决定帮他。
虞绾君将簪子插回发髻间，收了银线，上下打量了眼程让，轻轻的笑声晃过：“功夫不错，有机会来陌上花渡，我再与你好好切磋一番。”
“哦？”程让轻笑，“我虽不如韩国公博学，但陌上花渡还是知晓一二，传说让人闻风丧胆杀人如麻的恐怖组织阿萨辛不就是在这里吗。看来你得杀死我了，不然等我回去，告你的情郎勾结阿萨辛，那他可就该死了。”
一句“该死了”掷地有声。
虞绾君似乎是笑了一下：“你说的好像言之有理。”
程让神色不变，听她接着说道：“那你待如何？”
程让剑横在胸前摆好架势，“我们打一架吧。”
风有些大了，程让不知道自己是否是她的对手，此番话一出，早已没有了回头的余地，他紧握剑的手指蜷了起来。
“可是韩璟不想让你死，这个怎么办才好？”虞绾君的声音里似乎透了几分嗔恼。
“你我刚才并未尽全力，说不定，是我杀死你。”程让一开始语气松融轻蔼，这时语锋却锐利。
叹息清凌细细，又碾过些笑，韩璟逆光而处，转身准备离去。
虞绾君快步跑到他面前，拦下他，揪住他的衣袖，想要说的话愣是卡在了喉咙里，那双白皙幼瘦的手紧紧的攥着。
她此时的神情和程让打架时的完全不同。
程让觉得她这性子变得很快，在韩璟面前一个样，在自己面前又是一个样子，关键这两面她都不避讳着人切换。
虞绾君眼圈泛红，抬头直愣愣的看着韩璟，“你能不能，能不能......”
程让凤目拉过狭长的笑，他朝韩璟招招手，往一边走去：“你们好生聊着吧，我可不喜欢听别人的八卦。”
待程让走远了，韩璟依旧默不作声，虞绾君鼓起勇气：“你能不能......”
“绾绾。”韩璟打断她。
空气中，逸过轻细的叹息。
“绾绾，希望这不是我最后一次叫你绾绾，因为我所希望的最后一次，应该是我们白头后，我为榻上的你，擦手，洗脸，看着你去世，然后随你而去。”
“然世态无常，我们最后会选择彼此所不理解的道路。”
韩璟轻声哄慰：“如果，陪你到最后的人不是我，请你一定原谅我。”
虞绾君愣了很久，她如鲠在喉，嘴里始终不敢说一句“不好”。
对于韩璟的这个回答，她无法做出任何回复，十二年的相识相知，像一场梦一样，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所认知的韩璟是不是真正的韩璟，她不知道所有深爱到最后却无疾而终的爱情应该怎么处理。
胸口淤闷痛苦，虞绾君苦笑道：“你曾说，你这一生都是为了你瀛洲子民，为什么不愿意为你自己一次，阿璟，我不想让你如此活一生，你应是属于你自己，去享受这天地的一切，我会用我的方式，还你自由。”
她松开韩璟的衣袖，淡淡道：“我不想原谅你，也不会原谅你，可因为我无权留下你，所以我敢任性的责怪你。”
她退了一步，唇边扬起了一丝笑：“就这样吧。”
虞绾君朝远处的程让走去，看着程让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撂下一句狠话：“谁让他死，我让他比死还难受。”
“啧啧啧，”程让摇头走回到韩璟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还是舍不得人家的，我说，”他问道，“看你的样子又不是不喜欢，要不娶回去，也不耽误你为苍生做贡献。”
韩璟瞥了他一眼，“练武者，耳力胜佳。”
“过奖。”
乱世，当得起战事繁多四字。
御书房，皇帝急诏三位辅政大臣。
“这局势越来越乱，漠北召集十万大军逼压我国边境，三路藩王自从先帝去世，到现在仍各领着五万精兵，神都御守的兵力不足三万，各处将军将领也都守着要塞。”
“姑父，这可怎么办才好？”当今皇帝最是重亲情，他没有喊官职，焦急的问程从珂。
“陛下，”程从珂微微沉了声，“先帝在时，留了十万精兵，老臣愿领兵讨伐。”
“此提议甚好，甚好。姑父，朕同你说，当初先帝驾崩，有很多人在朕的耳边嚼舌根，说你会起兵造反，不过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姑父现在即将自证清白。”皇帝拍手称赞，又问另外两人，“姑姑，老师，您二位觉得呢？”
子桐道：“陛下决定便是。”
“老臣附议。”纪陈岚看了程从珂一眼，“听闻大将军府上的大公子是武状元出身，只配了个管仓库的参军，臣觉得这是否有些大材小用，望此次出征陛下能让大公子一展才华。”
“你是说表哥......”皇帝看了眼子桐，幽幽道：“表哥身手在年轻一辈中的确是数一数二的。”
“程让纨绔子弟一个，做事思虑都不成熟。”子桐直接拒绝，“战场不比练武场，军队不是他平日里在参军府上的那些侍卫，瀛洲的安危，担不起任何风险。”
子桐双眸一敛，厉声道：“他没有这个资格，请陛下三思。”
纪陈岚儿子才死不久，依旧穿着丧服，他朝皇帝一拜，“倘若犬子未死，必当投戎，报效国家，哪怕马革裹尸，长公主殿下这是仗着权势让瀛洲的将士们寒心啊，这些战士谁家没有父母，倘若天下父母依长公主这般作为，我瀛洲疆土谁来保卫？！”
“不可。”子桐在政事上从来都未曾有过现在如此强硬的态度，对于这件事，她丝毫不让步。
两大辅臣各抒己见，毫不退让，子韩也不知道如何才好，他求助般的看向程从珂，“姑父，你以为如何？”
烫手的山芋被丢到了程从珂这里，他思虑了许久，或许让程让去战场上磨练磨练性子也可以，他朝子韩一拜，道：“陛下，辎重部队还缺一个领队的，臣觉得，可以让程让先做着试试，待慢慢有了经验，日后再上战场。”
子韩看向子桐，“姑姑觉得这般安排如何？”
朝中两大重臣都已经同意了，子桐这位长公主再怎么说也无济于事，她朝皇帝一拜先行离去。
有宫女拦住了程从珂回府的马车，程从珂认出那是长公主殿中的下人，被人领着到一处，程从珂远远的便看到长公主等他的身影。
“他是我的儿子，我不会让他深入险境。”子桐开门见山。
“殿下不要忘记了，他也是我的儿子，阿让，他需要去磨练性子。”
“大将军如此说，是在暗讽本宫没有将阿让养好？！”子桐冷道，“请大将军不要忘记了，这十八年里，将军陪伴他的时间屈指可数。”
“殿下，家国有难，舍小家以保全大家，乱世，总有人负重前行。”
看子桐的态度稍稍有些松软，程从珂解释道：“辎重部队负责管理后勤，一旦开战在整个军队的后面，你，不要太担心。”
子桐鼻子一酸，赶紧别过头去：“......谁让你主动去领兵的。”
程从珂一愣，没能适应子桐大幅度的话题跨越，他双眸微眯，还没有回过神来，只听见自己颤抖的问她：“你说什么？”
只听子桐接着道：“你就是个傻的。”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往事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