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生几复》添糖有禄

33、死局1

　　李幼澄蜷缩在马车的角落里，死死的盯着趴在虞绾君身旁的东西一刻也不敢放松警惕，那东西悠悠转醒，睁开了绿莹莹的闪着狡黠目光的眼，四根最刺心刺胆的狼牙摩挲着，面露凶光，虞绾君顺着它一身黑色的毛发。

　　程南无幽怨道：“所以我昨天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你昨日在我院中屋顶喝酒到深夜，看你的样子是挺不舍的，我如今让她和我们同行，刚好解了你俩的相思之苦，你该感谢我。”

　　程南无没说什么，起身掀了车帷，李幼澄拉住他的衣角，害怕道：“你去哪？”

　　“出恭你也跟着？”

　　李幼澄松了手，程南无出了马车向南而去。

　　她低下头，脸上尽是落寞的神情，李幼澄知道程南无这是不想和她在一起，偷偷瞄了一眼那只狼，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决定和虞绾君道别。

　　虞绾君看她主意已定也不劝什么，把利弊摆在她面前道：“你什么都不会，跟着他也是个累赘，虽然我不知道他接了什么任务，但他最后会在锦江与我汇合。”

　　虞绾君虽然要害程南无，但李幼澄还是向她道了谢。

　　她下了马车，身后站着程阿灵寸步不离，李幼澄随意找了个树歇脚，她拿出干粮和水补充了体力，程阿灵依旧一动不动的站在一旁。

　　李幼澄将吃的分给程阿灵，主动找话题：“你背着这么大个玉匣不累吗？”

　　程阿灵没有接也没有看她，宛如一尊雕像。

　　“程南无让你跟着我的？”

　　依旧是无声。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是不是不喜欢说话。”

　　见他什么也不说，李幼澄也不急躁也不恼怒，自言自语道：“说来也奇怪，我活到现在没在什么地方吃过亏，唯一碰壁的就是程南无，他老是戏弄我，总是拒绝我，我脾气急躁也不好，按理来说应该对他没什么耐心，可是到今天我才发现遇到他的事情我就会格外的宽容。”

　　李幼澄眼中似乎闪着光，她双臂环着膝盖依靠着树道：“我想了解程南无，可是他不给我机会，程阿灵，你跟了他这么多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本以为程阿灵也不会回答，沉默了许久，面具下传来低沉的声音：“他是我的主人。”

　　“……”

　　程阿灵一般不说话，一说话就会气死人。这回答弄的李幼澄哭笑不得，于是换了种方式问道：“那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喜欢自寻烦恼，讨厌这个世界的大部分。”

　　“呃……好吧，”李幼澄承认还是让他闭嘴最好。

　　程南无轻功了得，就这一会儿功夫估计已经跑没影儿了，虞绾君又不曾向她透露程南无的行踪，只说最后在锦江汇合，不过程南无为什么要让程阿灵跟着自己呢？程阿灵之前每次都神出鬼没的出现，想必他也一定知道程南无会去哪里。

　　心中有一计，道：“你是不是最听程南无的话。”

　　“理应如此。”

　　“程南无昨日说你会带我去我想去玩的地方，这话在你这里可还生效。”

　　“铭记于心。”

　　“那行，”李幼澄笑道，“那你带我去找程南无，我要去程南无那里玩。”

　　程阿灵想了想，权主交代过带她去她想去玩的地方，并没有交代有哪些地方不能去，所以李幼澄的这个要求合理，他蹲下，拍了拍自己的肩示意李幼澄坐上来。

　　程阿灵嗅了嗅空气，蓄势待发，待李幼澄坐好后，施展轻功，往南边奔去。

　　二人追了半日，程阿灵停了下来，不知再往哪里走，他放下李幼澄，匍匐在树林草丛间细细观察了一番，发现地上草被踩的层次不齐，还有斑驳的血迹。

　　顺着痕迹往前探去，不远处传来一声尖叫，程阿灵闻声赶了过去，李幼澄大口的喘着气，在她前面不远处，每一颗树上都钉着一具尸体，尸体展现出极其扭曲的姿态，有些皮肉横飞，鲜血喷溅的到处都是，每一具尸体的动作都不同，如同被人随意摆弄的娃娃，这料理事后的风格像极了阿萨辛某位权主的手法。

　　李幼澄刚才只晃了一眼，隐约看到有几人是李成溪身边的人，她的晕血状况见好，平复了下心情，不去看那些血腥，跟在程阿灵身后，“我们不是要追程南无吗？停在这里做什么。”

　　“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

　　“权主的气味，到了这里就消失了。”

　　李幼澄震惊的看着程阿灵，难不成这厮一路上都是靠闻着气味追上来的？这鼻子真的是神了。

　　程阿灵似乎知道李幼澄想歪了，言简意赅的解释道：“做任务出行时，身上会被标记特殊的气味，寻常人根本闻不到，只有经受过专业训练的人才能察觉出来。”

　　李幼澄想通了，这就是虞绾君这次出来会随身带条狼的原因。

　　程阿灵注意到土坑旁边有一块草全部都压了下去，“这里曾经躺着人，挣扎过，被绑着。”

　　从被压平的草地开始，有一条长长的划痕像被马车压过一样，一直蜿蜒到深处，程阿灵指着哪个方向，“有人拖着他们，往那边走了。”

　　二人跟着痕迹追了上去，草上的痕迹到了一块空地就消失了，程阿灵半跪着，轻轻拂去了枯枝杂叶，在空地上发现一处深深的马蹄印，“骑马的拉不住狂奔的马匹，停下时前蹄扬起踏下的脚印，”那马蹄印旁边有细碎的绳子，“他们割开了绳子。”

　　程阿灵抬头看向眼前的悬崖，“权主的气味在这里消失了。”

　　“他们跳了下去？”

　　“不可能，”程阿灵用脚踩了两下，崖边的泥土便“扑簌簌”的往下掉，“骑马的冲了下去，这下面全是岩石和树木，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必死无疑。”

　　“你怎么知道的？”

　　“我曾经是军队中侦查队的……”程阿灵闭了嘴，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从他成为戒灵的那一刻起，就没有过去，只有现在。

　　一股强大而熟悉的杀气从山路上逼迫而来，李幼澄抬头望向山路前方，就见杨絮白衣飘飘从蜿蜒的小路上飞掠而至，安亦一身肃黑倚在树旁，在她靠着的树上，蹲着一个背着红缨枪的少年。

　　“啪啪啪，”杨絮拍着手赞叹道，“不愧是当年瀛洲最出色的侦查员，你果真没让我失望。”

　　乐渝依旧是那种能动手绝不动嘴的人，长啸一声红缨枪昂扬而出，朝程阿灵刺去，来回之间，两人已过了数十招。

　　李幼澄一见是熟人，连忙制止道：“你们别打了，他不是坏人。”

　　话语间，安亦已抓着她带到了自己这边，杨絮道：“李姑娘，不要和阿萨辛的人待在一起，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

　　李幼澄在一旁看的着急，安亦见乐渝逐渐落入下风，提剑上前帮忙，杨絮朝他们喊道：“不要弄坏了他背上的平常，这把剑，我一早就想试了。”

　　程阿灵听到“平常”二字，动作稍有停顿，乐渝趁机直挑他背上的玉匣，程阿灵似乎不想玉匣受到损伤，直接拿身体去挡，杨絮早就等着程阿灵将玉匣对着自己，飞越过去，撒了一把粉末。

　　程阿灵眼睛火辣的疼痛，视线逐渐看不清楚，跌撞撞的退出十余步，扶着山壁稳住身形，嘴角不断有鲜血溢出，他用大拇指将血顺着唇路横着擦过。

　　乐渝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用西京太子的队伍做诱饵，结果鱼过于狡猾，溜走了，没想到天助我也，鱼没抓到，反而套出了一只走狗。”

　　安亦纠正他，“不是天助你，我们要好好感谢这位李姑娘，若她不离开苍璧，我们也没有办法抓住落单的戒灵。”

　　乐渝单手抓着红缨枪，“若是把他身边的走狗们都清理了，你说杀鱼会不会容易多了。”

　　说到这里，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笑道：“真想用他爱护了这么多年的平常，把他钉在墓碑上，听他的忏悔，听他不断的求饶。”

　　程阿灵手上的大宝剑一挥，抓住时机，什么也不顾带着玉匣跳下了悬崖。

　　乐渝收回红缨枪，似乎早就知道程阿灵会有此举动，“走吧，这个地方是我特意选好的，跳下去必死无疑，让人下去找平常，我们去追李姑娘。”

　　李幼澄在树林间疯狂的跑着，她在程阿灵被三人围攻吐血的时候就跑了，她看到了程阿灵给她的暗号，以血封唇。

　　程南无在走的那一天晚上教过她，他当时说这世间能让程阿灵吐血的一般就是高手，能让他自己吐血的是高高手，遇到这样的人，那是必定有有很大的危险，如果你看到以血封唇这个动作就赶紧跑，不会武功，在那里只能连累他们。

　　所以当李幼澄看到这个动作时，便什么也不顾的跑了，她不明白乐渝他们为什么这么执着要清理阿萨辛的人，还有那树上被钉的尸体，她现在可以确认，李成溪也凶多吉少，她还有很多不明白，但她知道，现在这个情况，按程南无说的做准没有错。

　　李幼澄毕竟不是练武之人，只跑了一会儿就没有力气了，她弯着腰喘息着，上面突然有东西砸她，她抬头，便看到一名少年蹲在树上，头发黑玉般有淡淡的光泽，他的背脊挺直，背后一杆红缨枪，星眸熠熠，嘴角有酒窝。

　　一如两人初见的情形，只是那笑容不再腼腆，带着一丝莫名的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