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九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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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幼澄跟着虞绾君从山上下来，河中一群孩子手上拿着竹棍，身手敏捷飞快的在水上疾行，朝她们奔来。
咋的一看，还以为他们是在练御剑飞行，等人靠近些，才发现一群孩子只是拿着渔网在浅滩上逆流而行捞鱼。
放眼望去，十五万平米的林荫花田，正中央有一个巨大的齿轮状的秋千，用树藤编制的半圆型座椅，齿轮秋千因为座上每个孩子不同的重力不断的旋转着。
烧烤野餐，滑草摸鱼，好不自在。
阿萨辛是个充满血腥的组织，可眼前的悠闲自在，欢声笑语，并不是在做戏。
虞绾君道：“这些孩子是梓城的遗孤。”
“是你和程南无带队去屠的那个梓城？我那个时候在宫里听说梓城遗留下来的孩童被你们带回阿萨辛当奴隶驱使了，说来也可笑，我来瀛洲遭受的这一遭，还是托了你们的福。”
“不用感谢，我们最喜欢给别人制造麻烦。”说到这，虞绾君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皱起了眉头，道，“本来是想全部杀了的，结果程南无说要在九溪养着这些孤儿，老了好有人给他送终。”
“你们杀了他们亲人，这些孩子不会放弃报仇的。”
“哼，”虞绾君嘲讽道，“说来也是他自作孽，年纪大了也不自重些，每次离开之前都要来这里讨人嫌，”虞绾君本来说得好好的，突然怒火就上来了，咬牙道：“我就不爱往这边来。”
李幼澄提着食盒，偷偷笑了两声，第一次看到虞绾君眼中的慌张无措，她看着虞绾君被一群涌上来的孩子们围住，扯着她的裙摆一声声的喊着“君姐姐”，拉着她的衣袖往秋千那边走。
虞绾君手脚乱作一团，情急下只能呼喊斩月来救场，一抹黑影子应声而出，将孩子哄吓跑。
虞绾君理了理微乱的头发，又恢复了那淡然的样子。
没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虞绾君竟然会怕孩子，李幼澄抿了抿嘴唇，止住了嘴角的笑意。
不远处地毯上倚坐着一人，目不转睛的看着一个大块头和一群少年在比武，那人一边吐出嘴中的果核，一边指导道；“不对，你这剑要往上面打才能打到程阿灵，他块头大……击打膝盖！对……蹲下蹲下。”
那少年功夫本就露出了许多马脚，这会儿听程南无在一旁叨叨不停，急的耳朵通红，喝道：“能不能闭嘴，等我打过了这个人再来杀你。”
程南无无趣的闭了嘴，拿了个苹果就往嘴里送去，忽然感觉一阵清风拂过，背后一重，身子便不由自主往前扑去，他的手连忙撑地才稳住，不至于摔倒。
接着耳旁一震，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程南无，我已经五个时辰没看到你了。”
李幼澄整个身体都贴着程南无，双腿分开，夹着他腰部两侧，双臂环住程南无的脖子，脸缓缓压下去，近嘴巴都快贴到程南无脸上了。
程南无道：“下去。”
李幼澄厚着脸皮：“不下。”
“我昨天睡觉前就想见你了，今早吃饭时想着马上能见到你还多吃了半碗，刚刚在上面远远就看到你了，抱住你之前我也还在想你。”
程南无沉默半晌，道：“你确定不下去？”他说话声虽然又低又沉但没有任何威胁的意思。
“不下。”不知道为什么，李幼澄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刚要说什么，突然腰间一麻，双腿一软，紧接着就被程南无抓着胳膊一个过肩摔，将人摔在地毯上。
李幼澄僵着身子不能动弹，“程南无，快解开我。”
程南无拿起酒壶灌了一口，用袖子擦去酒渍笑道：“我说这遍地的花儿为何黯然失色，原来是出现了你这个闭月羞花的客。”
闭月羞花……说的是自己吗？李幼澄羞涩的笑了。
程南无悠悠道：“某人不要张冠李戴。”
“……”
虞绾君找了个位置坐下，帮李幼澄解开了穴道，“你讨好我也没用，这次我也是要和你一起去的。”
程南无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有些无奈。
李幼澄滚了半圈，坐起身来，将食盒中的吃食一一拿出来，想都没想他们口中说的是什么地方，说道：“我和你们一起去。”她夹了一个排骨到程南无碗中，“别客气，这排骨是我亲自烧的，你尝尝。”
程南无将排骨夹给虞绾君，“我看着肉汁肥美，里嫩外焦，味道肯定不错。”
李幼澄将虞绾君碗中的肉又夹回给程南无，“绾姐姐的我帮她挑一个好的，你快吃，我看你都瘦了。”说罢，她又夹了一个新的给虞绾君，朝她示意了眼神。
虞绾君一脸的明白样，故意打趣道：“如果十年后，你未嫁，他未娶……”
程南无含情脉脉地看着李幼澄，接下虞绾君的话：“如果十年后，你未嫁，我未娶。”
李幼澄眉梢微挑，眸中波光摇漾春如线，笑涡似一场突如其来的阵雨过浅塘，涟漪泛泛。
程南无展开隐云，遮住微扬的嘴角，眉目间却尽展忧愁：“那我们也太惨了。”
“……”
“……程南无，我喜欢你。”李幼澄再一次向他吐露自己的心意。
程南无挑眉道：“我知道了。”
“没了？！”
程南无想了想自己还有什么要对她说的，建议道：“你是个姑娘家，能不能把你的爱意稍稍收敛一些？”
李幼澄死死盯着程南无，气呼呼道：“喜欢就是喜欢，哪来的欲擒故纵，克制和隐忍？我巴不得一日三餐，吃了什么都告诉你，路上遇到的事都说与你听。”
“我家老头子说了，情不知所起，喜欢就要死磕到底。”
“……”
李幼澄自己一个人说了半天也没等到程南无的回答，不免有些着急：“你答应是不答应，你说话啊，行就答应，不行我再想想办法。”
“嗯……反正我盯上你了，是福是祸，自己把握。”
程南无想了半天，找了个理由：“你有婚约在身。”
“没事，我和程大将军互不喜欢，此婚约反倒是累赘，等我回西京让我家老头子解除就好。”
“那……我有婚约在身。”
李幼澄刷的一下掏出匕首拔开，严肃道：“好，你若要和她成亲，待你大婚之日，我定提刀杀了她。你看吧，这红彤彤的灯笼，哪有白的好看。”
程南无浅浅笑道：“我若是真心想护着什么人，凭我现在的身手和地位，谁人敢伤她，谁又能伤她。”
李幼澄无话可说，这句话实在是有些伤她的心，说到底也是自己一厢情愿，自己一直在无理取闹，他还一直纵容着，李幼澄收回匕首，“那我……再想想办法。”
“其实你还小，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你只是在耍你的小脾气罢了，冰冷的皇宫中，你虽然被千万人捧在手心中，但你还是不快乐，因为没人能和你玩到一块儿，后来唯一宠溺你，不利用你的兄长走了。”
“李幼澄，”这是程南无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你只是觉得和我在一起很快乐，你觉得我对你并无恶意，甚至可以说是，你把这种对兄长的情感寄托在我身上。”程南无拍拍她的肩膀起身道，“在这里玩够了就喊程阿灵，他会带你去你想去玩的地方。”
程南无灌了一口酒，不知道是不是醉了，步子有些虚浮，朝她俩挥挥手，“不用送了，晚些要赶路去干活了。”
李幼澄担忧道：“绾姐姐，程南无晚上要去哪干活？干什么活？很……危险吗？”
虞绾君深吸了一口气，将鬓角的碎发勾到耳后，看向了远处：“他的任务大多数都很血腥……”说到这，虞绾君自己先笑了笑，反应了过来，“能让权主出动的任务都很血腥和黑暗。”
“其实我一直很想帮他来着，可是阿萨辛有自己的规矩，我和他互相只是监视者，如果不是真的危及到性命，我们不可能为对方出手。”
“怎么有这样的规矩？你们不是同伴吗，你们是朋友应该相互帮助才是。”
“呵，”虞绾君自嘲道：“我们这样的人哪能有什么朋友，说不定前一秒交到朋友，后一秒接到的任务就是去杀他。”
虞绾君接着道：“程南无生来就是个无赖，往日的任务巴不得我都陪在身边，这一次却不让我去了，想来知道这一次是凶多吉少，不想让我跟着去收尸。”
凶多……吉少，收尸！李幼澄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问出：“……多危险？”
“必死无疑，或许运气好，能够逃回来，但基本没这个更可能。”
“那这么危险，你可以偷偷去帮他……”李幼澄突然顿住，她想到之前听虞绾君说过，这一次任务虞绾君也会陪同。
李幼澄看向虞绾君的目光顿时带着敌意，她冷声道：“你是什么意思？”
虞绾君冷冷地望着她，没有说一句话。
霎那间崩裂，李幼澄已经验证了心中所想，她的心如冰窟，已无半点犹豫，拔了匕首就往虞绾君身上刺去，让这个女人从眼前永远消失是她此刻最想做的事情，她不能让虞绾君去伤害程南无。
虞绾君根本没有闪躲，就站在那里，斩月已经悄无声息的拦在二人之间，腰间的弯刀已然拔出，程阿灵一剑砍下去，阻止斩月再向前。
李幼澄手上的匕首在空中划来划去，与斩月近到咫尺，眼见着能刺中，但身子就是半分也挪不动。
她的身后，程阿灵揪住李幼澄的后衣领，李幼澄在原地挣扎了半天也挣脱不开。
程阿灵将李幼澄往肩上一抗，点了个头就退下了，人虽然已经走远了，但依旧传来李幼澄的嚷嚷声。
入夜，李幼澄已经入寝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她猛地坐起，点了灯，穿好衣服出了门。
站在程南无门前已经很久了，她来的时候，里面的灯已经熄了，寒意逼人，李幼澄哈了哈气，再等等吧。
程南无回到厢房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一个小粉团蜷缩在门前，他拴好了酒壶，闻了闻自己身上，发现酒气很重。
李幼澄蹲在门口头抵着门，被一个声音给吵醒了，抬头便看到了程南无眼中的柔光，李幼澄闻到了很重的酒味，她一步半寸地蹲着挪到程南无脚边，睡眼朦胧，边说边不雅的打着哈欠：“你喝酒啦？去哪儿了？这么晚回来。”
程南无将李幼澄领了进来，屋内的摆放很简单，只有一张朴素的床，一个衣柜和一架书，扑面而来的寒气，让李幼澄哆嗦了一下，她彻底醒了，没想到程南无屋子里这么冷。
程南无打开衣柜在里面翻了翻，换了件……一模一样的袍子，又拿起一件看起来厚些的袍子，带了杯热水，一并给了她，“工作服不要嫌弃，先套着暖暖身子。”
李幼澄也不推脱，识趣的将宽大的袍子披上，他身上酒味似乎淡了一些，“这天寒地冻的你去外面喝什么酒，不过你这屋子到是比绾姐……苍璧权主的屋子冷多了。”
屋子里没有可以坐的东西，程南无便领着她在门口坐着，“阿君怎么惹你生气了？”
“还说！”李幼澄喝了口热水，“她对你图谋不轨，想害你，你提防着些。”
“你不要误会她了，她就是这个性子。”
“哼，你尽护着她，”李幼澄凑到他身边闻了闻，“不过，你换衣服了吗？”
“喝了酒，换了件衣服，暖和。”
“……”李幼澄张开手臂示意了自己身上这件袍子，“你为什么都是这种衣服？”
程南无叹息道：“哎，穷啊，只穿得起工作服。”
“所以你才贪财是吗？”
“嗯。”程南无轻轻的回了一声，“你找我有什么事？”
李幼澄沉默不语，半晌才问道：“我觉得你没有那么坏，你入阿萨辛是为什么呢？为了佣金？你这么贪财，可你的生活却过得如此清贫，为了权势？可你从不参和他国朝政，在阿萨辛你也不以身份压迫他人，甚至你还救了梓城的孩子。”
“得了吧，别把我想的这么好，我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呸呸呸，不许这么说自己，”李幼澄见不得程南无这样诋毁自己。
她扳着手指道：“当初你说好要带我来阿萨辛玩，如今九溪也玩过了，你现在要去工作，那剩下的就等我们回来后，再去别的地方玩玩，明年你再带我来陌上花渡看水性杨花。”
李幼澄一双眼睛明亮亮的，也没有问程南无同不同意，擅自做主道：“就这么说定了，你走的时候把我带上。”
看到程南无默不作声，李幼澄感觉不妙，站起身来捂着脖子连连后退，远离程南无，“你你你，你别想打晕我。”
程南无正等着她后退，脸上的笑容加深，朝她做了一个招手的动作。
头顶上，程阿灵洒下一大袋迷药，李幼澄来不及屏住呼吸，倒地不起。
下次，她一定要和程南无约法三章，不可再弄晕自己。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九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