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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我又来了 ...

  •   “好扇。”李成溪对手上的隐云好不吝啬的夸赞道。

      折扇的扇骨都是用九华玉所铸,形制古朴优美,幽雅别致,大骨处一边刻着日月星辰,一边刻山川草木,打开隐云,扇柄处雕刻着一朵彼岸花,李成溪指尖摸了上去,扇边的菱形镂空银片突然出现,透着渗人的寒光,此时的扇骨外面的九华玉伸缩在扇柄处,露出原本的玄铁。

      “欧冶子他这铸造师若是称第二,这世间估计是没人敢称第一了。欧老先生所铸之物,都有这日月星辰山川草木的标志,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给阿萨辛的黄琮铸造。”李成溪摸到了扇柄处凸起的花,“不过这扇柄雕的花不太吉利。”

      李幼澄看他似乎对此颇懂的样子,问道:“哦?有什么讲究吗?”

      李成溪道:“这花我曾在古书上看到过,这像血一样绚烂鲜红的花是开在冥界忘川,有花无叶,花叶生生世世不复相见,大不吉利。”

      “不过在《法华经》中对此花的注解分为两种。同是代表死亡,白色偏向于对死亡的另一种解释:新生;而红色偏向于对痛苦和悔恨的彷徨与徘徊:堕落。说来吉不吉利,到底还是选择不同罢了。”

      李成溪对程南无突然有了一丝兴趣,这样的人若是这次就这么死了,倒也蛮可惜的。

      他轻唤了一声,便有一小吏从车窗递进来一个卷轴,李成溪缓缓打开。

      李幼澄伸长了脖子往那边望去,上面写着:黄琮,程让,字南无,瀛洲神都人,左边附着程南无的画像,画像上的墨汁还没有干透。

      父,程从珂,卒;母,子桐,卒;弟,程爝,字景辉,现任瀛洲大将军。

      亲属:叔父,程毅……

      往下看去,李幼澄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亲属这里写了一大堆的名字,但名字后面都是……卒。

      程南无啊,程南无,你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

      生平记录也只有寥寥数笔:开元十八年,出生于神都。天宝五年,程南无初露锋芒,参加了皇帝下诏的应试,一举夺得武状元,天宝七年,得“右卫率府胄曹参军”一职,负责看管兵甲仓库,天宝八年,随父出征全军覆没,同年六月,现身神都,屠程府满门,其弟幸留,后消失无踪。

      为什么当朝武状元两年之后才接任了一个芝麻大小的官?

      戒灵:名不详,出生不详,左边附着程阿灵的画像,生平不详,善用剑。

      李成溪知道李幼澄对他手上的东西还很疑惑,解释道:“阿萨辛的人作恶多端,必须了解清楚了对付起来才能得心应手,他们宛如一条疯狗一样,随时会为了利益来咬你一口,这卷轴有六份,里面记录了阿萨辛六位权主的详细内容,费了不少功夫才得到。”

      “虽然阿萨辛的权主有六位,但其实他们领主最得意的要数苍璧和黄琮,说来也奇怪,这一次,竟然愿意把黄琮的消息卖给我们做交易。不过这样也好,小妹,我看黄琮对你似乎很和善,你若下次有机会接近他,便杀了他为你死去的七哥报仇。”

      “七哥的死,是父皇造成的吧,包括柳云亦也是父皇的人,”李幼澄平静的说道:“既能暂缓两国的战事,又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西京的探子派到瀛洲各地,顺带还和瀛洲的皇帝合作找到阿萨辛白琥的戒指,有什么办法是比和亲更有效的呢?……”

      “闭嘴,”李成溪脸刷的一下就黑了,“父皇岂是你能够议论的。”

      李幼澄冷道:“他杀了七哥!杀了他的儿子。他明知我和七哥关系好,还杀了他嫁祸给瀛洲,他知道我为了报仇一定会答应和亲,他又知道我一定会逃婚回西京,他什么都知道!”李幼澄将多年积攒的怨气一起释放了出来,激动道:“太子哥哥应当也知道父皇的所作所为,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利用我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李成溪喝道:“李世稀!”

      他稍稍冷静些,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些:“你是皇室子女,你我从生下来就是要为西京做出贡献的,你要清楚,父皇有很多儿子,多到他都记不清每个人的名字,你我能被父皇记住,反倒要感谢多年来的利用。”

      这样扭曲的话从李成溪口中说出,李幼澄一刻都不想要和他再待下去,大喊道:“停车。”

      “怎么了?”

      “你能说出这样的话,让我觉着恶心,”李幼澄撇过头不去看他,“请太子殿下回自己马车中,你我虽是兄妹,但毕竟还是男女有别,慢走,不送。”

      李成溪知道自己这个妹妹一向倔得很,不再说什么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中,他给李幼澄的车子加派了人手,嘱咐侍卫们务必多加警惕,不要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一侍卫回禀道:“太子殿下,前面有个脸上有刀疤的姑娘说要见殿下。”

      “不见,”李成溪正烦着,皱眉道,“清道你们不会吗?”

      “太子殿下,那姑娘和两位御前的大人打起来了。”

      李成溪知道自己此番出来已经是众目睽睽的靶子,他是储君,皇宫内外都有很多人想要杀他,他怕是声东击西,并不敢出马车。

      车外侍卫不断的来回禀外面的消息,“殿下,那姑娘不敌两位大人,受伤逃了。”

      李成溪松了一口气,道:“那就继续前行。”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猛地掀开车帷,车夫将车停下,李成溪下车径直往李幼澄的马车走去,不顾礼仪,掀了帷裳,里面空无一人,他怒道:“快去给我找,务必把公主殿下给我找回来!”

      程南无在隐秋阁睡了一天,天空微微泛了白,他便睡不着了,在床上滚了几圈,实在是睡着不舒服,起身便穿了衣服,开门走到庭院里,庭院深深,路过墙边时有窸窣的动静,他退了几步看向高墙上。

      墙的另一边,一人拿着竹竿不慌不忙的倒退着,那人踢踢腿,甩甩臂,弯弯腰,眼睛注视着高墙的位置,然后大踏步助跑,越跑越快,手上的竹竿撑地,左脚猛的用力一蹬,身体旋转,像飞燕一样腾空而起,向上跃去。

      程南无抬手给眼睛遮了些光,在他深沉的眼眸里,那刺目的光下显得朦胧而迷离,他的眼中倒映出少女的容颜,那少女在空中自由的飘舞。

      他本是一只困在笼中的山猫,此刻他看见了一只飞鸟,跃过天际。

      程南无朝她敞开怀抱,便看到李幼澄嘴角的笑根本压不住,她同时也张开了双臂,等着投入温暖的怀抱当中。

      当她快要落地时,程南无朝左边移了两步,李幼澄便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程南无展开双臂吟道:“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啊!”

      李幼澄掏出隐云就往程南无头上砸去,程南无竟也不躲开,就这么硬生生的接下了,李幼澄揉着自己摔疼的地方,气鼓鼓的:“程南无你能不能每天扪心自问一下,你对得起我吗?我赶了一夜的路才到的,你就不能心疼心疼我?”

      程南无睨着她:“咦,这里怎么有个人呢?”他从地上捡起枯枝架在她的脖子上,“今日天气甚好,伸了个懒腰就发现你这贼人在地上坐着了,说,怎么进来的?”

      “你不认识我了吗?”李幼澄挣扎着站起来,却被程南无一枯枝打在膝盖处,她又半跌在地上,她的眼神有些急切,感觉随时都要扑过来:“是我啊,我是李幼澄,你刚刚没有看到我飞进来的?”李幼澄不知道程南无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她,也不相信程南无之前抬头的时候没有看到她。

      “寻常女子最多爬爬墙,你倒好,直接撑杆跳,顽劣之极。”

      “噢?”她朝程南无身后招了招手,掩不住脸上的喜悦之情,笑道:“绾姐姐!”

      “哦!对了。”李幼澄从地上爬起来,拍手道,“还好路上遇见了绾姐姐,我才能这么顺利的进来。”

      程南无就知道,一般人根本上不来陌上花渡,上山之路曲折宛如迷宫,地势还特别险恶,寻常练过功夫的人都很难上来,更别说李幼澄这细胳膊细腿的柔弱女子。

      李幼澄怕程南无再赶她走,连忙道:“你别怪绾姐姐,是我缠着她带我上来的,我想在这里和你一起生存下去。”

      生存?她这是把这里想的有多么糟糕,竟然用上了生存二字。

      “理由呢?”

      “我被你吸引了。”

      “……”

      程南无无奈的揉了揉眉心,“阿君,我还没找你算之前在万府出卖我的账,今日又给我找麻烦,”程南无磨拳擦掌,凶恶的神情好像要将虞绾君吃了一样,他慢慢朝她走去,在她面前站定,食指点了她两下,“你给我等着。”

      说罢,人便跑了出去。

      李幼澄问道:“他这是去哪了?”

      虞绾君笑道:“去领主哪儿打小报告去了。”

      李幼澄担心道:“那我会被赶出去吗?”

      “不会,”虞绾君拍了拍她的肩膀,“领主这段时间都不在陌上花渡,他喜欢我送给他的这个礼物,所以你需要在这里耐心等待。”

      虞绾君说在这里等一会,李幼澄便站在这里等着,这一等便等到了傍晚。

      庭院外的喧吵声越来越近,是程南无的声音,“离她远点。”

      虞绾君道:“威胁别人可不好。”

      “我在你眼里,也不算什么好人,对吧。”

      一阵沉默,二人的交谈以双方都不愉快来结束,程南无推开庭院的门,便看见李幼澄还站在早上的地方,一双无比明亮的眼睛,一看到他就散发着光芒,嘴角的弧度不自主弯了起来,抱着她大包的行李,向他跑去。

      可腿站的时间太长已经僵住了,脚掌和脚后跟酸胀疼痛,才迈了一步就踉跄跌在地上,李幼澄爬起来,小心翼翼问道:“我住哪间房?”

      程南无指着门外:“外边。”

      “不去。”李幼澄怕程南无来硬的,扒着廊下的柱子拒绝他,“我要是睡外面,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你就得跪下。”

      程南无挑眉。

      “你就得跪下,掐着我的人中,求我不要死,”李幼澄怕程南无不知道她如果在外面的话,为什么会死,补充道,“这天寒地冻的。”她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别赶我走,我住在这里,我付房费。”

      程南无走到她面前蹲下,“还能走吗?”

      “不能了……”难不成他要背自己过去?李幼澄心中欢喜,朝他张开了双臂等着他。

      程南无拿着她的包袱站了起来,“无碍,客房不远,直走右转直走左转直走第二个房间就是了,你在这里慢慢缓会儿,能走了就过来。”

      “……”欲成不成的一个弧度就这么僵在了李幼澄的嘴角。

      真是无情。

      李幼澄自己扶着柱子起来,在程南无身后一瘸一拐的跟着。

      “从刚才开始,为什么总看着我笑。”

      “因为喜欢。”

      “嗯。”程南无平静的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似乎只是想告诉她,你喜欢我,我知晓了。

      程南无说的不远是真的远,李幼澄跟在他后面瘸着走了许久都没到,一路上什么人也没有遇见,偌大的地方,没有一个下人。

      前面有一群姑娘在抓着蝴蝶,说来也怪,虽然已经到了秋天,花园中的花草树木依旧长得旺盛,姑娘中间有一个大约几岁的女孩儿,她目不转睛盯着蝴蝶,她躬着背,汗珠从她的脸上滴落下来,她蹑手蹑脚地走到蝴蝶旁,猛地一弯腰,双手把花上的蝴蝶一捧。又留意地把双手露出点缝,把头靠在手缝上看,一不留意让蝴蝶飞出了双手,她又急又气撅着小嘴,双手往腰上一插,似乎要开始数落,但立刻又像只小鹿似的蹦跳着追赶另一个目标。

      李幼澄看的目不转睛,没注意到程南无停了下来,一头撞到了他的后背,她揉了揉撞的地方,才把目光挪过来。

      “想玩?”

      “笑话……”李幼澄红着脸,仰着头道:“我很小就不玩这个了。”

      “是没玩过吧,”程南无一下就说出了她窘迫的原因,“也是,宫里规矩多。”

      “你说的也是个原因,主要是我觉得太无聊了,抓了又放,放了又抓,花这么多时间尽做没用的事,确实没意思。”

      程南无的手突然拦在李幼澄面前,他接下朝李幼澄袭来的银针,用力一拉,那正追着蝴蝶的小女孩儿便朝程南无飞了过来,她身后的姑娘们连忙把她抱住,一个接着一个,这十几个姑娘的力气也没能把小女孩儿拉回来。

      十几个人脚底与地上摩擦着,努力让女孩儿不被程南无拉过去。

      “混账程南无,快松开我!不然我告诉我姐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女孩气得满脸通红。

      程南无松开银针,银针后面的银线因为惯性拉着银针直接朝女孩儿那边射去,女孩功夫还未到家,银针虽然是自己放的,但还并不能好好把控,那针直接从身后一个姑娘的额间穿脑而过。

      小女孩躲躲脚,哭着跑回了自家院子。

      “人走了,就不要接着吃我豆腐了。”程南无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挽着他一只胳膊的李幼澄。

      李幼澄呵呵了两声,松开了他,把他褶皱的袖子捋平,“那是谁家的孩子,玩这么危险的东西。”

      “阿君的妹妹,说来也巧,你口中所说的孩子与你同岁。”

      “嗯?!”

      “不要这么惊讶,阿君一族本就长寿,自然也就长得慢,等她再过个二十几年,或许才能长成你这样的身高模样。”

      “长知识了,那绾姐姐……”

      “是吧,”程南无朝她眨眨眼,“我就一直想知道阿君这个老太婆到底多少岁。”

      “……”

      说别人老太婆,程南无自己也不小了,李幼澄记起昨日她在马车上看到程南无是开元十八年出生的,于是心中默默算了算。

      哼,眼前这家伙,已经二十六岁了。

      “你不是要带我去房间的吗?怎么把我带到这儿来了。”

      “你个女孩子家家的能不能注意一下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我若是把你留在我的住所,那你清誉还要不要了?”

      “没关系啊,我不介意的。”

      程南无将包袱还给她,指着小女孩儿之前进去的院子,“进去好好休息,明日带你去九溪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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