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于此渊》千本少年

2、不是解气

　　这次诸青听得真切了，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人，他笑了一下。接着店里的员工们就听见了“哐当”一声，有人撞翻了桌子。
　　“青哥？”店里一个伙计以为有人来闹事，就赶紧跑了出来。谁知被打的不是诸青，而是刚才进店的陌生人。
　　“你们先下班，这里没事。”诸青开口，眼睛却是一直盯着倒在桌子边的人。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木远，淡淡地问着：“打一架？”
　　诸青是个说打一架就真打一架的那种人，所以木远抱着头还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时候他解气地朝地上啐了口唾沫。
　　“不还手，你是什么心理？”
　　木远捂着晕晃晃的头部，肿着脸还能笑得一脸开心：“我舍不得。”
　　“你倒是会说话。”诸青对木远的回答嗤之以鼻，他走到旁边扶起桌子，然后对着边上没走也没敢拉架的伙计交代了几句便拉上木远那可怜兮兮的行李箱朝外面走去。
　　走了两步发现木远还在原处站着，又侧了半边脸：“不跟上来，你准备睡在这？”饭店里略显昏沉的光线笼着诸青，使他原本面无表情的轮廓变得有些模糊。
　　木远不知怎的，竟然从他那模糊的轮廓中看出了前一刻还对他打拳打脚踢的人露出了一些温柔的神情。
　　被认为流露出温柔的人见他傻站在那便没有再理会，自顾地拎着行李箱走了出去。离开饭店后诸青先带木远去了住处附近的一家小诊所把身上的伤给处理了一下。
　　诊所里的医生是个快退休的老头，最不喜欢的就是年轻人打架，所以在给木远处理伤口的时候一直念念叨叨的。诸青大概是觉得老医生念叨的比较烦，就跑到门口抽起了烟来。
　　“你们这年轻人呐，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动脚。”老医生拿着棉签往木远的额头上擦药水，动作很轻，生怕木远下一秒来个鬼哭狼嚎。
　　木远咧了一下嘴：“不打一顿不解气。”
　　老医生乐了：“哟，这么说你还挺解气的？”
　　“那是，解气得很。”木远煞有其事地点头。
　　“哦，被打成这样还解气，真搞不懂你们年轻人。”老医生擦完药水又给他拿了一些消炎药。“你这没破皮，涂几天消炎药就可以了。都说了你们小年轻的，没事别动不动打架，得讲道理知道不？”
　　在听了老医生絮絮叨叨一堆的“讲道理”后，木远揉着快起茧的耳朵，脸上挂着“讲道理”的彩花走到靠玻璃门口的诸青跟前。“好了，小年轻。”
　　诸青睨着他：“解气了？”
　　木远：“……”
　　果然在外面听到了。
　　“不解气，小年轻应该下手再狠一些，打到木远跪地求饶，打到……”
　　“可以啊，再打一架？刚好医生还没下班！”诸青站直了身体，似乎真要在诊所门口再来一架。
　　诊所里的老医生也不知道是猜中了谁的想法，在诸青摩拳擦掌中关掉了诊所里的灯，同时也包括了诊所门口走廊的路灯。
　　没了照明的灯，仿佛就没了能打一架的借口。诸青踢了踢脚边的行李箱指示木远自己拎着。
　　木远被诸青带回住所后就被踢进浴室洗澡了，在洗澡的过程中诸青来敲过一次门，伸进来一只手给了他一套睡衣。等木远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诸青已经收拾好卧室和客厅。他坐在沙发上用下巴朝卧室那边一抬：“天色晚了，你早点睡。”
　　木远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我可以睡客厅的。”
　　诸青皱了一下眉头“进去，不然滚出去。”
　　木远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了，他原地站了一会，几不可微地轻谈口气，轻声说了句晚安就去了诸青的卧室。
　　诸青的住所是单人公寓，一厨一厅一房一卫，木远洗澡的时候诸青把卧室里面的床单换了一遍，又搬了一些被子到客厅。原本木远看到客厅里的被子是以为自己要睡客厅的，只是没想到诸青直接让他睡卧室。
　　木远在刚换了新被单的床边坐了很久才慢慢地躺上去。他深吸了一口气，充斥着鼻子的是淡淡的干燥剂的味道。
　　没想到一年多不见连味道似乎都被排斥了。
　　木远苦涩的想着。
　　不知过了多久，木远听到了浴室传来了流水声。单人公寓方数不大，隔音效果也不是特别好，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点点动静都会被放大无数倍钻进木远的耳朵。
　　木远闭着眼睛想快点睡着，可思绪却似乎是跟着浴室里洗澡的人一起了。
　　木远听着浴室里面的人洗澡、听着他洗衣服、听着他用吹风机吹头发、听着他拉开浴室的门、听着他……走向客厅的脚步声。接着木远就没有再听到任何动静了。
　　在确定听不到任何动静之后他睁开了双眼，在黑暗中轻轻地呼吸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木远却一点睡意都没有。他想拿起手机看下时间却又怕他的动作可能会吵醒客厅里面的人。所以他就一直保持平躺的姿势一直没变，就连呼吸都不敢放松。
　　就在木远煎熬地默数着时间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木远心里一惊，连忙拿起手机按了静音键。他本想挂掉电话，瞥了一眼来电显示，准备挂掉电话的手指就僵在了那里。
　　那个他烂熟于心的号码连同着微弱的手机光一起刺入眼底在他的心上狠狠地撞击着。犹豫了一会他的手滑向了接听键。
　　木远沉默地把手机放在耳边没有说话，手机的另一边也没有人说话，只偶尔能听出来那边浅浅的呼吸声。
　　两人不知沉默了多久，就在木远忍不住想要说话时那边传来了声音。“不是解气。”
　　客厅处传来的声音和手机里传来的声音有一点点的重合，只不过手机里的声音更大一些。
　　“嗯，我知道。”木远无声地笑了一下，回答。
　　“不想打架。”对方的声音又传来。
　　“我知道。”木远放低了一些声音。
　　对方又沉默了一会儿，问：“为什么不还手？”
　　我舍不得。木远心里想着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仿佛之前说的玩笑话在这里说已经不顶用了。
　　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