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于此渊》千本少年

1、诸青，我来找你了

　　木远这辈子都没有想过他喜欢上一个人，这个世界就要与他为敌。他从那个据说能掰正取向的教育所里熬过了一年出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对坐在屋里端庄的女人跪了下去，磕了十几个响头。生了多少年，磕了多少个。
　　然后他说了从路上到家里的第一句话。
　　“对不起，您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说完他也不管听了他的话，显得尤为震惊和愤怒的母亲，自顾回屋拿了钱包。
　　“木远，你什么意思？”端庄的贵妇把木远拦在门口，不让他出门，她的质问有些歇斯底里。
　　木远有些麻木地看着眼前的亲人，觉得有些陌生，他翻看了一下手里的钱包，里面除了身份证之外什么都没有，连同银行卡和那张照片都被没收走了。
　　也不一定，照片估计是被撕了或者烧了。木远这样想着。
　　眼前的人仍然张嘴质问着；“你是不是还没好？”
　　“在进去之前，”木远顿了一下，“我就跟您说过，要么把我关在里面一辈子，不然我出来后您也别认我了。”说完他抬手落贵妇拦在门框上的手臂，没怎么用力就把那只手扯了下来。然后他的脚跨出了那道门。
　　他仿佛听不见站在门口的贵妇不顾形象那歇斯底里地咆哮：“木远，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啊！”
　　贵妇有些气短，她想跟无数父母对不成器的孩子一样说出那句“你要是出了这门，就别再回这个家了。”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背景她张了张口竟然不敢将这句狠话说出。
　　木远走出电梯的时候看见眉宇间与他有七八分相似的男人站在电梯门口，木远与他对视了一会准备侧身离开。男人突然开口问他去哪儿。
　　木远顿了一下笑了，那笑声中包含着道不尽的嘲讽，他说：“去找让你们觉得我有病的那个人，死了没。”
　　男人没有料到他会说这种话，楞了一下：“你还没忘了他？”
　　“你不是觉得我有病吗，病又没好，怎么忘？”木远反问，接着他又说：“您还是回家看一下穆夫人吧。”说完木远几乎算作是仓皇逃走般地离开了他站着的地方。
　　等到离家很远之后他才停下，坐在十字路口的石桩上，捏着空空如也的钱包有些后怕。他的身体微微地颤抖着，同时也有些兴奋。可兴奋之后他又有些茫然。
　　除了一张身份证之外，手机、银行卡全都没有，别说他去找人了，现在他算是寸步难行了。
　　绿灯亮了，木远跟着人群穿过了马路，他走得有些漫无目的，后来他看见一家饭店的招聘信息犹豫了一下就进去了。
　　饭店招打杂的伙计，工资不高但包吃包住。老板大概是见他可怜，又或者店里确实是缺人，跟他谈了一会，就问他什么时候可以过来上班。
　　“现在就可以，就是……能不能先预支我两百块钱？我现在没有换洗衣服。”木远问的没什么底气。
　　饭店老板打量了他好一会儿，然后去了收银台抽出两百块。“晚上下班后对面有一个小夜市，东西卖得便宜，你先买两件凑合着月底的时候员工统一发工资，你的工资我就不压了，到时候买点好的。”
　　木远谢过老板，接着就赶紧跟着店里的伙计干活。
　　大概做了两个多月的样子，木远好不容易凑够了五千多一点的工资，给老板买了一些小礼品然后跟饭店的老板辞职。短时间相处下来老板也知道木远是跟家里面闹了矛盾，这个时候走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也没挽留就方他走了。只是木远的礼品他是说什么也不肯收。
　　最后木远走的时候还是偷偷地把那不值钱的礼品放在了收银台后面。
　　离开小饭店之后，木远就坐上了绿皮火车离开了他待了许多年的城市。他要去的目的地不近但也不远坐几个小时就到了。
　　而这几个小时的路程中，木远才静下心来好好地理了理自己的思绪。
　　事实上，自从他被穆夫人接回家之后他就一直处混乱的状态，他不太能静下心来好好地思考事情，在饭店打工的两个多月是他前期作为二世子最手忙脚乱的和忙碌的日子，所以也就没心情去思考其他事。
　　而当自己真的有时间，其实也就是他坐在这绿皮车上开始。
　　木远的心情有点复杂，他以为他会是以义无反顾的念头去找他想了很久的那个人，可当他离那个人所在的城市越来越近的时候反而却有种不安来。
　　而他又清楚地知道，这份不安源自于哪里。
　　木远叹了一口气打开手机看了一眼通话记录上一条条红色的号码，好几次都要点了拨号键了，最终还是没敢打出去。
　　这个手机是木远半个月前在二手市场花五百多块钱买来的，手机号是他抱着侥幸的心理用身份证挂失办理的。没想到的是，他真的把以前的手机号给找回来了，并且里面还有不少的话费，想来应该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怕这个手机号长时间没人用被营业厅回收，才一直在里面充钱的吧。
　　想到这里木远不由得笑了，笑里却含着说不尽的苦涩。
　　不知不觉的，几个小时就过去了。木远出了火车不确定似的低头翻看了一会儿手机，等确定朋友圈那条带有定位的说说后，他才又跑到公交站台边上查找路线。
　　晚上十点半，饭店里已经没有多少客人了，诸青和饭店里的几个伙计正在收拾打扫卫生，看到有人进了店里头也没抬地说道：“不好意思，店里打烊了。”
　　“诸青，”木远松开手上的行李箱，带着不明的情绪喊道，“我来找你了。”
　　正在抹桌子的手蓦地一顿，诸青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他直起身子寻着声音看去，接着他的脑海里就听到了很多声音、出现了很多画面。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停机……”
　　“对不起，您拨打……”
　　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而最后那些冰冷的声音开始有了温度，声音却很急促。“诸青，我回家一趟，你等我。”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诸青，我来找你了。”木远眼睛有些发涩，他上前几步重复了一遍自己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