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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

  •   黑色奔驰在大街上安静地匀速行驶,江客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一言不发。

      姜泽从后视镜中瞄了江客一眼,顿时打了个冷战。

      此人已化身雪山上的休眠火山,寒冷,静谧,但深渊下有岩浆涌动。

      他没见过江客发怒的样子,印象里江客的情绪反应总是很平淡。不知是不是天生的,江客对外界的感知比普通人要迟钝,再加上他懒得控制面部肌肉,所以每时每刻大家见到他都是冷漠、拒人千里之外的姿态。

      姜泽有些后怕地摸了摸鼻尖,他憋了一会儿实在没忍住,于是幽幽劝解道:“不就是个联系方式嘛,大不了咱这就去联通营业厅换个电话卡。”

      “没必要。”江客淡淡道。

      说话间,前方十字路口的绿灯闪烁了几下变成红灯,旁边的燕城一中恰好放学,电动推拉门缓缓打开,一群孩子像困久的野兽,撒欢儿往出跑,长安大道瞬间热闹起来。

      姜泽把车缓缓停在人行道前。车里的冷气开得太足,手腕被吹得有些僵,他关掉空调,把车窗打开两指宽的缝。

      “那就别为这事儿生气了。”姜泽说,“你都活了大几千年了,为一点小事和奶味儿都没褪干净的毛头小子计较,太掉价——把你手机给我,齐州手机号码多少?”

      江客扫了姜泽一眼,见他打开了微信添加好友的界面。

      “齐州这种流氓就交给我吧,我将牺牲我的娱乐时间代替你和他联系。”姜泽说的倒是一本正经,但醉翁之意恐怕不在酒,而在喝酒的那个人。

      江客几不可闻叹口气,他将手机解锁后递过去:“你和他说话尽量谨慎一些。”

      “哎哎,知道咧。”姜泽接过,看到江客的手机壁纸还是万年不变的昆仑雪山,吐槽道:“艾玛,这都多长时间了啊,诺基亚倒台,三星破产,就连咱国产华为都出P30系列了,你的屏保和壁纸还是这个。”

      嘴上碎碎念,手上却挺勤快。姜泽翻开通话记录,对照着顶排的手机号码,输入到自己的微信好友添加栏里,点击搜索,屏幕很快跳出一条个人信息资料卡。

      头像是个中国汉字——黑底白字,干干净净的一个“穷”字,微信名是“穷齐”。

      姜泽直接笑喷,他把手机屏幕拿到江客面前,扶着他的肩膀摇了摇,“这个人,很有个性。”

      江客正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昨晚没睡好,今日中午又没睡,这会儿的他已是精疲力竭。简单扫了眼手机屏幕,他皱着眉把姜泽推开,“我累得很,睡会儿。”

      “你睡你睡。”姜泽添加了对方好友,笑嘻嘻地把手机还给江客,“今儿也没什么事,我送你回涵馆,今晚你早点睡。”

      江客拉出一条毛毯给自己盖上,轻轻摇了摇头:“今晚有事睡不了,回去摆招阴阵,帮我找个地缚灵的埋尸地。”

      “嗯?”姜泽拧眉,他扭头朝后车座看去,“你要干什么?”

      江客靠在车窗上,闭上了眼睛。他的声音很低,显然是累极:“昨晚我在酒店停车场遇到了一只地缚灵:十三四岁的女孩,齐刘海,梳着麻花辫,身上穿着件白色雏菊碎花裙。她被释迦利用喂了盘古石碎片,魂魄得以脱离本体在燕城杀人。昨晚我取了女孩体内盘古石碎片,她的魂魄会再次锁进本体,我们要抓紧时间找到她的尸体。”

      “我就说呢,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喘成那样。”姜泽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但刚恍然大悟一半,就想到了什么,“等下,今儿齐州算命的时候说缠着那太太家的厉鬼也是齐刘海、麻花辫吧?”

      “嗯。”

      “我以为他瞎扯呢。”姜泽摩挲了一下方向盘,思考了一会儿问:“这事儿你怎么看?”

      “不好说,我们对他的信息掌握太少......”江客的气息渐渐弱了下去,后边的话还没说完,他就陷入沉沉的梦中。阳光透过车窗照射在他的侧脸,脸颊雪白,眼睫乌黑,即使是睡着,他的眉心都是轻微皱着的。

      姜泽叹了口气,江客经年累月引冤魂上身,身体早就变得千疮百孔,现在睡个安稳觉对他来说都是奢求。

      忽然,一阵机车的嗡鸣声从远处传来,姜泽扭头朝车外看去——

      一个戴着黑色头盔,身穿机车皮衣的男人骑着一辆黑色机车扬尘而来。那辆机车特别惹眼,线条流畅像一只准备进攻的猎豹,双V四缸油箱连带前车身均涂黑色油漆,在日光下黝黑发亮,尾翼车灯涂了一圈亮黄色,张扬得很。

      机车眨眼间就窜到红绿灯路口,只见男人猛拉刹车,后车轮在地面发出尖锐的摩擦声响,“咔”地一下停在江客的车旁。

      齐州单脚撑地,抬手把头盔的挡风罩掀起,露出英气的眉眼,他三两下摘掉手套,曲起右手指关节,“砰砰”敲了几下车窗。

      姜泽把车窗降下来,指了指后座的江客,“小点声,他睡着了。”

      齐州朝后边看去,他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十分温柔的笑容,然后轻手轻脚拉开皮衣拉链,扯出一个中号的白色塑料袋递给姜泽,“这里是一些跌打损伤的药。虽然是民间的土方子,但药效很好,他后背和手腕有伤——”

      “呦呵,你和他才见第一面,怎么就这么关心他?”姜泽打断齐州的话,他接过塑料袋,把齐州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还是说你认识他?”

      齐州摊开手耸了耸肩,给了姜泽一个恰到好处且坦坦荡荡的表情,“我关心我未来的上司兼经纪人不行吗?”

      姜泽“哼哼”笑了几声没说话,冲齐州翻了个大白眼,然后把车窗升上去,盯着车前窗外的人行道发呆。齐州简单与否他目前摸不清楚,但日子久了是敌是友总能看个大概。

      正捉摸着,人行道上走来三个男孩。

      一个满脸都是青春痘的小胖子,一个穿黑色卫衣脚蹬AJ的帅哥,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背着双肩包的瘦子。

      那小胖子一把勾住卫衣男孩,“堃堃,你就陪我们去一趟浐灞町呗,好容易放端午假,深受学习剥削的我们不得找点刺激的放松放松?”

      卫衣男孩摇头:“我不去,你们最好也别去,没看见那些恐怖片的开头都是因为一群人作死嘛?”

      胖子拍了拍胸脯,“那是恐怖片,我们现在是21世纪,建国之后都不让成精的。更何况徐泽都去过一次了,没什么事对吧?”说罢,胖子回头看了看走在后边的鸭舌帽。

      鸭舌帽双手抓着书包背带,他把头压得很低,短暂点点头,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得到肯定,小胖子又回过头竭尽全力地游说卫衣男孩,“走呗堃堃~我们就开个直播,别的事绝不多干——”

      “这是商量着打算去哪呢?”齐州坐在机车上,把一串钥匙拿在手里抛来抛去。

      三名小孩同时停下脚步,扭头朝齐州那边看去。卫衣男生眼睛一亮,问:“你怎么来了?”

      “处理点事儿。”目光从三个男孩身上一一滑过,齐州最后看向卫衣男孩,他把钥匙丢过去:“你爸今晚加班,你去我家住。”

      卫衣男生手忙脚乱接住钥匙,点头:“哦,好。”说着,他挤到奔驰和机车之间的缝隙,抬脚就打算往后边坐,不料却被齐州抬手拦下,“干什么?自己去坐公交,我的车后座是留给我老婆的。”

      “艹!”卫衣男孩被推了个趔趄,低声咒骂了一句。

      坐在车里的姜泽扭头朝窗外看去,齐州已轰上油门跑远了。

      ·

      周堃站在人行道对面的公交站牌下,用手抹掉齐狗逼喷得一脸机车尾气,朝已变成一个小圆点的机车,气吞山河地骂了一句:“齐州我草你大爷!”

      陶宇在旁边笑得直不起腰,脸上的肉几乎要堆成一个千层,他勾住周堃的脖子,“堃哥,这家咱不回也罢,和我们去浐灞町直播撞鬼吧。”说着,他一脸神秘地凑到周堃耳边,“网上都说,进入浐灞町找5号楼4单元,进去后上电梯,然后依次摁下1,3,5,7,11,13,15楼,重复三次就能通往另外一个世界......”

      “不去。”周堃从书包夹缝中翻出手机,干净利落插上耳机,“我比较惜命。”

      说话间,35路公交车到站,周堃收拾好书包,抬手拍了拍陶宇的肩膀,“别去作死哈,哥走了,后天见。”说罢他三两步跨上了公交车。

      “哎堃——”陶宇追上前,话头却被合上的车门拍回了肚子里,他只能站在马路牙子上目送35路公交车离开。过了会儿,他叹口气,耷拉着肩膀,“真没劲儿,堃哥不去,还谈个屁的抓鬼啊。”

      一直站在旁边没说话的鸭舌帽凑了上来,大热天他仍旧戴着帽子,头也压得很低,“堃哥不去我们去吧,我们直播的时候替他涨涨粉就是了。”他的声音细细的,听起来像刚进入青春期的女生声音。

      陶宇低头想了一会儿,点点头,“这样也好,我们就用他的号直播吧!”他又恢复了兴致盎然的状态,一把勾住鸭舌帽的肩膀,大力晃了晃,“走!我们俩去——话说你的声音怎么变得娘们儿唧唧的啦?”

      “没,最近感冒,嗓子哑了。”徐泽咳嗽了一声。

      陶宇不疑有他,琢磨着如何骗过他爸妈今晚出门,顺便狠狠地替周堃惋惜一把:“浐灞町一定很刺激,堃哥不去真是可惜。”

      丝毫不觉得可惜的周堃在上车后就戴上卫衣兜帽开始睡觉,一直睡到了终点站。

      此时已过六点,太阳落山,仅有的一丝余晖妄想将天空照亮,却还是没法阻止逐渐降临的黑夜。

      周堃双手插兜晃悠着下了车。

      35路公交终点站是燕城市南郊,贫瘠的土地上孤零零地矗立着几栋并不算太高的旧楼,上写“司机公寓小区”几个大字。

      周堃横穿过宽阔的柏油路,沿着小区围墙外的小路朝北走,路过燕城垃圾焚烧厂,在一扇掉红漆的铁门前止步。

      这是一座废弃已久的福利院,院长在五年前得胃癌病死,院里的孩子被领养的领养,送走的送走,只剩下五个身体有残疾的小孩没人要。当时齐州还是影帝,花钱把这里买下来,用自己的工资养活着福利院里的孩子。好人总有好报,后来齐州被经纪人骗得困顿潦倒,这里就成了他的居住地。

      周堃推开门,一只黑黄相间的狗扑上来,摇着尾巴把他从上到下舔了一遍,周堃将狗头拨拉开,一边朝里走一边喊:“齐州人在不?”

      “喊你爸爸有什么事?”齐州端着两只盘子从厨房走出来,身上还穿着围裙。

      周堃朝他竖了个中指,“谁他妈是你儿子?”

      齐州也不恼,仿佛这样的对话他已经司空见惯了,只“啧”了一声便转身走向院中的老槐树。

      老槐树上吊着一只节能灯,树下放着一张石桌。齐州把刚炒好的菜摆上桌,用围裙擦了擦手后又往厨房走,到门口时他回头对周堃说道:“去叫齐一二三四五吃饭。”

      “哦。”周堃答应了一声,抬起两条腿朝后院走。

      后院是一排三间连着的平房,他走到中间的房子,推开门把书包甩到床上,然后依次去敲隔壁的两间房门。

      不过他的手刚抬起来,两间屋子的房门就一前一后打开了。门缝中钻出几颗小脑袋。

      这些小脑袋涌出来,围在周堃身边,七嘴八舌问好,“堃哥终于来了,我们都想你好些天了,齐叔叔说你们学校还没放假。”

      “嗯,最近学校事情有点多。”周堃把年龄最小的姑娘“小五”抱起来,低头看了看围在自己身边的小不点。

      齐州盛完饭端出来,扭头瞅见几人堆在后院叽叽喳喳聊天,顿时浓眉一竖,气沉丹田吼了一嗓子,“快来吃饭!”

      周堃带着五个孩子在老槐树下落了座。

      “尝尝,五星级酒店的饭菜!”齐州将鱼肉分成小块,一块一块地挑给孩子们。

      “你哪儿来的钱买这个?”周堃就着鱼肉吞了口白米饭。

      “有人请吃饭,我不想浪费就把菜打包了。”齐州用筷子戳着碟子中的菜,拧开酒壶狠狠地灌了一口。

      “你都落魄到住福利院了还有人请你吃饭,看来是过命的友情,嘶——疼!”周堃伸手找齐州讨酒喝,被对方一筷子敲在了手背。

      “你还没十八喝什么酒?”齐州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今儿下午我听你朋友说什么浐灞町......怎么?你有活动?”

      “没活动,”周堃解释说:“有人说浐灞町闹鬼:进电梯依次摁下1,3,5,7,11,13,15楼,重复三次就能通往另外一个世界,他们闲的蛋疼打算搞个直播。”

      “哦?”齐州挑眉,咂摸了一下嘴,笑着说:“听起来很有意思啊......我们去玩玩?”

      “我不去,你想去你去,他们不信世界上有鬼,我信。”周堃拒绝,他扫了齐州一眼,“而且坐在我面前的某人好像就不是人。”

      齐州一哂,转着酒杯没说话。

      燕城市刑侦支队有一个特别案件调查小组,专门接手超自然死亡的案件,组内只有一个组员,那就是齐州。周堃不知道齐州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只听他刑侦支队队长的老爹简单说过齐州很厉害。

      与此同时,燕城东北角别墅区,涵馆21栋,后花园。

      姜泽单手端着一个挂满铜锈的青铜方鼎,弓腰在草坪上踱步。方鼎里盛着刚烧完的香灰,他时不时把手伸进方鼎里抓一把,送到嘴边吹口气,然后洒在地上,如此循环,直到香灰洒完。接着,他直起身体,把青铜方鼎交给江客。

      原本绿色的草坪上闪现出一个形似人类头骨的阵型,姜泽舒展了一下筋骨,然后以一种十分怪异的姿势——他用手肘关节和膝盖撑地慢慢爬向阵型中央,口中发出“咯咯”的叫声。

      香灰瞬间复燃,但不是火焰,而是绿莹莹的鬼火,姜泽的脸惨白惨白,眼珠子变得死气沉沉,就像冬日雾蒙蒙的贝加尔湖。

      江客垂手静立在阵外,一个纸糊的人慢慢飘到他身边。

      “你又要干什么?”非男非女的声音从纸人嘴里传出。

      江客没搭理他,短暂地摩挲了一下戒指,一道青色幽光闪过,长刀被他攥在了手里。

      纸人见状,连忙后退三步,伸出苍白的手,“先别动手,我自己滚。”

      江客的目光停留在阵法中的姜泽身上,听到纸人说话,握着长刀的食指点了点刀柄。

      纸人见他没出手,松了口气,“我好歹是统率昆仑魔域的魔尊,您好歹给我点面子让我把话说——”后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江客抬手削了它的脑袋,姜泽也从阵法中爬了出来。

      “hetui!”姜泽偏头吐了两三口唾沫,“妈的,香灰吃了一嘴......西南方浐灞町,那只地缚灵的埋尸地在浐灞町。”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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