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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小受气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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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紧去投胎了!”张天水道。
“哦哟!你这个道士怎么还没走啊!”老太太抚着胸口,被吓了一跳。
“人间的事已经跟你没关系了,过了七七四十九天,你就不能自己去阴间了,只能等鬼差来把你带走了,留恋人间,到时候可是要吃牢饭的。”张天水叹了口气,双手掐起了往生诀。
“我舍不得我的孙孙呀!”老太太趴在门上,试图通过猫眼再看一眼自己心爱的外孙。
“我会照顾他的,你就安心地去吧。”张天水闭上眼睛,嘴唇张合,默念着往生咒。
“我的宝贝瑞瑞啊……”老太太的灵魂被一股外力拉起,双手往前扑腾着,不想离开。
“去吧。”咒语念完,张天水睁开眼睛。
老太太的灵魂被一阵金光温柔包裹,升上了夜空,消失不见。
“安心去吧,你护他养他,下辈子会衣食无忧,一世安稳的。”张天水看向天空,随手掐了个诀,一团火焰至他指尖燃起,弹向了门板上杨瑞之前拍门时留下的血印。
淡蓝色的小火苗顺着血迹燃烧着,过后血迹消失,火苗熄灭,门板如昨,未损分毫。
五岁的杨瑞坐在凳子上,自己洗干净手脚,穿上拖鞋,倒了水,关了所有的灯,往沙发走去。
他拽着小毯子盖住自己,闭上眼睛,泪水至他眼角流下。
“外婆,我好想你啊。”他小声喃喃着,睡着了。
第二天阳光照常升起,热气开始蒸腾着这个落后的小城市。
小巷中人来人往,人声嘈杂,去上班的,去买菜的,送小孩去托儿班的。
头顶又有人晾晒出了湿衣服,滴滴答答地落在水泥地上。昨晚道士留下的符纸灰烬被众人的鞋底踩来踩去,和泥水混在一起,已经失去原色了。靠近污水沟的那面墙上爬着湿腻腻的青苔,清晨的阳光曾有一瞬间照入过这里。
陈金标推开门,换好鞋,背上公文包。
杨露正在给陈橙喂稀饭,听见声音,端着碗从客厅出来了,嘱咐道:“晚上早点回来啊。”
陈金标‘砰’地一声关上门,去骑停放在楼道里的电瓶车了。
杨露看着紧闭的大门,心底窝起了火。
“妈妈妈妈!我要看电视!”陈橙跑过来拉着她的手晃着。
碗里的稀饭差点晃出来了,杨露刚想喊‘看看看!就知道看电视!’,瞥到了还在沙发上睡觉的杨瑞,怒气冲冲地走过去,放下碗,提起他对着他的脸就是两耳光。
气急败坏地骂道:“你就是来讨债的吧!啊?你怎么不去找你爸呢?你来拖累我做什么?啊?你去死吧?你怎么不去死呢?昨晚怎么不去马路上呢?老太太走了怎么不把你也带走呢!”
她总力地把杨瑞摔在沙发上,推耸着他。
“哇啊啊啊——”杨瑞立刻大哭起来,推拒着她,可一个五岁的孩子,怎么打得过一个大人。他全力地挣扎着,最后蜷缩起来,被打过的地方开始红肿起来。
陈橙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住了,一动不敢动地缩在后头。
张天水走进小巷,陈金标刚好推着电瓶车经过他身边。
张天水还是一身灰色的布衣,但今天双手空空。
中年人虽然有些秃顶了,但皮肤挺好的,白净,五官端正,气质温和。能看出那身布衣裁剪妥帖,布料讲究,把他微胖的身材衬地修长起来。手上还戴着一串不知什么木头做木珠,暗黄色的,像是有些年头了。
看着……看着就像个退休后的大老板,一身和善的富贵气息……与这颓败的小巷子格格不入……
陈金标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张天水侧身站在一旁让他先过,在他看过来事,对他微微点了下头,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容。
陈金标在路上还忍不住回想他的笑,总觉得那笑好像有什么莫名的意义,叫他有些不安。
张天水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的哭声,表情冷了下来。
“啊?你去死吧!你来拖累我做什么!老太太要做好事怎么不做全了!怎么不等你大了再走啊?为什么要我来承担这个责任!”杨露抓着杨瑞的肩膀,用力把他往茶几上撞。
“哇啊啊啊——外婆!外婆!啊啊啊外婆啊——”杨瑞哇哇大哭着,眼睛已经肿了起来。
原本待在舅妈家时,舅妈虽然嘴上会说他,但从没在行动上苛待过他。昨天还白净健康的小孩,此时满身青紫。
张天水听着声音,内心愈发地着急了,已经不是在敲门,是在捶门了。
“妈妈妈妈!”陈橙看着门,大声喊道。“有人在敲门!”
杨露放下杨瑞,直起腰。杨瑞哭的声音太大了,她又打地起劲,根本没注意到敲门声。这时听到有人来了,看着满身伤遮掩不过的杨瑞,心底有些慌了,忙捂住杨瑞的嘴。
陈橙要去开门,杨露制止道:“橙橙去看电视吧,妈妈来开门。”
“噢。”陈橙转身爬上沙发,开始找遥控器。
杨露一手拎着往杨瑞的胳膊,一手捂住他的嘴,把他扔进了卫生间,指着他鼻子警告道:“敢出来就饿死你!”
她松开手,杨瑞就倒在了地板上,他用力呼吸着,刚刚杨露捂得太用力,他差点窒息过去。
杨露收拾了一下客厅,把撞离原地的茶几推回原位,整了下有些凌乱的头发,才急急忙忙地跑去开门,道:“谁呀!这么急?门都要被你敲坏了!”
门刚开一条缝,张天水就挤了进去,目光在客厅里巡视着,却并没有看见杨瑞。
“哎哟!”杨露后仰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看清来人后怒目而视。“怎么又是你!你谁啊!”
卫生间里,杨瑞从地上爬起来,扑到门把手上,可这门被钥匙反锁了,他打不开。
听见卫生间传来的动静,张天水朝卫生间看过去,杨露连忙挡在他身前,问道:“你是谁?闯到我家里来做什么?赶紧出去,不然我报警了!”
张天水一只手把她隔开,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道:“你生于农历三月初三丑时,六岁时丧父,有一个大八岁的哥哥,母亲是小学老师,是她一人把你们兄妹俩养大的。”
“你到底是谁?”杨露虐待孩子后惊慌的心情还没平复下来,这会心又提了起来。
“你十七岁生下了第一个孩子,却并没有养育他,同年认识了现在的丈夫,第二年生下了第二个孩子,就是这个吧。”张天水抬了抬下巴,指着陈橙。
陈橙懵懂地抓着遥控器看着他。
“你调查过我?”杨露道。“我跟你有什么仇吗?”
张天水摊开手,耸肩。“我算出来的。”
杨露惊疑地看着他,说:“我可没得罪过算命的。”
张天水继续道:“原本夫家有恒产的,可你命里不带财也不带福,嫁过来后夫家就破产了,欠了债,婆婆还得了重病,每月耗去大笔花费,尽管丈夫还剩下一份还不错的工作,可也只能住在这风水恶绝的地方。”
算命的能算地这么准?知道这么多?怕是政府系统里的履历都没记录地这么清楚了。而且还说她是穷命……是她导致夫家破产的……
不知道这人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但杨露已经信了,她想起婆婆嫌弃她的样子,怕被陈金标知道这些会跟她离婚,心中开始惶恐起来,拿出手机举着,指着门,说:“赶紧出去!我报警了!我根本不认识你!”
“你别慌。”张天水抬了抬手。“我真的只是个算命的,昨晚经过这儿,碰巧(划掉)遇到了那孩子,觉得跟他有缘,想收他为徒而已。”
“收徒?收什么徒?他才五岁,字都识不全,你能教他什么?我不迷信,你赶紧离开我家。”杨露拒绝道。
“我想把他带在身边教养。”张天水看着沙发上的毯子,又看向垃圾桶里的碎玉。“我会负责他的衣食住行,学习成长。你不用花费,依然是他的监护人,可以看望他,可以让他在放假时回来。”
“怎么样?”张天水目光转向杨露。
“你是哪里人?”杨露有些心动了,问道。“你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我是J省人,目前住在N省。”张天水说。
“谁知道你是不是拐卖小孩的?”杨露说,卖了还能得几个钱,白给她可捞不到便宜。
张天水掏出钱包,拿出身份证在她眼前晃了下,杨露伸手要拿,他又收了回去,说:“你考虑一下吧?毕竟……你家现在的情况,也挺复杂的。”
张天水起身,告诫道:“小恶也是恶,小恶只是作恶的人胆子小没本事,只能做小恶,但这种人,也是恶人。”
杨露在他仿佛洞悉一切的目光中,心虚地不敢再于他对视。
“我走了。”张天水说。
“等等。”杨露喊道。“你留个电话号码吧,我妈生前其实挺信道的。”
“你的号码?”张天水拿出手机,屏幕上高清的粉色短裙卡通少女令人瞩目。
杨露看过去,张天水拿着手机的手抬高了些。
“139xxxxxxxx”
张天水拨了过去,杨露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这就是我的手机号码,我叫张天水,想好了跟我打电话。”张天水说。
作者有话要说: 陆铭:罚在我妻,痛在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