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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四十 ...

  •   调查组调查小陶的事没有引起老凌的注意。
      都认为老邵和老陶是一个鼻孔出气,调查只是做做样子给人看看罢了。过了几天,调查磨转方向,把近几年办理的财政手续全部纳入调查范围,老凌慌了。这些年老凌一直与区委书记相处的驴头对不住马嘴。在干部的使用上,他不开腔时,干部的提拔交流尚能顺利进行,只要他一开腔帮助说话,这个干部就小拖机开进沙滩里,一路冒黑烟被搁在沙窝里。但区长有普通职工的人事调动、工资关系办理权力,加上处于城市区的特殊地理位置,周边县人员想往市区流动;外边的人员回乡落户都隔不了他的门槛。老凌利用手里的权力脚蹬风火轮四面转动,把自己转成发光的人物。从他接替区长之后,为在市里打开局面,控制区里的局势,绕开编委私下办理不少财政供养手续。
      现在老邵亲自坐镇指挥调查这些事,老凌便坐不住。把仝世德叫到跟前,说老邵这样做有针对我俩的意思,当初老陶妹妹的手续是我俩办理的。老仝问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难道仅仅为了抓住我们的小辫子?老邵说我感觉他有些不怀好意。没有被诫勉谈话之前,一门心思在换届提拔上,希望破灭后,该捣鼓我了。这样做是先下手为强,查出我的问题端在手里,一竿子把我打出煤都区。老仝说老陶也参与到这件事里,何况又是给她妹妹办理的,不知道他有何用意?老凌说尽管老陶是当事人,但白纸黑字是我俩的同意签名,我俩脱不了干系。老仝没有把它当回事,笑着说原来老邵转弯抹角就为这些啊?如果他动作小轻拿轻放都好说话,我的井水不去犯他的河水,否则强上歪脖子树,我就把他不干净的屁股掰开给人看,反正我是没有欲望的人了。
      老仝这么说,提醒了老凌。是啊,老邵能磨道里找他驴蹄印,他为什么不能找老邵的驴蹄印呢?这几年老邵提拔了那么多领导,而且随心所欲,不知道里面藏有多少猫腻?如果掂出一两件也够他喝一壶。更何况老邵与开发商老梅打得火热,热的背后会只是冷碗凉盘吗?想到这些,老凌说老邵不干净,下面议论归议论,有把柄拿着手里,就打到他的七寸了。老仝说老邵违反干部组织任用原则的事比比皆是,大的不说远的不说,就说身边的翟大江吧,就是原来老袁下面那个小刺头,他是诸葛寺村老翟的儿子。老邵先打招呼给按个拆迁办副主任,后来大江和拆迁办主任闹矛盾,老邵又把他调到身边提拔个副科长,这正常吗?当一把手的不按规矩行事,从小的方面说是毛病,往大处说是违纪,甚至有违法行为。老凌听他讲老邵的事,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说你认为老邵和翟贵没有超越工作之外的关系吗?老仝想了想,把翟贵如何拱掉苗得雨,当上支书的经过讲给老凌听。说我也感到纳闷,村里这么复杂的争斗,老陶一出面就轻易摆平了,后面一定有老邵的参与。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呢?一个是区里的主要领导;一个是村里的一般干部,八里沾不上边的人却超越了普通关系,里面能会没有故事吗?老凌说我不管他俩之间有没有故事,但听你讲了这些,感觉故事之外肯定有故事,我们把这个故事讲好,老邵一样吃不了兜着走。
      老凌眨巴眨巴眼,想出两步棋,每步棋都能将住老邵这个帅。
      第一步棋是拱殷超这枚卒过河。
      老凌要走殷超这枚棋子,自己不能出面,他是一区之长,要腾出回旋的空间,不能和老邵下成马别腿的死棋。老凌先找到袁风说明来意,袁风拍着胸脯说,只要是对付老邵的,前面有刀山,我上;有火海,我闯,被老邵停职的人,不在乎别人看高看低。老凌把意思讲给他,袁风二话不说就去找殷超。
      殷超听完袁风的意思,说让我告大江没有经过组织程序提拔为拆迁办副主任,以我的身份合情合理。但让我告老邵,就有点八竿子够不着,我俩的差距太大,别人会认为我是傀儡,后面有牵绳的人。袁风说只要咬住这件事不松口把老邵带出来,后面是风是雨,自有人去做。你迈出第一步,老邵就会筋酸骨头疼。殷超说老邵使阴招把我害得够惨了,涉及到老邵的事,你不用扬鞭我自奋蹄。但我的事是我的事,与你的事虽有重叠,但是两码事。我可以照你的意思去迈第一步,只是我要知道我扮演什么角色,这个角色会有什么结果?袁风听了此话,觉得以前低估了他,笑了笑没有说话。殷超又说,我把丑话说前头,先丑后不丑。我知道,我参与其中的事可能不是小打小闹的事,这件事结束后,有人吃肉有人喝汤,我能吃肉喝汤吗?袁风又笑了笑,说你不打算发泄发泄自己的情绪吗?殷超说这与参与进去是两码事。现在你也不是局长了,我说句不该说的话,我与领导们打交道打害怕了。袁风装着去卫生间,在卫生间给老凌打电话。老凌表态说只要能把老邵拱走我留下,区中层副职的位置任他挑。袁风把老凌的意思变成自己的意思说给殷超。殷超说我想知道你背后的人是谁?袁风说事成后找我兑现承诺。殷超说你是下台领导,有多少把握?袁风汇报给老凌,老凌让副区长老魏去见殷超。殷超说你们这么看重我,我不会让你们失望。
      殷超回到家,把翟大江如何不经过组织程序被提拔,区委书记老邵又是如何违反干部选拔规定,指人画圈凌驾组织之上的事实,写成举报材料署上自己的姓名,直接拿着去市委找□□老边。去了三次被秘书挡在外面,殷超不悔心等在厕所门口,老边去厕所方便,殷超把他拦在厕所里。老边说去找职能部门。殷超说我等你三天了。老边忙得放屁的时间都没有,哪顾及这样的小事,显得不耐烦,说我要集中精力办大事,市里有多少事等我处理。殷超说你开会说,老百姓的事就是大事。老边更不耐烦,转身往办公室走。殷超追在屁股后面,说如果□□都是这样的态度,我只有去省里进北京了。老边止住步,回过头打量他一下,说你在威胁我?殷超说不是威胁,是提醒。老边见他不卑不亢语气平和,走过去接了材料,示意去他办公室。老边坐定,晃了晃手里的材料,说你有什么要求说吧?殷超站在办公桌边,说我要求按照组织规定,违反哪一条处理哪一条,违反到什么程度处理到什么程度,材料下面有证人。殷超写的证人是局长袁风。袁风说过他可以当面锣对面鼓,把老邵违反规定的那些事证死。老边在检举材料空白处批了一大段文字,交给秘书对殷超说,你回去吧。殷超才放心出了老边办公室。
      第二步棋用的是连环马。
      先派乔福长上场,用同学的身份点燃苗得雨这枚花炮。乔福长约苗得雨K歌。两个人在K房里唱了几首歌,开始喝酒,一会儿便把苗得雨喝大了。苗得雨说我活了这么大,做的最窝囊的事就是辞去村里的支书。和老翟斗了这么多年,在各方面都占优势的情况下不得不辞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手里的饭碗,端在老翟的手里,那心情像喉咙里伸出一只手却没有办法,叫什么来着?乔福长说叫“无奈”。苗得雨说这是最折磨人的,疼,说不出;说出了,又找不到疗疼的办法。
      乔福长见苗得雨主动把话题扯到这上面,觉得是切入主题的时机。于是便引水入灌,说有些事我本不想瞒着你,怕你心里有负担一直没有说,但看你这么耿耿于怀难受的样子,把真相告诉你或许是一种解脱,即便不能解脱也该知道死在哪个妖洞里。便把老陶为化解翟贵的上访,如何杜撰殡葬举报,逼他辞职的事讲了出来。苗得雨将信将疑,说我和老陶是战友,他不会也不能挖坑让我往里跳。乔福长说官场的事你我都是外行。你想,老陶后面是老邵,两人又在一个联盟里,老陶这样做是在帮助老邵,老邵要提拔必须扫清道路,老翟的上访对他是个障碍。苗得雨问就是为了怕老翟继续上访?难道不怕我领人上访吗?区里领导应该清楚,论尿我也比老翟尿得高。乔福长说水不知道在哪里打褶皱呢。有些事我们看到的只是表象,像大江被指定提拔这件事也是表象,表象都说不清,表象下面的更说不清。乔福长的一番话让苗得雨上了心。
      过了几天,苗得雨窝在家里看电视。电话响了,接通是乔福长。乔福长说稍等下,有人要与你说话。电话的声音是仝世德。老仝说当老总端架子了?连个面都不见?苗得雨说我请你喝酒。老仝笑着说,等你喝酒我都喝不动了。让他过去喝酒。苗得雨打车到了酒楼。
      苗得雨走进包间里,见除了仝世德、乔福长,还有一位不认识。老仝介绍说,这是他以前的部下区殡葬所长。苗得雨客客气气给他打招呼。老仝说都是自己人,不用拘礼。苗得雨悬的心放了下来,与所长吃喝不论,说话也敢伸长舌头。姥娘土葬是他一块心病。
      酒过三巡。苗得雨衬衬摸摸对所长说,我总感觉你做的工作挺神秘,显得人也神秘。所长说,说神秘是你与做我这一行的不打交道,话说回来,也永远不希望与我打交道。别人管的是活人,我管的是死人。苗得雨心里有事,试探问怎么管理这些死人。所长说,说白了,我的工作就是监督火化不允许偷偷土葬,实现文明殡葬。苗得雨又问假如有人偷偷土葬呢。所长说干这项工作得睁只眼闭只眼,几千年都是土葬,现在一把方向磨过来,有想法有抵触在所难免,需要慢慢适应。所长这么说,解除了苗得雨心里的警戒。想到姥娘被人举报又进一步问,你们经常接到举报吗?毕竟土葬违反政府提倡的殡葬改革。苗得雨把话拐个弯,想知道像他姥娘这种被人举报的情况能有多严重。所长说现在的人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们也是拿捏着工作。苗得雨心里起起伏伏,再问,如果你们接到土葬举报,通常情况下会怎么处理。所长在殡葬部门做了七八年的领导,凭职业敏感猜到他有情况在里面。笑着说对于举报的案件有两种处理方式,一是起尸火化,二是罚款。主要以罚为主。从我在这个部门工作十多年的经历看,处理起尸火化的案件少之又少。都入土为安了,还是需要顾及亲人家属的感情。苗得雨的脸皱得像苦瓜,把乔福长告诉他的消息与所长说的话比对,印证了乔福长说的都是事实。一种被愚弄后的愤怒,像下雨前的黑云罩在他的脸上。
      苗得雨的所有表现,逃不过老仝和乔福长的眼睛。把殡葬所长请出来吃饭,就是让苗得雨对老陶的怀疑打消掉,认清老陶的本来面目。不等他们引话入题,苗得雨自己主动求证。老仝知道他已经停船入港,故意说我们是聚在一起为苗总的华丽转身庆贺的,不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谁说罚酒。都附和同意。苗得雨嘴上没有说什么,心里像坠了一块石头。
      苗得雨还没有从这件事里挣脱出来,又见到了副区长老魏。这是第三步棋。再过几天,省市换届就要全面开始,各地方都高度紧张,如箭在弓唯恐出一点差池。老魏主动找上门向苗得雨征求□□意见。苗得雨听说是被区长老凌点了名,无比激动,拿出私藏的极品龙井茶叶要与老魏分享。老魏也没有拿架子,一顿饭工夫两人便聊得心投意和,仿佛成了相见恨晚的知己。
      苗得雨说像你们这样当领导的,平常高头大马,其实也有小的一面。老魏说单讲无妨,咱都成了朋友了。苗得雨说你们在省城接访的时候,都会把使小的本事拿出来,态度好身段软,我都不敢相信。老魏笑了,说领导是想感化上访群众,哪位领导去接访都有压力,怕完不成任务交不了差。上访对地方领导来说毕竟不算光彩的事嘛。苗得雨也笑着说,虽说不算光彩的事,但领导们耽误提拔了还是耽误吃喝了?老魏说你说的是上访在平常,如果换成特殊时间段,就不一样了。老魏突然把话停下来,犹豫了一下,说不说了不说了。端起茶杯品茶。
      卖了一个关子,见苗得雨没有反应,又悠悠地把话岔了回来。说咱是朋友了给你交个底细也无碍。当领导的尤其单位的一把手领导,最害怕两个时间段群众上访,一是在各级人代会开会期间。人大代表都聚集在一起,这时候出现上访,等于往领导脸上抹黑,处理不好弄得碗打盆摔,里里外外不是人。二是各级换届期间。领导们辛辛苦苦播种了多少年,种豆的想得豆,种瓜的想得瓜,都想趁着换届,调动的调动提拔的提拔。假如这时候出现大规模集体上访,不光是抹黑不抹黑的问题,等于让他以前的工作前功尽弃,也等于给他的提拔按了删除键。苗得雨品着茶听老魏讲说,感觉他所说的这些,如杯内沁入肺腑的茶水慢慢流过心田,让他豁然开朗。自己冥冥想了这么多天报复老邵的办法,此刻老魏讲的不就是最好的办法吗?苗得雨说以茶代酒,我敬你一杯。老魏说我该敬你才是。老邵都说你是有影响的人,你稳定了,煤都区就稳定了,我这个管□□的就能吃甜睡香了,邵书记更能高枕无忧了。苗得雨把脸沉下来,说我恐怕让你和老邵失望了。老魏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说咱不说这些了,喝茶!这茶是我喝过的最好的茶。苗得雨撇着嘴似笑非笑,说老邵来了,就不一定能品出茶味来。

      □□老边听说去省城的上访,头紧了一圈。从省里了解到自己在酝酿的候选人名单里,就开始倒计时数 ,期盼风调雨顺,害怕出现集体上访或特别事件,但是还是出现了煤都区到省里的二十多人的上访。越怕见鬼越走月黑路,老边简直有些气愤。
      了解到上访是针对老邵的,让他匪夷所思。村里群众上访区委书记,不是为了村里的群众利益,竟然是官场上的那些事,老边就感到这是煤都区官场斗争延伸过来的,村里群众是他们斗争的道具。老边看过传真过来的材料,举报的两项内容都是先给老邵扣了个大帽子,最后落脚在村里,指向村支书翟贵。从举报材料的语气和用词看,是地地道道的村里口吻,从中判断可能是村里的派系权力之争。官场的斗争和农村的派系权力之争看似一码事,实际上是两个不同领域的争斗,那么为什么村里的争斗串并到官场而且剑指老邵呢?里面有没有联系?老边陷入到迷茫里。拿起电话拨给在省里劝访的□□局长,说无论群众提什么条件都要答应,只要能把他们带回落凫市,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放个大雷炮。□□局长知道是老边的关键时候,把劲提到嗓子眼上。
      苗得雨带着群众在省城滞留三天,老边在家里如坐针毡。劝访的人头发搔掉不少,也没有办法,向老边请示,想使用警力把上访的群众强行带回落凫市。老边一口拒绝,说这样只能使事态越发展越大,一旦奓了窝后果不堪设想。老边亲自跑到省城,对上访的群众说,我是□□老边,相信我的跟我回去,三天时间我给答复。苗得雨给下面的人一使眼色,大家呼呼啦啦跟他回了落凫市。
      老边把诸葛寺村上访材料仔细研究一番。发现材料里提到的“翟大江”和之前殷超署名举报的“翟大江”同属一个人,同是一件事。感觉到这起上访不是那么简单。
      老边把老邵叫到办公室。说两起上访都针对你一个人,你有什么看法?老邵自辩说,可以把我任职期间所有的干部调整做一次全面的调查,看我有什么以权谋私买官卖官的行为?我任职期间不可能满足所有干部的提拔要求,挟私报复也是常有的事。老边说你说的话我相信,但翟大江这件事你怎么解释?老邵显得很无奈。说两次提拔翟大江完全是工作需要,我并不认识他本人,更没有与他父亲老翟有联系。把为什么提拔大江的前前后后讲了一遍。老边说你讲的这些我还相信,但问题是有人顶头告你,你在这件事上并非没有瑕疵和纰漏。老邵说背后一定有幕后指使,目的是把我搞臭搞烂,从煤都区灰溜溜撵走。老边说都是搞这一行的,有相同的认知和感受,但诸葛寺村的集体上访来势这么猛,群众情绪这么激烈,又是发生在这节骨眼上。我接访时表过态,三天内给予答复处理;过三天如果没有结果,不知道下面的事态会向哪个方向发展。不过话说回来了,不管向哪个方向发展,都不是好结果。老邵已经听出话里的意思,暗示他要顾全大局迎合群众的要求牺牲自己,牺牲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从区委书记的位置上退下来。这超出老邵的接受范围。仍心有不甘,问有没有其它办法。老边板着脸,说我给你一次机会化解这次上访,如果化解不了,也实在没有其它路可走。现在的上访不单纯是上访了,里面包含有太多的东西。老边感叹一阵,挥手把老邵打发出办公室。
      老邵回到区里,把近阶段针对他的两件事摊到桌面上捋了捋,也捋不出头绪。殷超告自己情有可原,是自己在处理殷超的事上得罪了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殷超来报仇能接受。但苗得雨鼓动群众告自己,就想不通,他与苗得雨不管有多大的仇,也不能把自己当成射击的靶子。猜想背后一定有人煽了风点了火,想借苗得雨的手把自己撵出煤都区。排除袁风、仝世德、老魏、齐雁飞之后,他把圆圈画在老凌的名字上。
      过了三天,老邵没有做通上访者的工作,主动找老边负荆请罪。顺手带着区长老凌的调查资料,调查显示,老凌在主政区长的三年多时间内,绕过区编制委员会为二十六人私下办理人事工资手续。这些都是调查小陶问题时带出来的。老邵说。
      老边连夜召开市委常委会。一改过去换届期间不调整干部的惯例,对煤都区的班子进行调整,免了老邵和老凌的职务,涉及到的其他问题待查。在煤都区烧滚的锅里加了一瓢凉水。

      老邵特意选了星期天下午接近旁晚时候,悄悄回到煤都区。
      机关人员还在休息,院内空荡荡的。当他走进办公室,看到秘书已经把属于他的私人物品归档捆扎,放在屋子中央。他打开办公桌内的所有抽屉,认真查看一遍,不漏掉哪怕细小的物件。新的区委书记就要到任,入驻前会把他遗留下来的东西当成垃圾处理,他不忍自己的用过的物件被扔掉,哪怕屁股下的座垫,都带着他的体温。他已经对这些东西有了感情。
      收拾完这一切,望着凌乱不堪的现场,老邵心理涌出一阵酸楚。与三年前入驻时窗明几净对比,眼前的一片狼藉更像溃败前的逃跑。是的,自己落到今天的下场,可谓溃败得一塌糊涂,他甚至觉得没有脸光明正大从煤都区走出去。踏入官场就是驴子被牵进磨道,要不停地转圈,尽管有时候转的是空圈。驴子转圈是它保护自己的方式,只有不停转圈,才免于挨打,但不管转了多少圈,从哪里开始又回到哪里。自己目前的状况,不就是转圈的驴子吗?从起点开始,又回到了起点。
      老邵伫立窗前。透过高高低低建筑物的空间望过去,远处的鸭子山的轮廓清晰可见,一轮硕大的太阳射出柔柔的光芒,红红的像画在山的上空,夕阳的余晖洒在秋天旷野里。再过片刻,太阳就要落山,太阳落山明天还会照常升起,而他落山后,就永远隐落在山的那边了。他有些伤感,在把目光从鸭子山收回的一刹那,感觉眼睛潮潮的好像泪水盈在里面。老邵想把今天的日子记下,抬眼看墙上的挂历,是九月十八日,很吉利的日期,不禁又笑着摇了摇头,觉得命运有些调侃他的意思。选择这么好的日子让他离开,有那么一点悲催的味道。
      老邵走出办公室坐在车内,环视机关院内,见只疏稀停放几辆车,空落落的,心情也如眼前的空落一样空落。汽车驶出煤都区大门时候,发现老凌的车从外面行驶进来,影影绰绰看见老凌坐在车后,猜想大概也是趁星期天无人之机来收拾自己物品的。司机说给他打声招呼吧?老邵嗯了一声。在两车相汇时,老邵的司机用力地摁了摁喇叭。那响声像是问候,更像是对老凌的示威。
      老凌大概也看到老邵的汽车,几乎在老邵的车响喇叭时候,向老邵摁响了喇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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