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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太螧之请 ...

  •   “你也不必恐惧,他们食人心脏,不过是为了通悉人性,更快的化形罢了。作为报酬,我将赠予献出心脏的凡人一个愿望,与灵气汇成的续命灵丹。虽然只有短短三月,可成就大事足矣。”
      我哪里听过这般荒谬之言,只想着夺路而逃,可我一个凡人,即便是在人间也斗不过妖,更何况在灵丘。“不是我要来此的,我也不想成就什么大事,我只是一个卑微的凡人,也从来不知什么灵丘。”
      见我终于露出恐惧的神色,邀月笑着摇了摇头:“我在此百年,遇到过不下万个如你一般之人,若是往日,我定然将你交了出去,让那些小妖细细折磨你。可我今儿心情不错,又看在亦年的面上,提点你一句。若是离了月笙塔,最轻的便是烈火焚足之刑,这还是七七四十九种极乐之法的第一道。便是意志力最坚定的人,也只受到第十种,便哭喊着只求一死。到了那时,神仙都救不了你。”
      邀月见我脸色发白,一言不发,忽然将身子凑上前来,俊美的脸庞与我只有一寸之遥。他伸出纤细如修竹般的手指,顺着我的脸颊缓缓往下移,似乎在等着我的祈求饶恕。我确实想求他放过我,可我心中明白的很,这里与人间的监狱并无区别,我什么也做不了,唯一的出路便是祈求苍天保佑,放我一条生路。
      “梨因妹妹的皮相生的这般好,若是被那些小妖穿上,真真可惜了。”邀月轻轻的鼻息落在我脸上,方才绕在我身侧的混沌逐渐散去,我定定的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可以与你交易,只有一个要求,那便是我要带我进灵丘之人的性命。”既然逃不了,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邀月微微一愣,手掌从我脸上离开:“虽然月笙塔没有这样的规矩,但我倒要听听,你说的人我可见过。”
      我的大脑开始疯狂的搜寻在石洞中最后的画面,朦胧的青色的光,俊俏的男子,还有他身上的青色衣袍。过了半晌,我才将对青衣男子的所有印象讲出。谁知我话未落地,邀月的脸色便换了好几轮,终成了脸颊上的两抹绯红。
      “小妹妹,此言当真?你可千万莫要记错了。”邀月猛的握住我的手,语气急切,将我的手捏的生疼。我心中生奇,应道:“我记得真切,虽然他害的我这么惨,可那幅面容如此出众,我就是想忘也忘不了的。”
      想起那人含笑的模样,我满是愤恨的心中忽然多了一丝异样的感觉,只是不等我细想,邀月忙又问道:“太好了,太好了,那定是三公子,三公子回来了。”
      见他在房中来回踱步,我问道:“你认得此人?可知他现在在何处,我倒要问个明白,他为何无端将我送进灵丘。”
      邀月摇头:“你应当是误闯入了灵丘的法阵阵眼,三公子是为了救你,免你被法阵轮转所伤。只是不知为何亦年见到了你,以为你是有求灵丘的。”话至最后,他已然有些急了,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么,几步跃到我身前,如铁钳一般的手掌将我的手腕握住:“走,你与我去见主上。”
      一番生死之间的流连,使我许久都未回过神来,上一刻我还因青衣男子命不久矣,此刻我便与邀月坐在巨大的鹏鸟背上,去到他口中的寻花楼。
      我望着下边的世界,山川河流,花红柳绿,与人间并无二致。邀月一路上都握着我的手,生怕我一不留神就跑了。我有些不解,问道:“这三公子到底是谁,也是妖么?”
      邀月长呼来几口气,这才说道:“三公子乃主上的幼子,排行第三,多年前因与主上争吵,一气之下离开了灵丘,主上与我们一直在找,可稍微有点线索时便莫名的断了。眼见主上身体日渐消颓,最大的心愿便是再见到小公子。苍天有眼,神佑我主,小公子定然是回来了。”
      我并未从邀月的话中得出多少有用的信息,不过我应当是性命无虞了。接下来的路程二人无语,到了寻花楼,看着守卫许多,可邀月领着我仿若入无人之境,便可见其身份地位之尊。“稍后见了主上,不要多言,问到什么便答什么,可记住了?”
      我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他领我走到一处房门前,那里两侧早站了一双年岁不大的女童,邀月对其二人道:“我要见主上,有急事要禀。”
      二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道:“江大人正在里面,等我先进去通报。”
      那人还未回来,我们面前的女童便开口道:“主上允了,邀月大人请进。”
      我已然习惯此地的怪事,便也不足为奇,反而因马上便要见到灵丘的尊主,我心中有几分顾虑。
      放眼屋中,正中央置办了一块如翡翠般的水池,池水好似深不见底。对岸的屏风微微开着,隐约可见有二人棋盘对弈。邀月施礼道:“主上,邀月有要事要奏。”
      少顷,太螧稍显疲惫的声音从屏风后传出:“何事?”
      邀月顿了顿,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邀月有三公子的消息了。”
      棋子忽然落盘,清脆的声音一时有些刺耳,屋中的气息仿佛凝滞住了一般,我觉着有些压抑,便毕恭毕敬的站在邀月身后方。
      屏风被猛然推开,一道墨色的身影踏水而来,不足三息之间便到了邀月身前。我眼角余光所到之处,望见的便是男子尊贵厚重的面容,两耳垂肩,鼻若悬胆,稍薄的嘴唇微微颤抖着,细细看来,竟与青衣男子有三分相似。他看着邀月,声音凌厉了许多:“你说什么?有镜儿的消息了?此话可当真?”
      邀月垂首道:“邀月不敢妄言,但这个凡人女子,正是被三公子救下的,她也曾亲眼见过三公子面容。邀月听罢不敢耽搁,便急来禀报。”
      太螧身后的江招也跟了过来,他只是望了我一眼,里边尽是陌生,好似不曾见过我一般。不过我却来不及再看他,太螧已然到了我的身前,我有些惧他,不等开口,便脱口而出:“我的确见到了一个青衣男子,不过只一面之缘。”
      预料中的狂风骤雨并未传来,却听太螧语气漠然又强势道:“抬起头来。”
      我哪敢不从,只得顺言。
      “亦年,拿镜儿的画像来。”
      江招听命,片刻便取来了一幅画卷,得到太螧应允之后,这才缓缓在我眼前展开。
      时光仿佛又回到了那暗沉的山洞中,如隔着一层薄薄的晨雾,我与画上之人距水相望。太螧问道:“你见到的人可是他?”
      我点了点头:“正是。”
      太螧的面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如此几次之后,他竟险些晕倒。身后的江招及时将他搀扶住,脸色也不似方才。少顷,太螧才缓过气来,他将自己从江招的手中抽出来,无力的摆了摆手:“亦年,你与邀月先出去。”
      待二人走后,太螧对我招了招手:“过来。”
      我怎敢不从,无比乖顺的走到他身边,又听他道:“将我扶过去吧。”
      踏水至了对岸,太螧立在窗口前,悲哀的目光越过茫茫的丛山,不知最后落向了何处。我望着他的眼睛,心中竟也思念起家人来。“我已经,十四年没见到镜儿了。”
      他的声音稍显飘渺,更多的却是孤寂与感伤,纵然我一个外人,也听出了几分感同身受的意味。“他这次回灵丘,定是要来看你的。”
      太螧苦笑着摇了摇头:“六年前他回来过一次,我却是在他走后才知晓的。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他在人间,过得如何。”
      我闻此言,心中大有不忍,竟责怪起青衣男子太过狠心。可这终是他人家事,我也不便过多言语:“您将心放宽些,他日后会懂得您的苦心。”
      与他又痴站了许久,天边渐渐浮起黑云,这便是下雨的征兆。原来灵丘也同人间一般,并无太多不同。不知是不是天色的原因,太螧的脸色如同暗疾又犯,显得有些灰暗。他背着双手,轻声道:“我时间不多了,你是唯一见过镜儿的凡人,所以我想请你,帮我在人间寻他。”
      我心中大惊,脸上也应带出了少许:“您此话何意?”
      “镜儿因厌我,便是这灵丘的众妖,也都一同不喜。我以往找了他许多次,皆是一无所获。你见过他,寻他便易了不少。或许这便是天意,让我这将亡之人死前再一面我的幼子。”话至最后,他竟有些哽咽,此刻已不再是灵丘的尊主,而是一个备受思子之苦的老父。我有些犯难,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太螧颇有些无奈,道:“我会看些面相,知姑娘你虽生性良善,然命里凄苦,劫难重重。不管你找没找到镜儿,我都会给予你丰厚的报酬,并赠一转运之物,姑娘意下如何?”
      听他这般说,我更是犯难了,若我不应,不说灵丘大门,便是这寻花楼的大门我都出不去。思索片刻,不管心中如何犯难,我还是同意了他的请求,管他找谁,先出去再说。
      若是再见到那人,我定要狠狠责怪他为何将我陷于此种境地,可不知为何,想起会再与他相见,我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太螧给了我一块玉佩,说它可助我寻到三公子,他若是在我十尺之内,玉佩便会发烫,且我若找到了他,便捏碎此玉,灵丘自会知晓。一切交待完毕之后,我才知晓那男子乃修炼几百年的妖,名为许归镜,只是人间化名许多,要我谨慎着些。
      嗯,许归镜,真是好名字。
      经太螧传唤,女童从外边将房门拉开,江招与邀月竟一直站在门口。太螧比之方才疲惫了许多,此时正靠在软塌上,轻声道:“邀月,你领梨因姑娘去置办些行物,莫要怠慢了。”
      邀月领命,应了声是,我走到门口,太螧却突然唤住了我。只见他将放在胸膛之上的手掌翻过来,一根精美的赤色玉簪便躺在了他的手心,不需任何外力,玉簪似乎有了灵性一般,直直的往我这边飞来。我下意识的伸手,玉簪便落到了我的手上。
      那玉簪炽热无比,我险些没拿稳,太螧道:“此乃我方才所应你的,你命里多舛,我身为灵丘尊主,本不能干涉人间命格。既然你误入灵丘,便是苍天之意。此物有灵,可护你七百七十七日无忧,七百七十七日之后,它便再无用处,你可记住了。”
      我不敢看他,心中虽觉着有几分荒谬,仍道:“尊主之意,梨因明白,此番回去,定当竭尽全力寻找三公子。”说罢,我将玉簪放入袖中,转身与邀月下了楼。
      待那扇雕刻着天神宝图的木门被两双稚嫩的手缓缓关闭,太螧终于觉着难以支撑,方才还算健硕的身躯似突然老了十岁,脸颊与胸膛渐渐瘪了下去。江招站在门口,不敢多言,亦不敢抬头,他知晓此时的太螧是什么模样。
      “亦年,此女本应早亡,不知为何被人借魂重生,镜儿不会无端端来灵丘,去看看她到底是何人。切记……切记……早些回来。”
      江招恭敬领命,再不多言,推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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