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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第 80 章 ...

  •   等候诸葛延的时间里,兄弟俩在卫愔的书斋里促膝长谈了一会儿,关于他们的童年,他们的兄弟姐妹,他们的母亲……

      卫家的孩子,无论男女,自出生就明确了方向,女孩儿由嫡母和享誉当世的女先生共同抚养,学习琴棋书画、经文典籍;男孩儿必须在三岁前离开生母,送入山中苦读,十岁后根据各人资质安排去路。卫愔和卫悕是卫家直系,走这一条路自不必多说,命运共同体的表亲谢家出了个天资聪颖的谢翊,便跟卫愔、卫悕有了同样的命运。

      到了十岁分水岭,卫愔的路是做第一名士,卫悕是蛰伏朝堂,谢翊是在江东站稳脚跟。十几年后,当年一起读书的孩子们,有的死了,有的散居在见不得光的角落里,有的成了儒门里的翘楚……他们三个,成了在光明和黑暗中反复厮杀、永远走不到尽头的杀戮者。

      没多久,诸葛延来了,兄弟俩收起往事带来的伤感气,迎他入座。
      诸葛延道:“令期唤我来,不单单是为防御朱冲吧?”

      “没错。师兄,十个公孙龄跟杜飞膺加起来,都比不上朱冲这个大患,如今杜飞膺肯跟我们联合,我们何不趁此机会,一举灭了朱冲?”

      “灭朱冲?先前不是说,赵贲跟杜飞膺只是去牵制朱冲么?怎么又要灭他了?令期,江东实力不容小觑,我们现在还吃不下它。”

      “师兄,不是吃下江东,是给江东换个主人。”

      诸葛延仍不能理解,不灭江东,单杀朱冲,难不成要派刺客么?就算派刺客,又去哪里找打得过朱冲的刺客?要是贴个悬赏令就能找到,朱冲也不至于活到现在啊!光是江东想杀他的人就一大把。

      还有个办法,就是让朱冲众叛亲离,再趁机杀之……诸葛延忽而睁圆了眼珠,诧异道:“你找到朱昊了?”

      “嗯,他现在在南阳,由蘼芜君亲自照看。”

      “即便江东人人都盼着朱昊回去,也要细细计较,单靠谢翊一人,很可能会失手,他若失手,于我们来说,损失不可估量。”

      “于公于私,我都要保全谢翊,所以我不会把朱冲的死地安排在江东。”
      “不是江东,那是哪儿?”
      “江北。”

      诸葛延大骇:“你疯了?江淮之地,一马平川,朱冲一旦攻过来,朝中无大将,洛阳离陷落就不远了!”

      卫悕是他们中间的和事佬,一面给诸葛延倒茶,一面道:“诸葛师兄莫急,不还有赵贲将军嘛,他也是当世难得的猛将。”

      “话是这么说,可对方是朱冲啊!”
      “朱冲又如何?他这些年不一直被困在江东?朱冲这个人啊,命中注定了跟江北无缘。”

      诸葛延也觉自己太冲动了,该听卫愔把话说完,他接过卫悕的茶,边喝边往卫愔那边看,卫愔便道:“赵贲跟杜飞膺按原计划推进战线,但需在江北留出一缺口,给朱冲绕道敌后的机会,朱冲好做前锋,定会率先过江,他一过江就让杜飞膺切断口岸,阻断朱冲后继兵力。赵贲跟朱冲不是有仇么?接下来就是他报仇的机会。这中间,无论战况如何,必须切断朱冲跟江东的联系,要让江东群臣尽情去猜疑,他们困在江北的主上已经死了,这时候再把性情仁厚的朱冲送回去,江东群臣必拥戴之。后院失火,朱冲若还活着,就让他返回江东,到那时,江东群臣也不会容许他活着。”

      诸葛延听得眼睛都直了,端着茶瓯的手就那么悬着。卫愔微微一笑:“避开中间闪失的能耐,谢翊还是有的,师兄你说呢?”

      诸葛延放下茶瓯,连连点头:“没错,谢翊这些年冒的险太多了,只有朱冲死了,他才安全。”
      卫悕道:“此事需得缜密筹划,步步为营,不能行错一步,兄长,就将此事交给我和诸葛师兄吧!”

      卫悕不是为了邀功,他是为了卫愔。卫愔身体底子本就不好,加之这些年的耗损,再折腾下去,就真的要短寿了。
      “不,我自己来。”
      “兄长!”

      弟弟的焦躁映在眼里,卫愔心口划过一道流过,他温柔的看着弟弟:“悕儿,让我自己来。”

      小时候,他心情好了,才会唤他悕儿,冠礼取字后,他只唤他广雅。这一声“悕儿”穿越了许多年,把他们的年少时光串成了一面面镜子,从记忆深处捧了过来。

      卫悕别开脸,缓缓道了声好。
      诸葛延也知卫愔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叹了叹道:“令期,把卫恰接过来吧!他跟陛下年纪相当,一块儿读书,将来也好给你分担分担。”

      卫愔没有接着他的话说下去,而是道:“师兄,伐蜀大军轰轰烈烈,朱冲不会冷眼旁观,一定会从西南进入巴蜀,找公孙龄结盟。宜卿那边不宜抽调兵力堵西南线,还望你传信给田望雨,让他说服杜飞膺切断西南。”

      “分内之事,令期放心。”

      正事说完,卫愔变得疲累,诸葛延先告辞,卫悕没有立即走,他亲自给卫愔煎药,又盯着他把药喝光。

      卫愔逃脱不开,只得硬着头皮喝。
      卫悕检查过后,方准许他躺下,卫愔道他越来越像叔父,老气横秋的。
      卫悕道:“兄长,我已经是有家有室的人了。”
      躺着的卫愔缄默了下来。

      时间过得太快了,一眨眼,他们从孩子长成了大人,最听长辈的话的卫悕敢在他面前装大人了。换作平时,他定会好好教训卫悕一番,此刻却因心头异常平静,没了教训他的念头。

      许是诸葛延提的那一嘴让他不由的想到卫恰,那孩子是父亲酒后与一婢女所生,却是母亲的救命稻草……

      “悕儿,我们都是自小离开母亲的人,如今卫家地位稳固,在朝的卫氏子弟也有不少,留在河东祖居的只有一个卫恰,广雅,把他留给我母亲吧。”

      “兄长,只有离开了母亲才能练就一副铁石心肠,把卫恰留在河东,你不怕他将来妇人之仁吗?”
      “若妇人之仁就做个凡夫俗子吧,卫家的男孩儿无需个个拔尖。”
      卫悕帮他掖了掖被角,“兄长,你变仁慈了,不过,我觉得这样挺好。”

      卫愔笑笑,没有说话。仁慈什么呢?他两岁离开母亲,长到现在,跟母亲的见面次数,屈指可数,要说感情,大概只比陌生人好一点吧。之所以把卫恰留给她,不过是觉得,若换成李恬,定会希望卫恰能多陪陪母亲。

      他是不可能长寿了,卫家将来要交到卫悕手里,卫恰的去留也将取决于卫悕。

      “兄长,杀朱冲可徐徐图之,不急于这一时,你为何不再等等?不如就等你身子好了再动手?五马分尸还是戳骨扬灰,都依你。”

      “悕儿,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我怎么样,你是最明白的。”月光照着格窗,在被衾上映出一道道长条,跟着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房间攀比安静。

      “你是打算趁自己活着除去朱冲这个心腹大患,这样江东只剩下些地头蛇,日后宜卿收拾起来方便么?”

      他们一起读过书,相处久了,他的行事方式,总归有迹可循。这些年,风雨同舟,卫悕对他的了解,已然很透彻了。
      “是啊。”卫愔承认,“你可不要妨碍我啊,广雅。”

      大军乘船抵达江陵,杜飞膺亲自到岸口接李恬。一别数年,两人在江船上见了面,杜飞膺威风凛凛,再不见当年穷途末路的匪气。而李恬,十年如一日的文质彬彬,杜飞膺见面第一句话便是:“李兄,多年不见,你可真是一点儿没变啊。”

      李恬刚要说几句客套话,杜飞膺接着道:“还是跟当年一样俊俏啊!”

      他说完,李恬的副将们首先投来眼刀。竟当着全军的面以言语戏弄他们的主将,到底是流民出生,发达了也改不了本性。

      李恬并不在意,眼睛从杜飞膺胀出来的肚皮上掠过,道:“杜兄却变了不少,荆州水土丰饶,果真养人。”

      顾羡和副将们纷纷憋笑,没想到儒雅的大将军取笑起人来,分毫不落下风。杜飞膺还不知自己的大肚子成了人家的笑柄,以为李恬在羡慕他拥有荆州,立马炫耀起荆州的丰沃来,话里话外变着法的引李恬后悔当年没跟他一道创立基业。

      李恬假装没听懂,顺着他话头赞叹荆州着绝无仅有的中心地位。

      一行人下了船,岸上站着几个文臣,为首的留着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胡子,他带头李恬行了个拱手礼:“在下田望雨,久闻大将军威名,今日得见,幸哉。”

      李恬回礼,心道此人原来就是田望雨。
      杜飞膺向田望雨抛了个眼神:“李大将军千里跋涉,我让你准备的宴席好了吗?”
      “启禀主上,现在就能开宴。”

      杜飞膺的宴席长什么样不难猜,酒肉、乐舞、美姬,样样不差。众人入席后,田望雨击了下手掌,半露□□的美姬鱼贯而入,副将级别有两美女作陪,李恬跟顾羡身边围了四个,一个倒酒一个夹菜,剩下两个专贴着他们献媚。

      田望雨再次击掌,穿更少的舞伎进来了,乐声起,绫罗交织,体香弥漫。

      荆州众人,包括杜飞膺在内,沉浸在美女中,欢歌笑语不断,李恬一群人则浅浅饮酒,美人送怀亦无动于衷。

      一舞毕,杜飞膺不高兴了,道:“李兄,你过去不近女色,怎么到了今天还不近女色?莫非你……”

      “不行”两个字他没发出声,但嘴型开合很大,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不然你为什么至今未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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