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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 77 章 ...

  •   下定决心后,李恬日夜做着攻打巴蜀的准备,片刻不得休息,不是泡在军中就是睡在兵书和地形图里,仅剩的闲余时间也全用来陪卫愔了。

      李宅的后院冷清得像没人住。

      周叔常常三更半夜披衣提灯去后院看小主人,灯亮着,说明他在家,灯没亮就是不在。他在时,也基本不睡觉,反复看那翻了几百遍的兵书。

      周叔今夜又来巡看,见他书斋里的灯烛亮着,喜出望外,返回厨房,盛了一大碗温在锅里的补汤,端去给夜读的李恬。

      李恬很专注,周叔走到他身后,他丝毫没有察觉,唯一的动作就是翻了一页纸。
      “公子……”周叔小声叫道。
      李恬这才感知到身后站了个人,他微微转身,周叔把补汤放到书案上:“公子,天天这么耗着,身子哪儿吃得消?快把汤喝了吧。”

      专心读书时不觉得,一抽神,才发现肚子里空的厉害。李恬道了声谢,拿起汤匙,喝了一口,喝完觉汤匙太小,耽搁时间,直接双手捧住碗,一股脑灌了下去。

      周叔说不出的心疼。他移开脸,见蜡烛要烧烬了,便到放蜡烛的匣子里去拿新的,一打开匣盒才发现蜡烛都烧光了,周叔叹了叹气,只得去库房取蜡烛,顺便把汤碗收了。

      走前他掂了掂茶壶,果然也是空的。
      取来新的蜡烛,又给茶壶装满水,点上火炉,茶壶放在上面烧,烧开了他小主人就有热茶喝。
      李恬道:“周叔,天不早了,你快去睡吧。”

      周叔没有动弹,满眼慈爱的看着他,看的久了,慈爱中添了一份悲凉,李恬感觉到他的变化,想问问他是不是有心事,然而还没开口,就见周叔在擦泪,这下可把他吓住了,他放下书,跨到周叔跟前,蹲身问道:“周叔,你怎么了?”

      他不问不要紧,一问,周叔老泪纵横,怎么止都止不住,李恬慌不择路,四下找能擦脸的东西,周叔拉住他胳膊,摇头:“小主人,老奴没事。”

      父母去世后,周叔很少叫他“小主人”,一旦叫了,就说明,周叔想起了他父母,尤其是父亲。
      周叔从小跟着父亲,因身体不够强壮未能随军,母亲嫁进来后,就做了李宅的管事,协助母亲打理家务。母亲常说自己是撒手掌柜,日子过的好,全是周叔帮她撑着,现在想想,母亲过世时,父亲不在家中,李宅上上下下都没乱,是有原因的。

      这个家,有周叔,是父母对他的厚赠。他知道周叔视他如子,他也当周叔是半个父亲。
      “周叔,你我的情分早已不是主仆之情,跟我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吗?”

      周叔不能自已,紧紧抓住李恬的袖子,“小主人,老奴不是个不知分寸的,更没有要对主人家说三道四的念头,只是老奴在李家待了一辈子,早把小主人当自己孩子看待,老主人去的早,小主人孤零零的,身边连个贴心人都没有,老主人泉下有知,该多心疼啊!”

      李恬忙出言安慰:“周叔,我并不是孤零零的,我身边有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跟刚来洛阳比,完全是两种光景。”

      周叔连连摇头:“老奴不是这个意思,老奴明白小主人在为天下人做事,可是小主人,男儿要建功立业,也要成家立室啊,你如今都过了三十了,还没有娶妻,更无一儿半女,李家本就子嗣单薄,这么下去,不是要绝后吗?”

      李恬终于明白过来。他久久坐立,神游般说道:“天下未定,我既身披战甲,哪里还能顾得了自己呢……”

      “小主人,自古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都是并行的,成家立业跟治国平天下互不耽搁啊,要天下一统,总不能一辈子不娶吧?”

      李恬说不出话来。他这些年从未考虑过娶妻生子之事,确切的说,活到现在,都未考虑过,可是正如周叔所说,他总不能一辈子不娶吧?

      父亲母亲,还有叔父都不在了,李家只剩下他,他又是男丁,理应为李家绵延子嗣……

      可是,若娶了一个女子,心却不在她身上,对那女子而言,他不就是个罪人了么?即便那女子不怪罪他,他也不能不怪罪自己。

      周叔见他低着头不说话,猜想他是不是心里有人了,再往下猜觉那人很可能就是孙玥弥。小主人长这么大,正经接触过的女子就只有一个孙玥弥,那姑娘相貌好心肠好,的确招人喜欢,就是被王家公子捷足登了先,偏偏那姑娘是个死心眼,小主人捂不热她。

      周叔越想越心疼,他家小主人头一回动心就碰了壁,还要佯装大度,给心上人牵线搭桥、举办婚礼……这老天爷的眼睛是怎么长的?怎么就对他家小主人这么狠?

      周叔只得开解李恬:“公子,有些人啊是好,可不是咱的,咱就不去强求了,咱们抬起头,往前头看,前头说不定有更好的。”

      李恬仿佛被雷击中,整个人都木了,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开口:“为什么不能是我的呢?为什么不能强求呢?”

      周叔心道不妙,他家小主人是动了真情,要早知道小主人喜欢孙玥弥到这地步,他豁出老命也要当个坏人,帮小主人强娶了那姑娘,生米煮成熟饭,不认也得认。

      可是,可是啊!来不及了啊!
      他无奈的拍了拍李恬的肩,李恬被他拍醒,改口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老奴懂,老奴都懂。”
      “……”
      李恬认为他并没有懂。
      “事已至此,公子,咱们看看别的人吧?”

      周叔说的没错,即便他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又能如何呢?对卫愔来说,这大概是个天大的麻烦吧!

      他消沉的点着头,“我会好好考虑这件事的。”
      他愿意考虑,周叔已经很高兴了,仿佛明天新妇就要过门,后天这宅子里就会传出小小主人的哭闹声。

      “公子你太忙,要是不嫌弃,让老奴我给你物色物色?”
      李恬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望向窗外漆黑的夜:“周叔你快去歇息吧,太晚了。”
      周叔当他是同意了,或者说,不管此时此刻同不同意,他都是要娶妻。
      周叔开开心心回去睡了。

      李恬没办法再心无旁骛的呆下去,他来到门口,斜前方是通往卫愔家的拱门,他走过去,短短的距离,他忽而很想知道,卫愔是如何做到至今未娶的?因为那个心仪之人吗?

      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他来到卫愔卧房前,房里的灯已经熄灭。大半夜里,应该没人醒着。
      就在他将要折返时,门开了,卫愔叫住他:“宜卿。”
      他迅速转身,卫愔侧身邀他进屋:“要进来么?”

      李恬想都没想的走了进去,卫愔点上灯。屋子里亮堂了,李恬发现他琴案上的琴不见了,躺在上面的是一支竹笛。

      卫愔拿起那竹笛道:“这是最近新得来的,我很是喜欢。”
      “令期还会吹笛?”
      “跟白先生学琴之前,我最喜欢的就是笛子,但士人好琴,我必须要钻研琴艺。”
      因为要成为受世人所推崇的名士,所以必须去做自己不那么喜欢的事么?
      李恬一下子明白了,在临溪镇初见他时,他为何会是一副狂浪不羁的模样了。
      他想要离真正的卫愔更近一些,便道:“令期可否教我吹笛?”
      卫愔不解,李恬怕他以为自己会像学琴时那般三心二意,保证道:“我是真心想学。”
      卫愔轻轻笑了笑,“好。不过这竹笛不够好,我明天去给你寻个最好的,寻着了,就教你。”

      夜色静谧。许是卫愔说的话太戳人,让李恬迷了心,他鬼使神差的问:“令期,你跟那心仪之人如何了?”

      卫愔摆弄笛子的手停住,全身僵直,一动不动。
      李恬心道不妙,看来卫愔在那人身上受了打击,他勾起他的伤心事了。他企图转换话题,许是太急,他转换的非常差劲:“令期,你身体有没有不适?”

      话说出口,他都想打自己两嘴巴了。
      卫愔似乎也急欲从那话题里抽身,顺着他拙劣的问题道:“我很好。”

      他放下笛子,“宜卿,我身体没有殷见桥说的那么差,南下攻打巴蜀能不能就不去找顾采白了?”

      顾采白跟别人不同,顾采白是能走进李恬心里的人,他怕他的李恬被顾采白抢走。
      “令期,只有这一件事我不能答应你。”
      “是么……”
      “因为我要令期活很久,活到比任何人都久。”
      他的话,让卫愔轻而易举就妥协了。不是为了活很久,而是为了他这份心愿。
      罢了罢了。
      完成李恬的心愿,是他习惯性去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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