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幻夜|端雪主]祈晴》皇飞雪

3、醉蝶 其一

　　在记忆中早已模糊不堪的家乡里，蝴蝶是一种神圣的灵物。
　　那时漫山遍野都常见的蝴蝶，是黄黑相间的那种，体态轻盈惹人艳羡，俗名叫做锦瑟。
　　那一年秋高稻澄的好日子，谁家取出了封存十数年的女儿红，锣鼓鞭炮在旁边吹吹打打，满洋洋的都是喜色。谁料得刚开盖儿，酒香四溢，人还没找到瓢子，便先有蝴蝶扑了进去，抢的先头，大喇喇地醉在那一坛琥珀光里。
　　那时的自己尚且年幼，看着那只蝴蝶醉汉似的摇晃了几下，便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很惬意陶醉，不再动了；来往的乡民们都放声大笑，说是好兆头。琥珀琼浆里舒展着一片斑斓的锦瑟，也的确美不胜收。
　　这酒太好啦，锦瑟尝了也蜕化成仙了。大家都这样说。
　　自己却抱着双臂皱起了眉头：
　　原来蝴蝶里头，也有不要命的嗜酒之徒？
　　那么所谓灵物，与凡夫俗子更有何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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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所以会想到蝴蝶，大概是看到了眼前这个精致的桃木蝴蝶笔架的缘故罢。八重雪的手指描过笔架上的镂纹，这时候门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上将军，下官实在失礼，让您久等了。”
　　以坏脾气著称的将军却难得眉眼一弯：“不妨事。佘大人，您这个笔架可精致的很哪。”
　　“哪里、哪里。”佘文华察言观色，急忙道，“既然上将军喜欢，那就送给上将军了。”
　　“不好罢，我异族鄙人，用你们汉人的笔具岂不糟蹋？”
　　佘文华脸色一变：“将军说甚么话？休要听进那些腌臜的风言风语。我着人送去将军府上罢。”
　　八重雪点一点头：“有劳费心了。”他低头呷了一口茶。他的表情没有太大的起伏，以至于滚爬官场多年的佘文华也不能确信自己的马屁是否拍到了马腿上。
　　但不管如何，与这位年轻的上将军打好交情总之不错。且不说他自身的那些本领，单单是当今万岁爷对他的青眼，便是十个宠妃也比不上的；连太子的教习都全权交付与他。传说里中宫那一位，也对他不是没动过念头；但顾忌太多不敢下手。虽是捕风捉影，但俗话说无风不起浪。
　　“不可限量，哼哼，不可限量！”佘文华拍了拍桌子上原先桃木笔架的位置，语气里滑过一缕轻蔑的意味。

　　八重没有将笔架摆在御赐的宅子里，而是带到了金吾卫的仗屋。老实说这段日子，他也不怎么回宅子里去。那蝴蝶的形状像极了记忆中的锦瑟，让他也难得有了爱不释手的感觉。
　　这么说来，好久没练字了。他这样想着铺开纸笔。如果让外头那些下属们看到自己提笔磨墨的样子可能有些丢脸，好在门是关着的；而他们巡查的巡查，当值的当值，仗屋里倒也清静。

　　抄了几首诗，倒也想附庸风雅一番。他尝觉得自己汉诗做得不甚好，但反正不是拿出手的物事，那便绉上两句又何妨。他看了看手边的笔架，这锦瑟蝶雕得活灵活现，恋恋不舍地仃立在秋千架上望着那一潭墨色，像是被笔墨的香氲吸引而来，眷眷地不肯离去。
　　又想到记忆中那贪酒的蝴蝶，不禁一笑，落笔而成：
　　羡煞诗家叙春光，妙笔生花赋满堂。
　　蝴蝶翩爱秋千架，锦瑟长怜宣歙香。

　　正欲提笔向下，突然门外轰隆一声好大的动静，将八重难得的雅兴荡得一干二净。放下笔，刚想推门看看这群家伙又惹了什么事，门突然被一股大力撞开，撞得两扇门板平飞而出，接着一个黑咕隆咚的影子滚了进来。
　　“…………皇甫端华。”
　　根本没看地上的人影，八重雪已经恨恨地念出了他的名字，那话语上带的仿佛诅咒般的怨念，让人如芒在背不寒而栗。
　　“头儿……”地上的红毛笨蛋似乎预料到大事不好，抽搐的脸上挂起一丝谄媚的笑容，“我不是……那个……故意的……”
　　“你X的给我滚出去！”恼怒的上将军一脚将他踹飞出门，附带的还有两扇门板。
　　外面一干金吾卫呆呆的看着这一幕，不禁赞叹：“头儿的脚力又变好了。”
　　“还拍马屁！你们这群……”皇甫端华浑身解数才没落得倒栽葱的下场，刚站稳身子，却被随后飞至的门板正中脑门。“痛死了……妈的……是你们把我扔进去的，为什么我还要被踹出来！”回应他的是众人捂着肚子的哄堂大笑。
　　“哎呀，头儿今天把自己关在屋里一整天，怕他出什么事想不开，这不是想让你去安慰安慰嘛。”
　　“——你们说谁会想不开？！”红衣黑发的上将军站在没了门扉的仗屋前，瞪着一干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下属，“都给我滚去干活，今晚我亲自查岗。”众人被慑得“哇”地大叫一声作鸟兽散，院子中央就剩下皇甫端华一个人，慢吞吞地摸着被砸出肿包的脑门站起身来。
　　“你还不快些，今日的内宫轮值是你罢？想我扣你饷钱么？”
　　“——喂，别总是板着个脸不近人情嘛。我是伤员啊。被你砸得现在还发晕呢。”
　　八重雪皱了皱眉，从怀里掏出一盒伤药扔过去：“行了，滚吧。”
　　“别说那么无情的话嘛。那个，头儿……”红毛笨蛋眨了眨眼，凑近过来，八重雪厌恶地向后仰了仰身子。
　　“其实，今儿上夜，我想告个假。”

作者有话说

　　呀，终于又有更新，笑。
其实《醉蝶》和《祈晴》可以看做系列文，也可以看做单个故事。总之算是一个系列吧。
希望大家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