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生长[末世]》北有渔樵

26、第 26 章

　　老徐只是一个普通人，甚至比普通人还不如，对赌博的狂热超过了对危机的感知，他还在对沈卓耀颐指气使，却忽然觉得刚刚踹人的腿一阵锥心刺骨的疼。
　　紧接着，断裂的骨头从皮肉中戳了出来，血流如注。

　　这一扇门中，都是自诩风雅人上人，从来看不起第二扇门的野蛮，并且好色者惜命，见不得血刺呼啦的东西，因此除了庄家、花魁还有一两个比较淡定的人，其它都跟着惨嚎起来。

　　沈卓耀立马假惺惺地蹲在老徐身边，“怎么搞得，今天手气不好就明天在赌，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

　　老徐的嘴被邹远捂着，别说他现在疼得神志不清，就是有能力开口说话，也逃不出这两位的魔掌。

　　赌场里输昏了头自残的实在不少，而老徐这种人又是赌徒的底层，连筹码都要靠骗，自然也入不了这些有钱人的眼，所以在沈卓耀又掰断他一根胸骨之后，老徐终于被赌场的人给抬了下去。

　　至于是抬到医院接受治疗，还是任由他躺在大街上被蛇虫鼠蚁蚕食，那就不知道了……老徐这一生背叛这么多人，临了估计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我知道是你们做的。”少年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他向邹远又强调了一遍，“因为我喜欢你。”

　　“你们要小心一点，这扇门里响起了很多不友好的声音，这些人看到我时会产生的想法，也在看见你们之后产生了。”少年顿了顿，第一次很明确地表现了出自己的厌恶，“我讨厌他们。”

　　随着他这句话，空气中似乎有什么轻微的波动漾了一下，垂直的光线跟着颤了颤。

　　“……”沈卓耀回手将邹远一拉，挡在了身后，空气中的那点波动被他分开，随后终止。

　　闭塞的赌场中，所有人的情绪都被调动了起来，起初只是言语上的冲撞，然后升级成推搡和打骂，庄家的权威逐渐消失殆尽，以至于他本身也跟着狂躁起来，加入了这场不知所谓的争斗。

　　短短几十秒，以装人的木桶为中心，这些自诩高人一等的赌徒嫖客们开始自相残杀，甚至有人咬下对方的耳朵还嚼了下去，遍地都是血糊。

　　木桶中的少年趴在边缘，用他那双涉世不深的眼睛看着周遭一切，似乎觉得很痛快，但心里又并不高兴。

　　最终，他的目光重新落到了沈卓耀的身上，并张开嘴，说出了今晚属于他自己的第一句话，“你的心里没有声音，万籁俱寂，就像你这个人并不存在一样，为什么？”

　　“因为我不是人类。”面对满堂疯客，沈卓耀并不介意泄露身份。

　　然而那少年又道，“不对，地上爬的虫子，天上飞的鸟，它们都会制造出声音，而我也都能听见，唯独你不一样。我能听见你说话，是因为你想让我听见，否则连你说话的声音，我都没办法捕捉到。”
　　少年指了指胸口，“我自幼失聪，是用这里来听的。”

　　因为耳朵没有用，他读心的能力就成了替代品，因此能听到的东西也更多更杂更加险恶。

　　“你不是人类，”少年继续道，“但你也不是任何生物。”

　　少年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刻意解答邹远的疑问，当中偏爱实在太过明显，引发了沈卓耀的一些不满。

　　“我建议你不要试图窥视我，”沈卓耀的表面不动声色，但他的声音却直接传到了少年的心里，“我是什么不劳你操心，你最好还是想想，赌场里面闹成这样，你要如何脱身吧。”

　　沈卓耀与惊蛰的短暂交锋并未波及邹远，所以邹远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在赌场和赌徒上。

　　人类是不会莫名其妙发疯的，就算脑子有问题，也得受点什么刺激才回爆发出来。
　　更何况这扇门中，都是些衣冠禽兽、斯文败类，粉饰在面上的太平使他们高人一等，当然也不会轻易撕碎这层面具，开始无差别的互殴。

　　邹远曾听埃文说过，他们这样的读心者说到底，就是能感知人类的神经传输，从而得知对方接下来要做的事或者要说的话。

　　既然能够感知，就能截停和影响，只是难度更高，也更难操作，但眼前这个美丽近妖的年轻人，却轻易让门后的所有赌徒发了疯。

　　一个能力如此杰出的进化者，怎么会流落在外，没有被组织和军方收编？

　　“组织是什么？”惊蛰好奇，“我是从水晶球外被人带回来的，大部分时间都呆在一间小小的黑屋子里，直到后来进了这个地方，就再也没出去过了。”

　　人类只有两条进化思路，一条是在水晶球外，被各种因素所影响，导致最终的进化路线千奇百怪无法控制；还有一条则受组织掌控，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进行精确的操作，对基因进行启示。

　　贺瑶属于前者，邹远就属于后者，但无论如何，只要普通人呈现出一定的进化天赋，就会被组织察觉并吸收。
　　同时，组织这套系统还可以用来寻找失控的进化者，目前的准确率几乎能达到95%以上。

　　组织拥有所有片区的统辖权，哪怕这赌场是建在夹缝中，也不可能逃开无处不在的监视，除非它的主人将它从片区里面抹除了。

　　当然，这种“抹除”只是欺骗型的抹除，人眼依然能看见，不妨碍经营生意，甚至还更加红火了。

　　这扇门里出现这样的情况应该不只第一次，门外的人很快有了反应。
　　他们穿着金属制的外衣，从上到下严丝合缝地包裹，在周身形成了完美的法拉第笼。

　　惊蛰叹了口气，“我又要被休眠了。”

　　“你想离开这儿吗？”邹远忽然问。

　　整个场子嘈杂喧闹，邹远站在沈卓耀身后，就这么直直地望向小少年，他又重复了一遍，“当然，如果你想留在这里，我也绝对不干预。”

　　惊蛰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忽然问，“外面的天是蓝色的吗？曾经有位客人告诉我，水晶球里的天是蓝色的，不同于我见过的任何蓝色。”

　　场面过于混乱，导致进来的人不仅要想办法控制始作俑者，还要不断分开这些胡搅蛮缠的赌徒。
　　带头的人往邹远的方向看了一眼，对这两位还保持清醒的客人很好奇。

　　限制进化者的设备邹远曾经见过，几乎所有进化者都有失控反复的时候，但凡一帆风顺的不是天赋极低，就是默默无闻。
　　邹远作为一个普通的进化者，自然也经历过进化失控，被组织摁在地上摩擦的时候。

　　但令邹远想不到的是，这小小的赌场里，竟然也有这样的限制设备。

　　设备呈环状，是箍在脖子上的，能够一定程度干扰大脑对身体的控制，虽不影响正常生活，但要精确的使用能力却是难上加难。
　　除此之外，这颈箍也带有骨刺，跟之前邹远用的那个不一样……这上面的刺有整整十三根，细长无比，扎进血肉里除了疼，弄个不好还会要命。

　　这是第一代的限制设备，邹远带的那个则是第三代。
　　第一代的危险系数太高，已经被淘汰了，就算是组织内部仓库，也不一定能翻出几个来。

　　赌场遍地都是邹远可以利用的东西，只是海啸之后，邹远对自己的能力重新估算，这时候倘若全力出手，恐怕整个赌场都会被夷为平地，不仅如此，里面的人也会被全部撕裂，无一幸存。

　　邹远又不是什么嗜血的魔头，因此他捡了地上一枚小小的纽扣，这枚纽扣是庄家身上掉下来的，完好无损时可以放大音量，在嘈杂的赌场中为自己争一席之地，但现在坏了，裸露的电线四仰八叉，时不时还碰撞出点火花。

　　但就这一丝的电量，被捏在手中也只是有些麻，邹远拉着沈卓耀，将他当成个盾牌，空气中能影响热心绪的波动被沈卓耀屏蔽，因此他两比那些小心翼翼的工作人员，更快到达少年的身边。

　　沈卓耀：“……”我就是个工具人嘛。

　　那少年虽然总是懵懵懂懂，被人当成赌博的工具也不见得伤心，却也很少见笑容，然而当邹远靠近他时，惊蛰却忽然伸出手来拉着邹远的衣角，他将脸往邹远的颈窝间一蹭……然后不知足般又蹭了蹭，邹远感觉自己要不是领子够高，能给蹭秃噜皮了。

　　邹远义正言辞，“我救你不是为了让你以身相许。”

　　“我知道，”惊蛰显得更加高兴，“你把我当成初次见面的陌生人，甚至还想算计我，所以我才喜欢你。”

　　“……”
　　受虐狂吗？

　　赌场的工作人员没有料到中途会杀出程咬金，他们配备的防身武器比较简单，都是用来对付惊蛰的。
　　惊蛰的体力一看就差得很，倘若拳脚有力，动不动就揍得嫖客走不动道，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想一亲芳泽了，而他细皮嫩肉，更不适合粗暴对待，工作人员手里有根抽人的篾子就了不起了。

　　邹远心里想着，“我们稳赢。”然后将沈卓耀给推了出去。

　　沈卓耀平生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毫不犹豫的背叛”，背叛他的人还捏个拳头，小声道，“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