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生长[末世]》北有渔樵

27、第 27 章

　　沈卓耀与邹远已经认识了很久，但他从来不知道，邹远还能这么坑人。

　　赌场中所有的客人已经精疲力尽，连打架都提不上劲了，就算没死的也只是躺在地上偶尔挠上一爪子，他们这种亢奋的状态会一直持续到噎气时。
　　美好的事物带着剧毒，偏偏世人觉得自己能金屋藏娇，只得风情不会遭罪。

　　“我劝你们赶紧离开，”为首的工作人员真将沈卓耀当成了劫色的狂徒，他又道，“惊蛰是属于赌场的私有财产，你们没有权利侵吞。”

　　沈卓耀的眉心一皱，“为什么？”

　　“因为有人将他卖给了赌场。”对面的工作人员大概是没察觉到，沈卓耀与惊蛰有某种相似性，对一些问题的认知比较奇怪。

　　在工作人员的逻辑里，有人将惊蛰卖给了赌场，赌场付出了相应的筹码，那就代表惊蛰将作为这些筹码的等价物，在赌场里进行流通，但在沈卓耀的逻辑里，卖了惊蛰的人从始至终都未曾拥有惊蛰，又何来的“转让所有权”？

　　所以，沈卓耀又问了一声，“为什么？”

　　“……”工作人员看看沈卓耀又看看惊蛰，怀疑漂亮的人都是白痴。

　　胡搅蛮缠并不会拖慢工作人员的脚步，他们说到底都是专业的，之所以莫名其妙停下来跟沈卓耀掰扯这些，是因为他们当中经验丰富的察觉到了风险，并下意识不想得罪眼前这个十七八岁的学生。

　　沈卓耀到现在都没有问邹远要带走惊蛰的原因，说实话他也并不想知道。
　　因为沈卓耀算是有些了解邹远，了解他是那种看见个尚未孵化的蛋，都会小心看着，将破壳而出的东西哺育长大。

　　赌场的每扇门里时时刻刻都要有进账，但这里停转了这么久终于引起了上面的不满，房间里的监视摄像头微微一转，随后发出声警告意味十足的尖啸。

　　那些负责收拾残局的工作人员浑身一震，即便他们不愿得罪沈卓耀，但他们更加清楚赌场的惩罚手段。
　　这些人虽然不是赌徒，只是正常的雇佣关系，但自从与赌场有利益往来的那一刻，他们就被绑定了，违逆了赌场的意愿，他们的下场并不会比赌徒好上一些。

　　带头的人低吼了一声给自己壮胆，随即他抽出手中的电棍，对准了沈卓耀的肚子，刚戳下去就感觉不对劲……空气忽然变得像水一样，有种明显的阻力，即便他用尽了全力，也没办法突破这一层的障碍。

　　这带头的人瞬间反应过来，他抬头对着监视器道，“是进化者！”

　　监视器瞬间拧头，里面的红光显得更加炽烈，然而还没等它转向沈卓耀，里面就发出烧焦的味道，有气无力的“撤……撤……退……”后，整个监视器就从里面炸开了，成了废品。

　　就算没有这个命令，工作人员们也已经开始往门口挪动了。

　　虽然水晶球中喜欢进化者的屈指可数，但自认为能跟进化者匹敌的更加寥寥无几，要不然满大街反对人类胡乱进化的极端主义，早冲进研究院□□了。

　　如此有条不紊的撤退动作反而让人觉得奇怪。

　　这赌场实在太奇怪了，组织排外，因此普通人很难跟组织有所挂钩，加上近几年组织和军方的手段越来越极端，在各个片区都挑起了不满，然而这赌场就像组织的一个后花园，充斥着神秘、诡异和随处可见的老旧设施。

　　邹远在沈卓耀耳边道，“赌场能经营这么久肯定不只这点能耐。”

　　沈卓耀微微点了点头。
　　他已经感觉到了地面与墙壁传来的震动，门外嘈杂的声音潮水般地退去，像是独立开辟了一方空间，就为了收拾他们三个人。

　　沈卓耀叹了口气，“我可是为了你才落入险地的。”
　　“是吗？”邹远透着严重的不信任，“当初是谁坚持要进来的？沈卓耀，你真的会对赌博产生兴趣吗？”

　　赌场的人还没杀进来，他两之间倒是一直夹杂着硝烟味。

　　虽然沈卓耀并不喜欢被邹远质疑，但他坚持要进赌场，确实目的不纯。
　　观察人类是一方面，另外沈卓耀还有种敏锐的直觉——这栋藏在高楼大厦中的微小建筑只是冰山一角，它的身后匍匐着庞然大物。

　　况且赌场廉价的大门和灯牌中，散发着强烈的血腥味，勾着沈卓耀非得进去看看不可。

　　藏在木桶里的惊蛰不知是缺心眼还是真的单纯，这时候忽然抖落一身花瓣，光着身子从里面站了起来，还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我们快逃吧。”

　　“……”
　　美人是美人，皮肤莹白如凝脂，吹弹可破的娇嫩，但邹远的视线还是遭受了暴击，他赶忙从地上扒拉出一件长袍扔给惊蛰。

　　长袍并不干净，还沾着暗红色的血，惊蛰鼻尖一皱，还是乖乖将自己套在了里面。
　　他就像个刚出巢穴的动物幼崽，对邹远有种莫名的依赖。

　　“我们暂时还出不去。”沈卓耀并不喜欢邹远跟别人亲近，这是一种极强的占有欲，但他却又掩饰的很好，目光只是轻飘飘的从惊蛰脸上扫了过去。

　　惊蛰不是风月场上的老手，但他本性里就会讨人喜欢，这时候拉了拉长袍，闷闷地低声道，“太大了，不方便。”
　　然后小心翼翼看着邹远，就像块甜丝丝软绵绵的蛋糕。

　　“……”沈卓耀忽然觉得惊蛰很不简单。

　　但是现在木已成舟，外面还有更难对付的，就算要计较，也不能逮着这个时候计较。
　　沈卓耀也是个藏心眼的，只有邹远还没察觉到里面的腥风血雨。

　　连着第一道门外的走廊，赌场将整个区域隔离了出来，半米厚的金属墙体割裂成一个个六边形的规则图案。

　　就连这种图案邹远都很熟悉，正是防护网的最初构想，后来经过多次打磨，材料和能源的更新替换，才形成现在轻薄无物的穹顶。

　　外面的广播声道，“请所有客人们注意，赌场内部出现问题，我们正在积极寻求解决办法，大家请不要紧张也不要恐慌。”
　　“接下来赌场将会赠送每人十个筹码，各位可以去自助平台兑换，希望各位玩得愉快。”

　　对外的广播一放完，里面又“嘶嘶”了两声，将喇叭对准了邹远他们。
　　这次距离上近了很多，听起来这广播声就在咫尺。

　　“最后一次通知，请两位遵守赌场条例，不要干预赌场运营，释放人质，主动赔偿赌场损失，否则我们将采取极端手段，重复，我们将采取极端手段。”

　　广播中的是个男声，对外轻声细语温柔多情，对内却冷冰冰的，还有种“即将打爆你狗头”的凶狠。

　　邹远正在帮惊蛰整理长袍，闻言动作一停，将手缓慢举过了头顶，“先声明，我们并没有绑架人质，是人质自己要跟着我们。”

　　惊蛰有些不满邹远举起双手的行为，他咬了一下嘴皮，然后将邹远的手拉下来，放在自己的衣领上，“这里还没有整理好。”

　　被他们胁迫的人质实在太配合，这样子岂止是主动跟随，都快上赶着想打头阵了。

　　邹远他们的反应算是情理之中，惊蛰的存在一方面是赌场的摇钱树，一方面也是个祸端，每年都会有些“痴情种子”试图带他私奔。
　　只是今年比较特殊，一来就来两个，惊蛰还主动配合。

　　十分钟过后，确定邹远跟沈卓耀冥顽不灵，警告声停止，四周陷入一片死寂。

　　赌场终于开始采取行动了。

　　专属于第一道门的四面墙轰然倒塌，平整地铺在脚底下，邹远一瞬间以为自己被护防军包围了。

　　连装备和应急策略都很像，队列呈三角形，尖峰刺入，两边援手，最后一排人最多也最难突破。
　　并且护防军常常拿进化者练手，就连他们的武器都是针对进化者研发的……

　　虽然有时候，武器再厉害身体素质也跟不上，何况进化路线千千万万，自然界又颇具创造力，所以真对上水晶球外的怪物或失控的进化者，护防军还是吃亏占多。

　　赌场雇来的这些人都非常有经验，他们虽然知道这房间里三个都是进化者，但除了惊蛰，另外两人的进化方向却并不清楚，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当中甚至有年近四十的精英，从护防军中退下来时经历过大大小小无数战役，不过这些人也知道，物种的进化一直向前，这几年的形式越来越严峻，已经远非他们的时代了。
　　而进化者不管年纪有多小，哪怕看起来瘦弱稚嫩、经验不够，都不容小觑，他们是组织和军方磨砺出来的利剑，天真浪漫之下藏着隐秘的心思。

　　这也是进化者不受待见的原因，很多人还认为十几岁的孩子就该安逸生活，这世界的存亡不该由他们负担……出发点是好的，就是愚蠢了点，被水晶球内的安稳蒙蔽了双眼。

　　“护防军很难对付，因为他们悍不畏死……”邹远小声道，“一旦开始动手，你保护好自己，我尝试在防护网的包围下，寻一条出路。”

　　这赌场就像个小型的水晶球，汇聚了形形色色堕落颓丧的人，配备了组织所有淘汰过时的科技，也招募了军方退役的士官，防护网笼罩而下，所有的残次品都聚集在这里，彰显着安逸之中更真实的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