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维之春》勃朗安

38、问心

　　“呋喃？”顾聂重复一遍，声音里带着疑惑，好像对于这个答案一点都不信服，“秦一一，你确定？”顾聂虽然说的是秦一一，但他的目光却停留在夏川卿的身上，后者在听见这个答案后冷着脸眨了下眼，似乎是表达自己的认同。
　　眨完眼的夏川卿根本没想到顾聂已经把他的马甲扒了个干净，仍旧自始至终云淡风轻，眼底甚至还带着一点笑意。
　　自与夏川卿呆久了后，他那冰冷的壳子倒是碎掉了不少，露出了些许真性情来。也许是熟悉的缘故，夏川卿笑的次数也越来越多，虽然只要他笑，就绝对没有好事，但不管怎样，总归是给这种无聊的校园生活加上了点更鲜艳的颜色。
　　这是顾聂喜欢的。
　　虽然他是不会承认他本质上是想看夏川卿演戏的模样。
　　想想低调来到一个“小破学校”的氚神，而且还是不知道自己已经掉马的氚神，努力扮演一个有些普普通通的角色，大概是有些恶趣味的。
　　看着在他眼里夏川卿那些欲盖弥彰的行为，顾聂心闪过一丝笑意：
　　我就这样看你演。
　　虽说是个顾聂本质上是个观众，但他自己的表演也不能落下。
　　“我错了。”调整面部表情，顾聂把考卷塞回课桌，“我写的环烯醚。”
　　罗博垂头丧气：“我也棋差一招，我是烯酮。”
　　顾聂：“你这不是差了一招，而是差了一套五三。”
　　“我……”夏川卿的嘴唇细微地动了动，被脸上这层皮遮着的小心思也微微泄露出来：“对了。”
　　顾聂：你是化学金牌，你当然对了。
　　“我对了，但是小晗错了。”秦一一扮了个鬼脸，“她也写的环烯醚。”
　　对了一圈，最后只有秦一一和夏川卿做对。这个结局对于任何一个基地班来说都不是太好。
　　谁叫化竞老师林伟出了这张卷子呢。
　　也是醉了，顾聂一边收拾考前遗留的资料，一边这样想到。

　　化学很重要，但远没重要到可以遮住语数英光芒的程度。
　　张西风在两天后报了回成绩，顾大学霸再次有了长足的进步，重新跳回了前三名，而罗博也黑马了一次，紧随顾聂之后，首次超过了代丁彤。而成绩稳定的唐婉婷霸占了班级第一的位置，同时还是年级第一。
　　夏川卿在不懈的努力和某些人的失误下终于从英语倒一的宝座上让位。
　　某些人表示可以自闭了。
　　化竞课上，秦一一对着大学课本以泪洗面。
　　“小晗，怎么办？我的英语又考了倒一……夏川卿都比我高了。”趁林伟同志还没到，秦一一不顾形象地扑在了陈晗的身上，“完了完了。”
　　“你……”被饿虎扑食的陈晗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只好小声地说，“那是氚神，他超过你是正常的事……而且，明明这次不是你没好好考，只是考运的问题，下次努力就行了。”
　　秦一一：“我知道那是氚神，只是好不容易有个给我垫底的，以后就没了……”
　　陈晗：“……”英语老师在哪，谁来收拾一下这个家伙。
　　当然最后英语老师没来，来的是化学老师林伟，他先是日常关心一下各位同学的身心健康，然后就讲起化学来。
　　期间有一个小插曲，在中场下课时，陈晗拿着个U盘去找了林伟。
　　“林老师，这个是我一个朋友给我的资料，是他笔记的扫描版。我征求过他的意见，说可以分享，所以，我拷贝一份给老师。”陈晗不好意思地笑笑，“希望大家能用得上。”
　　“你的朋友也是化竞的？”林老师显得有点惊讶，“他是上一届的吗？”
　　“嗯。”陈晗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他是去年的金牌，江苏，文七的那个。”
　　林伟的脑海里翻过许许多多张脸，最后想起他曾见过的一个男孩子。那人戴着副深蓝色圆框眼镜，站在文七的队伍最前面，彬彬有礼地喊他林老师。那是去年他带队时遇到的，文七的骄傲是也，江栾同学。
　　“谢谢。”林伟代所有人向陈晗道了个谢。笔记这种东西，大多数人不会轻易转赠。相对于一本书，笔记是更为精华的存在。有了它，就不需要看书的人再去费力的去寻找重点，一本学霸笔记本身就是重点。
　　这是份弥足珍贵的礼物。

　　为了这份礼物，林伟特意回了趟办公室，把它拷贝到自己的电脑上，准备在下一次上课前给这个班所有人一人打印一份。
　　学校的文印室不会单独给区区十来个人打印文件，所以也只有林伟的黑作坊才能够胜任这项工作。
　　时间过得很快，到所有人都拿到这份资料并大差不离地翻过一遍，已经到了夏川卿日历上标注的重点日期。
　　重点日期其实已经有过一次，但它和夏川卿本人乃至顾聂，罗博都没什么关联。
　　那是生物的省级选拔赛。
　　班上的确有几个生物竞赛的人，但绝对不多，毕竟这是个生物被急剧压制的省份，能有几个已经是不容易了。
　　真是令人心疼。
　　这次的化学省级选拔赛，也就是预赛，在五月二十号之后没几天。
　　所以在此之前，还有罗博和代丁彤的事亟待解决。尽管罗博本人已经认怂准备退出这场520的庆典，但架不住顾聂同学的循循善诱，罗博终于还是把他写了两天的明信片塞到了代丁彤的课桌里。
　　来上早读课的夏川卿也收到了顾聂的明信片，然后一脸黑线，是谁一大早上就在发情？
　　“亲爱的同桌夏川卿：
　　伊人相逢否，遇钟期，不可求。借山河杯酒，年少曾游，慰我心忧。重楼，却掩情愁，下我眉头上我心头。平生愿君回眸，等烟雨，同归舟。
　　离根，霜鸣几声？闻旧曲，知何人。春秋历风尘，墨痕浸润，笔落温存。擎灯，入梦三分，万物无声往事无痕。经年失我心魂，愿得君，共沉沦。
　　——《木兰花慢520》
　　来自你亲爱的同桌顾聂。”
　　一脸“你是不是神经病”的夏大佬用不太善意的眼神仔仔细细审视了遍顾聂，然后提溜起那张搞事的明信片，举到顾聂面前：“……顾聂，你是不是社会实践摔到脑子出了问题？是不是进了氟锑酸？要不要我现在去播个120急救一下。”
　　“哎呀，怎么会呢？”顾聂笑嘻嘻地拿过夏川卿手里的明信片，放在对方的书里夹着，“就学一学罗博的骚气文言而已，这首词还是罗博写的，我就借用一下。”
　　“我不接受借花献佛，更何况你借的还不是花，而是花花肠子，酸的掉牙。有这点心思不如写一张给那送你情书的小姑娘。”夏川卿把明信片从自己的书里抽出来丢到顾聂桌上，顺势白了他一眼，脸上有着淡淡的不耐，不再理睬这个逢人脑抽的家伙。
　　“我也就给你欣赏欣赏罗博的文采，这就是他这次写给代丁彤的情诗，真是全班加起来都没他会撩。”顾聂把桌上无辜的明信片收起来，以待机会放到夏川卿看不见的地方，这么想着，顾聂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但是，我并不觉得他可以追到代丁彤。”
　　“怎么说？”
　　“颜值即正义。如果他和我长的一样帅气，那喜欢他的小姑娘可以绕学校三圈。”
　　“我也没见喜欢你的小姑娘让学校三圈啊，哪天绕给我看看？”听到顾聂大言不惭的话，夏川卿没忍住，也一本正经地损了回去。
　　“那是因为我低调做人。不过，你看就算我这么低调，我还是能收到情书呢。这不就体现出来我的人格魅力了吗？”
　　夏川卿无奈地转过头：“……”
　　果然顾聂不瞎说话会死对吧。
　　一节早读课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过去了，5月20日总是一个充满奇迹希望以及喜剧的一天。比如说，在大课间的时候，罗博便主动地前来寻找顾聂。
　　“顾聂，是谁说她会收下这张明信片的呢，你看看这是什么？”罗博走路带风，气势汹汹，手里还拿着张写满字的明信片，上面的内容一看就是和顾聂给的那张一模一样。
　　罗博的字还是很好看的，洋洋洒洒的草书就这样陈列在明信片上，一般的的女孩子，应该都不会拒绝吧。
　　夏川卿想了想，觉得有点好笑，心道代丁彤真不是一般人。
　　“我又没有保证一定会。”顾聂脸不红心不跳的推卸责任，期间还瞟了瞟夏川卿。
　　说到这里，顾聂突然有点好奇，开口问道：“话说，你是怎么把这张明信片交给她的？”
　　“我特意自己裁剪了一个信封，然后放在信封里给她的。”罗博对折的信封，从口袋里拿出来，信封上面写了八个大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无话可说，这操作真骚。
　　夏川卿的表情一瞬三变，最后竟无奈地笑出了声。
　　顾聂也是这副模样。
　　想必任谁站在代丁彤的角度，都难以接受这种反差萌。
　　看到两人奇怪的表情，罗博也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我就觉得她那么喜欢学习，如果外面就写了那种腻歪的话，代丁彤肯定拆都不会拆就直接还给我了。”
　　幸好你还有自知之明，知道代丁彤会把明信片还给你。
　　“所以你就这么放弃了，你把明信片再给她试试。”顾聂好心地给罗博一个提醒，“不过你也不要逼得太急了，代丁彤不是那种特别会拒绝的人。她有可能会因为你的死缠烂打，收下明信片。可是，这样就算她收下了，你们也没有未来。”
　　“那我再去试一试。”罗博垂头丧气地低下头，目光忍不住的往一旁飘去，真飘到代丁彤的身影上。
　　令人咂舌的是：距离这群人数个座位之外的代丁彤仍在认认真真地学习，与这里一群人暗搓搓商量如何追妹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5月20号，罗博你要加油哦！”顾聂哥们似的，拍拍罗博的肩膀，“反正你这次追到她的可能性也不大，乖乖的陪我们过今年的双十一吧。”
　　事实上顾聂并没有预料到今年的双十一时罗博给他敬的那一杯脱单酒。没人知道，到那个时候，顾聂竟会脱单。这个年少无知的诺言，也就这样的土崩瓦解，随风飘散。
　　幸好现在所有人都不知道。
　　不过，知不知道，对于今天的发展来说，也没有什么多重要。至少据顾聂所说，到晚自习下课的时候，罗博一共向代丁彤送了三次明信片，尽管到第三次的时候，罗博仍然是被拒绝的那个。但是最后罗博仍用尽全力，强烈要求代丁彤收下了那个信封。
　　想想那信封上的八大个字，让别人知道的话，怕不是认为这个班都是神经病。
　　这是夏川卿所知520这一天身边同学送出的唯一一份礼物。
　　这份礼物的基调的确不是那么的520。但无害于这个班的高分成绩，以及他们对学习的热爱。
　　这份热爱，有点毒。

　　事实上夏川卿整天的关注重点并不在520上，而是在几天之后的那一场化学省级选拔赛上。
　　虽然这场比赛纯粹就是水，就算你成绩再差，学校也能给你水过。因为照这个化竞班这种人口凋敝的程度来说，给这个学校的晋级名额应该比他们整个班人数的两倍还多。
　　这相对于别的省那种先在校内争得你死我活来说要不公平得多。
　　可是这种不公平是建立在江苏高考的不公平上的。要不是江苏高考玩的那么多的花样，江苏的竞赛也不至于到这种奇了怪了的程度。
　　化学考试的那一天是一个周末，准确来说是周六。夏川卿留在了教室里自习，而顾聂以及其他化竞同学在林伟的带领下，到了学校的录播教室里。这些都是夏川卿在考完后听顾聂所说的。其实这种考试的卷子很简单，也就江苏高考化学的水准，要夏川卿过去的话，半个小时，就能考出个接近满分的成绩，毫无疑问，难度系数为零。
　　这样的考试，其实没什么意义。
　　但是对于夏川卿来说，这却是一个重新跟顾聂开始聊天的契机。这样不至于暴露他的身份，毕竟全江苏在今天都有这场考试，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夏川卿舔了舔唇，愉快地心道：真是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