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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班荆 ...

  •   毋庸置疑,连自己身份都护不住的夏川卿,绝对不是个“天才”。但是客观上说,他今天选的时机,的确如他想的那样有些巧妙的意味。
      尽管事实上有些自欺欺人。
      至少在他看来,顾聂对于今天他的到访并没有特别的意外,但好像也没有特别的不意外。这已经是最大的好事了。当然,如果让夏川卿知道顾聂已经识破了他的身份,大概不会这么想了。
      [氚]:今天是江苏化竞的第一次考试,考的怎么样?
      [苏/Coni]:氚神回来了?
      [苏/Coni]:考的还行,不用担心,因为名额多,总能过的。
      [氚]:所以你打算选数竞还是化竞?
      [苏/Coni]:氚神希望我选什么?
      对方没有回。
      看着顾聂的回应,夏川卿再次陷入了沉默,这个问题,根本不用问。只因为这边是氚神,是化竞大佬,是全国前五十。站在这个角度,怎么可能会让顾聂去学数学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在问出的那一刻就已经揭晓,只是,顾聂没说罢了。
      虽然顾聂本人,并没有学数竞的打算。
      其实,兼报择一的决定顾聂已经做了。为了这个选择,他花了好几天,终于从心底给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如果不是他想出了这个答案,他也不会问顾妈妈要那么多的钱。
      事实上,不管是在哪个省,竞赛都要有不少的投资。而在江苏,投资的金额按照数学,物理,化学,生物,依次往上。如果他选择留下的是数学,根本不需要这么多,大概五六千块钱就绰绰有余。
      在说出价位的那刻,他等于变相的承认了自己选的是化竞。
      最可惜不过是对面的人不知道。
      沉默,就是像过去一样的沉默,所有的话都沉睡在了死寂里面。黑暗笼罩,余下两个光点和映照的人静止在其中,长夜漫漫,像是没有尽头。就如同这个问题,也像是没有答案。
      夏川卿永远不可能,也没有资格去干预顾聂的任何决定。同样,顾聂也知道夏川卿不是那样子的人。尽管,顾聂知道对方可能非常渴望自己能够留在化竞,而他可以教授自己。
      黑暗侵袭,顾聂的笑容早就消失,至少在这段沉默之中,他没有让一丝笑容泄出。
      顾聂一直觉得夏川卿很奇怪,位列全国前五十,为什么要这样低调的跑到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来。像他这种,完全可以直接去到大学里了,甚至于不需要像滦之和安息香一样参加一回高考。平心而论,他们的水平可以完虐所有的应届毕业生。
      夏川卿的选择,像是个苍白的玩笑,仿若一个用白纸叠出的灯笼,看上去伸手就可以戳破,但伸出手指的人永远不知道其中的火苗会不会烫伤自己,会不会烫破这个灯笼,会不会到最后只给这片回忆留下一片焦黑。
      顾聂不打算去戳破这一切,不打算过早揭露夏川卿那层薄至透明的马甲,更不打算错过看戏的机会。
      最后一个才是关键原因。
      就这样,顾聂的思维飘忽不定,最后,目光还是落在两人的对话上。他摩挲着手机边缘,心道:夏川卿如果知道我想选择的是化竞,会不会很高兴?
      [苏/Coni]:我说是化学,氚神信吗?
      对方还是没有回。
      好像从来都没有人发送过刚才那条消息
      [苏/Coni]:氚神还在吗?
      [苏/Coni]:如果不在,那晚安吧。
      这次终于有了回复。
      对方回来的消息非常简单。就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那也是一样温柔的两个字,在这样的夜晚里像是夹杂着些许的星光。
      [氚]:晚安。

      [氚]:晚安。
      夏川卿把这条消息发出去,然后闭上眼睛,许久没有再看那个屏幕,屏幕上的一切好像都在黑暗中离他而去了。也许是太过惊喜,在这种时候,他竟然没有什么可以去评说或去感叹。
      他向来会去习惯性的自己拷问自己,拷问那个他究竟喜不喜欢化学的问题。
      那是一道无解之题,题目的答案自始至终就是无解。而他和化学的缘分,也许从生命之初就早已注定。一个化学世家,父母都与这个科目息息相关,而他似乎也是命中注定必须要隶属于它。没有人问他愿不愿意。
      无论他的选择是什么,在这个背景下,都毫无意义了。
      如果不是安自行,如果不是江栾,如果不是那一群他遇到的形形色色的同学。也许他无法就这么笑着坚持到最后,坚持到他走过这一段无解的路途。
      这条路上长满了望不尽荆棘,到了尽头依旧还是荆棘,最幸运,不过是有人与自己一同披荆斩棘而已。
      或者,我能以尺笔为刃,为你斩断来敌。
      夏川卿在心里默默回答顾聂之前不像是问句的问句:我说是化学,氚神信吗?
      答案只有两个字:我信。

      之后的一切仿佛回到了原来那般,除了中途一个名为数竞初赛的小插曲,再后来,便是无休止的学习,月考,高考放假。再其后,学习,考前停课,最后期末考试。
      夏川卿一件一件事都看在眼里。
      先是紫叶李的花开了又落,铺陈一地斑白,碎银似的被夏风吹走。然后通往化竞教室的小路上终于只有一片紫,再没有花的颜色。
      接着是高考结束后,安自行乐呵呵地给他发了个“世界这么大,我要去看看”的消息,说是自己要出去玩,顺便看看能不能勾搭个女朋友。
      江栾也是这个道理,只不过,有了女朋友的他直接拐着唐绘跟着安自行一起走了,直接目的是为了刺激那个250瓦大灯泡。
      金牌的那群家伙一个个都结束了自己的高中生涯,不安分的几个打算趁这个暑假去一些化学竞赛培训班当个助教玩玩,运气好的话还能经历一场“师生”的禁忌之恋。
      夏川卿一个一个耐心的笑着回了信息,心里却只有一句话:我就看见了一群智障。
      不过,撇开化竞那档子事,夏川卿的绝大多数注意力还是在他的好同桌上。
      期末考试时,顾聂终于发了次威,一跃成为了班级第一兼年级第一,甩了罗博近二十分,被张西风拎出来全方位表扬。而夏川卿自己,也脱离了班级倒十的死亡循环,在48个人里排名33。
      这已经是个不错的成绩,尤其是在普高度假生活中。
      夏川卿看着成绩单这样想到。
      当然和他那秒天秒地秒空气的同桌比起来,夏川卿好像还是有巨大的提升空间。
      不过,这些都不是事,因为关键的一个问题——兼报择一的选择,终于在成绩出来的日子里得到了公证。而正如顾聂本人所言,他的确选择了化竞。
      在期末考试刚刚结束,统计暑假竞赛培训课程报名人数时,顾聂就一式两份地把这件事告知了张西风和数竞老师俞江,在两人依依不舍的目光中,顾聂走上了去往杭州某培训中心的大巴车。
      车上三十个座位,坐了十几个人。
      除了林伟手下的那个,高二也有一个化竞班,由另一位老师接手,毕竟各人有各人的层次,如此一辆车上,学习程度参差不齐。到了最后,二十出头的学生,竟然分成了三个班报名。其中,我们高高在上,风华绝代的顾聂同学和为数不多的几个高二人物报了同一个班——一个一看就知道是大佬班——化学竞赛冲刺班。
      听着就有一股王霸之气扑面而来。

      与此同时。
      夏川卿坐在桌前,一边转笔一边思考着面前乱糟糟的英语阅读。暑假作业里的英语阅读丝毫没有放水的趋势,仍是怎么恶心怎么来。
      渲染上的灯光葳蕤,颇像是岁月静好的少年雅意。
      电话铃声突如其来。
      夏川卿不耐烦地拿起一旁的手机,看见上面的人名,想都不想就一下挂掉了它。
      对方似乎对这果断利落的挂电话感到惊讶,过了好一会才再次打来。
      又被按掉。
      打电话的人锲而不舍,看来,如果给他时间,真的能把夏川卿的手机打到没电。
      再打过来。
      事不过三,看着上面浮动的写做“安自行”的三个字,夏川卿终于忍无可忍地接下。
      “喂,安自行,你又哪根筋抽了?”
      “川川,嘤嘤嘤。”对方那里听起来很吵,周围有一片嘈杂难以入耳的声音,“我和江栾,唐绘还有许尧远在杭州,找我们玩吗?”
      “玩什么?玩你?”不声不响地开了下车,夏川卿顺势把笔“啪”的一声砸在桌上。与此同时,他看起来有些烦躁的神情被灯光上了层金粉,显得渐趋柔和,连带他剧烈波动的情绪都看上去正面起来。
      不像是厌烦,而是带着欣喜和追忆。
      虽然他说出的话一点也不符合这个调调:“你考完清闲了,我还有暑假作业好吗?”
      “哎呀,玩一玩又不会做不完暑假作业的嘤嘤,来嘛来嘛。”安自行的声音如魔音灌脑,夏川卿只觉得满脑子都是他的“嘤嘤嘤”声。
      妈的,真是嘤击长空。
      丧心病狂的程度绝对胜过绿了吧唧的《人名》。
      “安自行,你行行好正常说话好吗?从哪学来的‘嘤嘤嘤’,用的这么起劲。你原来说话的腔调就够可以了,现在真是有往女装大佬发展的潜质。”
      “嘤嘤嘤,不要这么说嘛,人家会害羞的。”
      夏川卿扶额:“……”
      安自行似乎确实有很多话要说,在一长串“嘤嘤嘤”之后,也不知他是不是良心发现,终于改用正常的声音说话,“其实杭州不止我们四个,这儿能到的都到了,到了的先聚个会,然后有几个打算留在这里当助教。”
      “我猜你也会留下来。”夏川卿毫不留情地戳穿安自行的小心思,“你不是说要去打工吗?谅你搬砖什么的也不会干,想来想去也就去找个竞赛班当助教什么的比较可行。”
      “川川你真聪明嘤。”那边人宠小孩似的开口,“阿远也打算在这里当一期助教,我们虽然不住一间,但凑一块开些直播没问题。”
      “你们的暑假生活真丰富。”夏川卿不咸不淡地评价,“白天坐在教室里玩手机,晚上找一伙人扯犊子,夜生活美好到飞起。”
      “嘤嘤嘤。哪有?人家那么乖。”安自行的声音里全是委屈,“我可是敬业地选了个冲刺班,阿远就选了个拔尖班。你要知道……”
      得了,又开始“嘤嘤嘤”。
      夏川卿抽了抽嘴角,觉得有些绝望。
      “停,这个我不听。”夏川卿阻止了安自行长达八百字的废话,“我搞不懂,为什么你们一个湖南一个山东的要跑到浙江来当助教,一个个闲得慌吗?还是说,住宿不要钱,车费不要钱?”
      “这个我倒没仔细算,但住宿的话,打折后一千多?不多,打工什么的就是玩玩嘛,见识见识社会的啦。所以,你来嘛,实在没办法就和我,阿远一起当助教玩玩,白天你也来教室里做暑假作业呗。”
      “这个思考一下吧。”夏川卿看了眼手机,“总得给我买火车票的时间。一会我把火车票订下来,车号发给你,你去接我还是我直接去你的那宾馆?”
      “嘤嘤嘤。我去接你吧,这样速度快些,宾馆里到的人不少了。明天我的助教生涯正式开始,今天晚上就大家聚一起吃顿饭。来杭州当助教的大概有那么四五个,江栾他们玩个两天就换个省份继续玩,我们打算趁这个机会赶快把他灌醉。”安自行那边顿了顿,好像在观察有没有人偷听。
      过了几秒,他对着手机小声道:“上次他搞的那个直播,就是帮你搞的那个,得罪了不少人,现在我们这到了的,要求一人计划一个整他的项目,取前五名实施。”
      “你们果然都有毛病。”夏川卿把电话开了免提,开始查找火车票,最终选了一个两点多的。他看了眼现在的时间,上午十点,还可以收拾行李,顺便吃个午饭。
      “安自行,我先去收东西了,下午见。”夏川卿手速快到极致地挂断电话,以行动拒绝安自行的骚扰。
      这个方法果然妙。
      手机终于不再发出安自行的声音。
      事实上,他的声音被断了的电话线就这么阻隔,他最后的那句话夏川卿也再没有听见。
      “等等啊!别挂。川川,半年了,就问你一句,那个问题你找到答案了吗?”
      这句喟叹消散在了电话的忙音中,直到宾馆门口传来许尧远的敲门声,安自行上前把端着保温杯的许尧远请了进来。这位十八岁的养身青年人看到了安自行手机上明摆着的“川川”二字,问道:
      “夏川卿也要来了?”
      安自行回头,笑得异常灿烂:“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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