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维之春》勃朗安

37、以心

　　顾聂退出备忘录，嘴角勾起一抹不得含义的笑来。他那位亲爱的同桌——夏川卿，也就是氚神，的马甲早就捂不住了，备忘录里一条条的全是他掉马的痕迹，可是对方好像还是茫然不知的模样，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又无数的方法可以马上扒掉他的伪装吗？
　　光是没有问他要□□号就已经很给面子了，要是这么来一下，怕不是两个人都要当机一会。
　　而且，还不只这一条。
　　手机的图库里还藏着最无懈可击的证据，顾聂突然想再次看看那张图片，于是顺手就点了开来。
　　那是一张电脑屏幕的截图，了解自招和综评的人都知道那个网站。
　　重重叠叠，行行列列的表格里，一切清晰的无所遁形：
　　姓名，毕业学校，省市名称，获奖名称……
　　那里有三个字：夏川卿。
　　前段时间，直到现在，那个网站在这方面的数据都在维护，就算找，也再找不到这个人的名字。但是，在更早的过去，在那些有些不太明了的历史里，能看到夏川卿存在的痕迹，那是中国化学奥林匹克（初赛）一等奖。
　　湖南的省一。
　　那是可以媲美江苏省队的实力。那是一年前，所以一年后，现在的夏川卿应该可以当之无愧金牌的荣耀。
　　顾聂当然不相信这个只是重名，或者说这根本没有重名的可能性。
　　无论是化学的120，还是自那天晚上起忽然的失联，夏川卿的破绽够多了，从本质上来说，他根本没有把马甲捂严实的自觉。披不披马甲，对于他本人来说，无伤大雅，而别人，无论是谁探知他的身份，终究也只是陷入他开的玩笑，虽然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玩。
　　但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表达出他对化学的热爱。
　　夏川卿不喜欢化学吗？不喜欢化学，为什么要化竞？还学的这样好？
　　顾聂难以理解，就像他本就是个喜欢学习的人，自然愿意去做一个众人眼里的学霸。
　　顾聂看着照片，似乎陷入了回忆里，这不是一个纯粹学霸的回忆，如果所谓的回忆里只有惹事，逃课和打架的话。
　　身为一个非典型的学霸，顾聂对此深有感触。初中的时候，他全校闻名，却不是因为他年级前三的成绩，而是因为有人在他的颁奖典礼上惹事儿出的名，尤其是，在这个惹事的人被他当场挑衅了回去的情况下。
　　以此为分界，平时找不到事儿干的顾大学霸硬生生和这群不学好的普通班同学刚上了。他那时就和罗博，庄凯一个班，关系也算可以，于是惹是生非已经成为条件反射的顾聂同学就肆无忌惮地把一切条件反射回去了。
　　场面一度惨不忍睹。
　　拜顾妈妈所赐，顾聂的动手能力不算差，结果显而易见……
　　在一群十几岁的孩子的自我处理下，顾聂成功地收了好几个小弟，然后就开始了由学霸进化到校霸的路程，这一路艰难险阻不计其数，大度的顾大学霸也没心思去纠缠来纠缠去。到了中考复习的阶段，顾聂更是没兴趣去管这一群乱七八糟的货色，最后一群人就像是历史书上那样“翻身农奴把歌唱”，脱离了校霸同学的掌控，自成一派，还挑了个日子去堵顾聂。
　　然后，被开开心心地来接顾聂的聂鸣黎女士收拾了一顿，从此，到顾聂中考完也没人去打扰他。
　　真是，没乐趣了……
　　相对于学习，还是这样每天不重样的学习生活更有意义。
　　不知夏川卿的化竞生活是不是也是这样充满乐趣。
　　顾聂倚在床头，在漫长的回忆后他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最后，他和顾妈妈脸上的表情趋为一致，笑意淡的近乎看不见，他抬头看了眼靠在墙上消食的老妈，道：“妈，你今晚陪我到几点？如果忙就别照顾我了。”
　　靠在墙上的女人把目光从手机上移开，漆黑的瞳孔对准病床上看起来一点也没有病的顾聂，“镊子这么想赶走老妈啊，我好伤心呢……”
　　“口口声声说工作多的是你……”
　　顾妈妈微笑：“那一定是你听错了。”

　　不论顾聂在医院过的怎样，课还是一如既往地上。
　　在上学前，夏川卿还是有些想问问顾聂的诊断和现状的，但当他输入了一行“你现在腿怎么样？什么时候回来上学？”并差点按下“发送”后，夏川卿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没有顾聂的□□号，而正准备发消息的那位名字清清白白地写在蓝底白字上——“氚”。
　　“看来还是不能慰问一下英雄了。”夏川卿一边往学校走去，一边把手机上的句子删除，然后，踩在进校门的时间，把手机放入口袋，关机。
　　“氚”和“苏/Coni”之间的对话仍旧停滞在很多天之前。
　　一如昨日。

　　事实上，事情没有一群人想象的那么无法收拾，顾聂的提前回归也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关于管制刀具的议论也慢慢地消弭了下去，最多有时会有些不明情况的路人偷偷地对着高一六班指指点点一阵，但这些只占了少数中的少数。
　　在社会实践活动结束后的日子，也就是只有护工照顾顾聂的那天，罗博以及其父母特意去看望了顾聂，然后得知了顾聂马上就回学校的事情。既然这次的受伤没众人脑补的那么严重，除了置身事内的几位外，其他人倒是的确没什么关心的必要，毕竟人家顾聂本人都不那么关心，别人这样未免有点越俎代庖。
　　所以，当顾聂神清气爽地来到班级时，除了桌上堆的各种希望康复的贺卡和明信片外，其余的与之前并无二致。比如说，罗博仍然满脑子只有代丁彤和学习，又比如，他那位扮猪吃虎的同桌仍然敬业地演绎着他不那么学霸的人设。
　　“川卿，想我了吗？”顾聂不急不缓地走到座位边，撂下自己的书包。
　　“你的腿没事了？”夏川卿挑眉看了眼大摇大摆的顾聂，“一天就又活蹦乱跳了？”
　　“那是自然。”说着，顾聂把他的裤腿撩起来，展示了一下自己腿上的夹板，上面还有顾妈妈今早打的小巧的蝴蝶结。
　　“你自己系的？”夏川卿皱着眉戳了戳那只完全不符合画风的小白蝴蝶，“真可爱。”
　　“我妈搞的。”顾聂拽了拽顾妈妈的杰作，用了点力，把那团无用的东西变回原样。
　　“你们一家都很可爱。”夏川卿歪着头评价了句，脸上隐约浮现出笑来，然后他没再发表评价，而是转头继续认真上早读课。
　　顾聂：“……”

　　社会实践的结束，预示了期中考试的开场。张西风见缝插针地提醒着大家尽早复习的重要性，其他的各科老师也把期中考试的内容提上了日程。
　　四月中，期中考试就这样追着春天的脚步，慢慢到来。
　　这场在张西风嘴里生死攸关的考试，于绝大多数人来说确实有其被重视的理由，比如什么和自主招生挂钩之类的。
　　但顾大佬好像并不这么想。
　　“顾聂，你已经水了两节课了，这就是你的停课复习吗？”夏川卿侧着脑袋看着他的学霸同桌，这位的复习时间几乎为零，每天就吊儿郎当地拎着本英语六级到处跑，晚上还时不时给他的□□号发消息。
　　虽然夏川卿铁了心一句也不回。
　　“期中考试一点也不重要的。”顾大学霸很是自信地把化学书往后翻了一页，“学普高不如学竞赛，至少学竞赛至少可以考两次，高考的话，不复读就只能考一次了。”
　　“你是数竞还是化竞？”夏川卿装作不在意似的开口，手却在顾聂看不见的角落悄悄攥起手里的纸页。
　　“这个……”顾聂有意无意地沉默一会，“我不知道，看一个月后的考试成绩。”
　　顾聂说的是预赛，夏川卿心里清楚。
　　“你不可能不过。”夏川卿低下头，接住顾聂的话。
　　“是啊。所以现在我还没决定。就像我衡量不出来是数竞的性价比更高还是化竞的性价比更高。”
　　“哪个性价比高些我就会选哪个，反正……”顾聂玩弄着自己的指节，发出“喀巴喀巴”的声响，“这个事要拖到暑假再说。川卿，你觉得我应该选数学还是化学？”
　　“你的事情你自己决定，别人给你做的选择总逃不过后悔二字。”
　　“是啊。”顾聂心道，所以你是后悔了才不喜欢化竞吗？
　　这句话顾聂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终究还是闷在了心里。

　　不是每一对同桌都叫夏川卿和顾聂。
　　在期中考试的停课复习阶段，认真备考的不占少数，可到了考场上能够自在发挥的永远不嫌多。
　　一群人在考完后一如既往地对答案。
　　夏川卿已经从中总结出了规律。
　　语文的中心是罗博；数学的中心是顾聂，陈晗；英语的中心是顾聂，代丁彤，唐婉婷；物理的中心是庄凯，至于化学……
　　来抢他试卷的是顾聂。
　　“川卿，化学卷子借我一下。”
　　对方一进教室门就伸手拿走了夏川卿放在桌上的试卷，一扫眼就是一页过去。
　　然后冒出来的是罗博。
　　“顾聂，这张卷子是不是林伟出的！怎么这么变态，绝对超纲了，他是狗吧！”
　　“是狗”文化已经如此深深地浸润了罗博的胸膛，连活泼可爱的林老师都逃不过这样亲切的问候。
　　“化学考纲就是用来超的。怎么？这卷子有问题吗？”顾聂把手里的东西来回翻动了几遍，放回夏川卿课桌上，“你大题的答案没有写到试卷上？”
　　“没。”夏川卿靠着椅背，悠闲自得仿佛与世无争，“大题字数太多，直接写答卷上了，你要看哪一题？直接说吧，稍微有点难度的题目我都记住了。”
　　“倒数第二题，就是那到什么oxole物质的转化图。过分了，连个化学式都不给，还写什么反应焓？断键，断谁的键啊！”顾聂的表情也不是很精彩，尤其是在原本兴致勃勃想来夏川卿这里验证答案对错的情况下。
　　夏川卿：“……”
　　原谅你们年幼无知。
　　调整了下呼吸，夏川卿缓慢地抬头从左向右扫了眼站在一旁的人群，然后眯起眼一字一顿道：“顾聂，你确定你一个化竞大佬要来问我？”
　　顾聂：“……”究竟谁才是化竞大佬。
　　这个想法在顾聂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但秉承着看戏的基本素养，他还是没有打算揭穿这个事。
　　“顾聂，你难道不知道oxole是什么吗？”
　　在最为尴尬的时候，一个声音突如其来地打断了一切思考。顾聂看向声源的方向，是秦一一和陈晗。
　　说话的人是秦一一。
　　“oxole在化学课上还出现过呢！”秦一一拿着自己的考卷走近，“那天林伟把大家叫上去挂黑板时，夏川卿写的那个就是了。”
　　说完，对方卖了个关子，直到夏川卿本人看上去想起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才继续道：“oxole，呋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