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雨》暮野

7、柒

　　天色愈加阴沉，雨声缓和到细不可闻，然而寂静却不安宁，时不时传来的“隆隆”的闷响，像是在酝酿着惊雷……

　　一会儿，于正雨而言，难熬得像这十几年……

　　“正雨……”功灿放脱正雨，将身体撑起一些，不至于再造成重压，却依旧笼着他。理了理正雨额上的碎发，开口却有些吞吞吐吐。

　　“嗯？”这样就足矣让正雨安心，把他拉会现在的现实里。其实正雨的要求向来微薄，但即使这样，也往往不被允许……

　　“即使雨停了，也不要走……”这话，功灿伏在正雨身上犹豫了好久，不过出口倒很是真诚。

　　云端囤积的能量终于释放，电闪而过，将整个屋子照得通明而显得赤裸裸。

　　“……”功灿见到正雨有开口，但是紧接着电闪而后的雷鸣，却将正雨的话掩盖得干干净净。

　　正雨不言，便是答应。现在即使正雨有说什么，总之功灿没有听见，也就当他答应了。而正雨的一眼水泽、好似脉脉，更坚定了功灿这样的认为……

　　功灿横抱起正雨转了个圈，那样子看上去傻乎乎的，像是孩子在玩儿“飞飞机”，和浪漫一点儿干系都扯不上。而事实上也是，没有经历过爱恋，自然不会懂得。有这样的行为不过是因为正雨“答应”而情不自禁的傻乐罢了。

　　“呵呵……”有时候，傻是会传染的，正雨难得有傻笑的机会，自然没什么免疫能力。刚才雷鸣之时自己说了什么，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既然功灿觉得自己答应了，那么暂且就当自己答应好了……

　　“你怎么了？”一圈转罢，功灿低头见着正雨双颊红红，表情怪怪，外加闪烁不定就是却刻意闪躲的眼神，一串问号冒上心头。这样又是从所未见的正雨，这家伙到底有多少的不可预知？

　　“晕！”言简意赅，确实是正雨的风格，此时却因诚实而显得别样的可爱。

　　“嗯？你还烧着，我抱你回屋去睡吧！”功灿终于意识到正雨的身子依旧滚烫。

　　“不要！”正雨答得干脆，不留一点儿转还的余地。倒是脸上的绯色越发得浓重了些。

　　“为什么？发烧要好好休息的，乖！”功灿的语气像是在哄小孩。没办法，正雨的回答是这样的孩子气，而不再有丝毫威慑力。

　　“看你的样子像在举杠铃……”这下“抱怨”很小声。也许是和慧伶呆久了，正雨居然也会贫嘴，不过配上绯红的又一脸正经的样子显得很是可喜。

　　“噗——”功灿也就学着慧伶叫“小灿灿”的语气回了嘴，“杠铃乖，觉觉啦！”

　　“放我下来！”正雨发现自己方才一句话让功灿好似捡到宝贝似的大乐，更是窘得不明所以。

　　“好啊！”说话间，不知觉已经到了卧房的床边……

　　这雷雨最是奇怪，憋闷了这样久，到倾盆而下之时也就一倾盆的时间，过后即云淡风清，一派清爽祥和。只有小雨依旧绵绵……

　　把正雨放落在偌大的床上，看起来就那么瘦瘦的一点儿。盖上膨软的被子，陷在其中，又薄得几不可寻……

　　“唉……”功灿长叹了口气，刚才的兴奋平缓下来，“睡吧！”柔声像是低哄。

　　答应过正雨什么也不做，现在也确实什么都不适合做，合上眼的正雨躺在那儿，安静中透着诱惑的张力……功灿觉得自己还是离开的好……

　　“啪嗒！”门轻合上，正雨却重又坐起。裹着被子坐到悬窗的窗台上，看着窗外雨绵绵……

　　太阳又自冒头，淡淡的，像是在雨中嬉戏，而雨声轻快，显得很是欢愉……

　　正雨第一次发现：雨，原来可以不惆怅、也不忧伤……

　　天既然可以既晴且雨，那事又何必非有个抉择呢？天气也好、事也好，往后的谁都难料，至少现在看起来很好……

　　正雨微微勾起嘴角，有一种温馨的满足，把头缩进被子里，有淡淡的功灿的味道……这看起来有点儿像小鸵鸟——样子像、心理也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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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中，有人影，还有种缠绵的意味，却是触手难及。人影渐近，好似正雨，给了迷人一笑，而后与自己相拥……

　　“哥，哥……”慧伶的声音不和时宜的响起，自己紧张地放脱正雨，然而一放手，正雨就消散了，好似烟尘……

　　“别走……”想要留住正雨，抓住手，拉回来一看，却居然是慧伶，还带着一脸愤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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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灿灿！”慧伶的声音像是一声惊雷在耳畔响起，把功灿惊得一声冷汗，醒了过来。

　　“你个丫头干嘛？”功灿一夜没睡是真的累了，居然在客厅的沙发上睡得人事不知，“你不会好好叫人起床啊！”功灿横了慧伶一眼。

　　“啊呀！好好叫你有听吗？叫你‘哥’死活叫不醒我有什么办法？还拉着我的手一直喊‘别走’，做什么白日梦呢？起来吃晚饭了！”慧伶一脸愤愤地瞪着功灿，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啊？那我还有说什么？”功灿心里“咯噔”一下，不禁头皮有些发麻。

　　“还能说什么啊！”慧伶语气很是不善，显得颇不耐烦，可斜眼瞥见坐在桌边的正雨，眼睛不由得溜溜得两圈，心下歪主意起，俯身在功灿耳边小声说：“不就是一直叫着‘正雨、正雨……’的嘛……”

　　“嘭……”的一声巨响，功灿面朝下地从沙发上掉了下来，横着砸在地上。再抬头只见正雨看着自己、一脸笑意。

　　“慧伶是说真的？”功灿向正雨求证，在功灿看来，正雨的话可比慧伶这丫头的可信多了。

　　“嗯……”正雨笑着应了一声。看功灿这副样子，那声“别走”似乎是对自己说的，脸颊不自觉的飘上了些绯色。

　　“好了，吃饭了！天都快黑了，我都饿死了！”慧伶故意绷着脸，踹了功灿一脚。

　　其实如果不是故意绷着，估计慧伶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现在她能明显觉着自己的肠子颤啊颤的生疼——那是憋笑憋的。

　　功灿哪里知道，那句“正雨”是慧伶这腐丫头编的，而正雨“嗯”的只不过是自己说了声“别走”。不过若非功灿做贼心理，也不会这样心虚……

　　至于慧伶嘛！现在正顾着花痴正雨那微红的脸色，倒是无暇注意功灿的这份心虚……

　　什么叫作食不知味，现在的功灿深有体会。一顿饭的时间，慧伶没有给过自己一个好脸色不说，正雨还对自己冷冷的，像是刻意回避，只是和慧伶聊的兴起。每每功灿试图答话，慧伶都会鄙夷的横过一眼，于是功灿只好默不作声，埋头吃饭。然而功灿又实在担心慧伶这抽筋的丫头到底会对正雨说些什么，不愿离开饭桌，于是一碗接着一碗的添饭，直至锅底朝天……

　　其实慧伶的“鄙夷”不过是嘲笑，而正雨和慧伶“聊的兴起”也不过是慧伶拉一相情愿地唧唧歪歪罢了……

　　功灿这样子，应该就是所谓的“疑心生暗鬼”了……

　　好容易等饭罢、慧伶这丫头回房睡了，已是夜深……

　　夜深，则更觉雨声，落在屋檐、砸在地上、飘在窗前……“噼里啪啦”各自不同，仿佛功灿心下忐忑。客厅只剩下两人，功灿却不知如何开口。

　　功灿不言，正雨自然也就无语，比沉默，功灿没有胜算……

　　“你干什么？”见着正雨起身准备回房，功灿心急，可满腹的言语还没有头绪。

　　“睡觉！”正雨淡淡回答，就结束掉话题，扭开门……

　　于是，功灿像是被施了定身的巫术一般，愣在当地。

　　“你……”正雨开了门，却顿了顿，留下一句解封咒语，“准备明天早上还让慧伶叫你起床？”而后进了卧室，却没有带上房门……

　　被解了封印的功灿又自鲜活起来，像是雨后的田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