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辈子的公主》莫衣

21、番外

　　驱车三小时，我直奔二中，那天下好大的雪，我还担心我接不到她。

　　她在校门口，一边看天，一边又自言自语到处张望。我打电话问刘叔叔，拐弯抹角的知道了，今天县政府开会，她爸爸也在，于是我给她妈妈挂了电话，说我刚好在附近，便接一白回来。

　　一白看到车子便奔了过来，我摇下车窗，她马上转喜为忧，十分不甘愿的上了车。

　　也许是鞋子入了雪水，她不停在后坐打冷颤，搂着我的外套不安地睡了。

　　我使计让她单独与我呆了一晚，这好像是我的惯用手段，我像当年骗她的初吻一样，自私又霸道的骗了她的第一次。

　　她不会这么简单原谅我，这是肯定的，这一回，我又害她病倒在床半个月，她一直对我闭门不见，但我却没有后悔。

　　被她用飞镖扔中肩胛，我想这回她的害怕肯定多过于她对我的不谅解。我明知道她不能惹，可还是一次又一次的惹她，我的脸，我的肩，我的腿，都是为她而伤，这辈子我还能忘记她吗，怕不可能吧。

　　她是个单纯又可爱的人，那天里，我又发现了她的善良，明明恼极了我，却还绞尽脑汁编着笑话，虽然一点也不好笑。

　　她跑出医院，我便明白，她原谅了我。

　　只是代价，真的很大。

　　*

　　我每星期都回来为她补习，到后来，她也习惯了坐在台阶上等我，我推掉学校所有活动。比起让一白失望，没有其它能让我这么介意。

　　我头一次发现一白真的长大了，她在艰难的，困惑的，寂寞的，矛盾的长大，我庆幸我作出每星期回来给她补习的举动，否则，身边朋友一个接一个离开她，她要怎么办？她固执而自我地留在原地，不愿意动。我知道她是真的不想长大。

　　她与我的女同学们一样，脑子里开始有乱七八糟的想法，她的心开始不安，认为这个老旧的县委大院困住了她的灵魂，她想活得更加宽广和精彩，我怎么会不理解她，只是我也无能为力，只能不断的不断的，努力去转移她的注意力。我常带她爬山，跟她说，我如何面对青春期的叛逆和想法，她总是拉住我的手，说她不想长大，长大意味着离别，长大意味着她开始孤独。我只能跟她说，人一辈子这么的长，每一段都有它们各自的精彩，但有些东西却不会变，会一直存在，比如我。我承诺，我会一直陪在她的身边，陪她看这一路的风景。

　　得知周正章要出国，我并没有开心，我只知道，一白更加需要我，以后，她真的是一个人了。

　　周正章在她的生命里，越来越远，也许周正章和她都没有意识到。当刘叔叔问我，需不需要安排我也出国，那年，出国的流潮袭击着枫市和漫城县里的每一户家庭，条件好一些的，想方设法都要送孩子们出国。

　　我断然拒绝。

　　刘叔叔也没强求，只说，不出国也好，毕业了，也可以帮他的手。

　　一白与周正章之间一定有着不为人之的约定，当她信心十足跟我说，她要好好读书，考到枫城大学，可我却没法开心，我怎么能跟她说，此时她爸妈正在医院垂危挣扎。

　　安顿她好好休息后，我连夜又赶回漫城县，直奔人民医院，那里已经围满了县政府和一白的家人。我进病房仍然差点吓得要惊叫，纵然是我，现在再想起一白父母车祸后的惨状，也会恶梦惊醒，他们痛苦的呻吟折磨着每一个人的耳朵。刘叔叔没有让很多人进来，这件事可大可小,漫城县计生委的工作繁重，这个事件，必然会低调处理，对公，会说是意外，但私下，必然会严查，可那已经不是我能担心的事了。

　　我刚一进病房，蓝爸爸眼神便向我示意，他忍着剧痛，说不出话，我却知道，他有话同我说，还是非常重要的事。我紧紧握住他的手，告诉他我明白他的意思，蓝妈妈先过世的，有过几分钟的回光返照，她突然不痛，还对我笑了一下，说：“好好照顾一白，阿姨相信你。”我没有说话，她又加了一句，“我不相信外面的人。”

　　她所指的是一白奶奶家那群人。

　　刘叔叔和妈妈说让我把一白送回来，那乱成一窝峰的蓝家人，个个都在找一白，他们想让一白见她爸爸最后一面，其中，一白奶奶闹得最凶，这最后一面，似乎对她来说，更加重要。

　　我摇头拒绝，不可能！一白不可能承受得了这样的离别。她一定会不行的。

　　我凌晨才返枫市，一白病了，衣服被子掉了一地，发高烧，她跟我说，心里堵得难受，我差点就想跟她说出真相。

　　病才刚好，她执意拉我出去打电话，电话自然是没人接听的，她有些丧气:“爸妈怎么都不担心我呢？”

　　不过几天没有通电话而已，她便这般的失落，如若……我简直不敢相象。

　　我执意要背她走，我不知道，除了这样，我还能怎么样，尽管她在我背上，不甘不愿。

　　一白，就让我一直这样背着你吧，不要放下，我会让你过得幸福的。

　　我甚至已经开始不理智的期盼，我们马上会在一起生活，我祈祷，没有人要一白，她最好变成孤儿。可是不久，我便被现实打击的支离破碎，韩墨啊韩墨，你以为你是谁啊，你凭什么照顾她，你如今也是一个靠长辈养活的人。

　　我带一白玩了一星期，可何司机还未给我电话，一白再也呆不下去了。眼看她便要追上漫城县的车，我一咬牙，对着前面而来的自行车，不避不让。我最多也只是骨折，好过让一白面对血腥残忍的场面，那人还是她父母。

　　可是那一天终究还是会来，一路上，何司机暗示我好几次，我仍然道不出口。

　　当她跟我说，韩墨，送我回去，爸妈在等我。

　　我的心在哭泣，我多么想快点长大，让她依靠。

　　只短短几个小时，我便已经能预料，那个乡下，将会埋没掉一白所有的纯真和乐趣。

　　她一直没有哭，可当我们单独在一起时，她跟我说，韩墨，我再也不跑了，再也不想飞了，就乖乖呆着，哪里都不去，我恨不得紧紧抱不住她，承受她心中所有的伤痛。一白，不是你的错，要说错，也是我。

　　乡下三年，一白在放纵自己，埋没自己，可我，却没有哪一天忘记我的使命。总有一天，我要带她离开，依靠我的力量。所以当那天，一白在车里问我，韩墨，你翅膀够硬了吗。我自信地说，一白，带你飞足够。

　　她安心的笑了。这几年我的努力，只为了这一笑，便值得。

　　若干年过去，我终于实现我的期望，带一白一起生活，可是，这对我们来说，还只是开始。

　　一白，努力吧，为我们努力。只有努力了，你才能回到过去，回到过去快乐的生活。

　　有时候我在想，也许妈妈和刘叔叔甚至其它的许多人，认为是我救赎了一白，其实只有我才清楚，一白永远是我心最柔软的那一部分，她过得不好，我痛感便越重，痛得不能自已，是她，救赎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