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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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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一白那年,我刚十岁,对即将在县委大院里的生活,谨慎而不安,我仍然还沉浸在爸爸的去世中,对间接造成爸爸过世的蓝平愤慨不已。
爸爸,妈妈和刘叔叔,当年是一起下乡的知青,私交甚好,据说妈妈原先是和刘叔叔谈恋爱的,刘叔叔先回城,这段感情便不了了之。爸爸一死,刘叔叔便来接我们,好像很理所当然,我自然是希望妈妈幸福的。
那年的一白长得可叫漂亮,那一双眼睛生气勃勃,眼珠大而黑,如同那年灼热的太阳一样,看得我心里发烫。
她椭圆的脸蛋,扎着外梳两边,结在脑门靠前的两绥马尾,长长的搭在她肩头,真是可爱至极。那一帮同年龄的小孩子,正玩着父母的忌物,不亦乐乎,我听到妈妈说她是蓝平的女儿,忍不住上前嘲讽,她便抱着那软绵绵,装足水的所谓气球与我贴在一起,圆滚滚的气球在我们中间挤成扁状。她气恼发红的脸蛋,混合着汗珠,那份霸道和不可一世,好像天空那个太阳一下子装进我的心里,充实又让我憋得透不过气。
我被自己这种心理吓了一跳,心里那根弦虚虚的直往下掉,梗着脖子与她互不相让,更嘲讽她不像女孩子样,她将"气球"一扔,冲上来,跳到我身上,小拳头毫不犹豫往我身上抡。我自然不愿意被她打到,也不允许自己让她,说不清什么心理,便真真的与她滚打在一起,我接收到妈妈讶异的眼神,暗讽了一句她是二百五,有些灰溜溜的走了。
那一晚,我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妈妈。
新生入校,我站在高高的台上,看着台下黑鸦鸦一片,想象着哪个小脑袋会是她,知道我与她同校,她一定在下面某个位置摩拳擦掌,双眼对着我喷火。想到这里我差点便忍不住笑,在这个严肃的场合。
进了教室,她会来找我,我一点也不意外。抡着铅笔冲进来的她,同学们都涌了上去,与她打趣,看来,她到哪里都是这么讨喜。她挥开众人,一掌拍在我桌面,震回我的沉思。
我有时候倒气愤,为什么生了一副利嘴,面对她更甚,看她一脸的惨绿不堪被我问得哑口无言,而我又逼她承认我骂她的话,心里还是不忍的,可是好像那种场面,我只能这样做。
我若是早知道她有间歇性的思维失常状况,我还会不会这样惹她?答案是必然的,她张口大叫,小小的喉心都被我看得一清二楚,我不晓得原来她的眼里,流血就意味的杀人。我们一同被请到教训室,她低着头站在窗边,躲在她爸妈身后,脚下不时的来回捻着,又以为我看不到似的,偷偷瞄我几眼。
我没有跟妈妈说如何处理,她也没有问我,到家只和刘叔叔说,不小心和同学生玩过头,擦到了。
经过这事,一白好一阵都避开我,可能她觉得我很麻烦吧。
我在她生活里,只带给她气恼和害怕,在口舌上我还不愿意让她,不像常陪在她身边的周正章,靠着爸爸,经常能送些漫城县看不到买不到的小礼物,一白跟他在一起,总能哈哈大笑。
我依着他们回去的脚印,心里总还是有落寞的。
我以为她不会再理我,听到她爸妈带着礼押她来道歉,我在房里早已经乐开了怀。我收拾桌面,又将桌铺弄得更仔细和整洁,听到她终于被长辈挥开,来找我,却站在门边叽叽咕咕磨蹭时,我便忍不住想笑。
她一来,我按捺自己的心思,好多想说的话,不知道一出口就便了味。她也百无聊赖,自己作主爬到我床上,翻出故事书看,我气恼地提起她,她反倒怪我小气。
我们之间的战争一触即发,她问我为什么老针对她,其实我也想问。
我好像爱极了和她一来一去的对话,喜欢她每句都落入我的陷井,嘟嘴气恼的模样,可是我又忘了,她的间歇性精神失常和院里王二傻发疯时一样可怕。
我们又打了起来,她推我的肩,我则不小心抓到她的胸,虽然我什么也没有抓到。
往后很久,差不多有两年的时间,她都特意绕着我。六年级的时候,我开始担心,以她这样的成绩,我们不可能再读同一所学校,我明显感觉到我的焦虑,我清楚的知道,我不能离开她太远,以她的性格,她一定会一路走一路抛,很快就会忘掉,她生命中有一个叫韩墨的人。
妈妈和刘叔叔开心担心我的学业,其实我的成绩在爸爸死前不算太好,可是自从进了县委大院,跟着刘叔叔在一起生活后,我就必须鼓励自己,给自己打气,妈妈也常耳提背命,我不能给刘叔叔丢脸。曾有一段时间,我真想逃离这样的生活,如果我学习差一点,也许,能和一白玩到一起去。对着我,她总是有压力的,我有时也真想找她聊聊天,却又拉不下这个脸面。
我心里还是希望她把我当好学生年看待。
六年级最后一学期,又是个大热天,我更加烦躁。那天一下课,便看到一白被众人围在中间,正兴奋的比划着一件雪白的公主裙,周正章揽住她的肩膀,我看到她拈起脚尖嘟着唇亲向周正章的脸颊。我当时的脸色肯定很难看,恨不得捋起袖子将一白提起来爆打一顿,我鲜少有这样的想法。自己都有些害怕。
待人一走开,我便几乎咬牙切齿,指着一白那可爱的婴儿肥,恶毒说她一身的肥肉,穿上公主裙不好看。一白头一回没有与我争执,反而退一步,让我提任何她能做到的要求,条件是,我以后不能再烦她。
我心里满满漾着失落,像一池散开的浮萍,无处可去。
拉着她跑到县委大院的家属菜园,我让她亲我一下,直到后来许我,我才明白,我在那年就已经对一白有着深深占有心理。是为了证明什么?面对毫不在乎,蹦着身子,使劲要亲到我的唇的她,我知道,这个证明,不过只圈住了我而已。
头一次离一白这么近,她软软的红红的唇凑过来,我便闻到她身上干净清澈的味道,为什么会用清澈这个词,我真不明白。到现在我已经记不起当时我的感觉了,我也只是单纯的知道,她的唇很软很香,还带有婴儿的体香,那一刻,我心里在发誓,一辈子,我都要好好的疼她。可她还是会长大的不是?
她跳了下来,我真想拉住她,请她不要走。可我只有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拳头,也许是老天也帮我,我们刚跑开瓜棚,一道闪电带着剧烈的轰鸣,劈开那根脆弱的细竹,发出浓浓的焦味,雨一淋,冒了淡淡的青烟。我在这个雷电中,要了一白给我的承诺。
我知道,她不会忘。她耿直又笨。
初一的下学期,我担忧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我们一家到底还是搬离了县委大院,我们之后,陆续有人搬离,我知道,一白家不会,这是我和妈妈都明白的事情。
初三那年,我们在白云山碰到,春天,正是百花开放的时节,满山的燕山红,格外的漂亮,我摘了满满一束,想送给她。她毫不怜惜的将花扔掉,质问是不是因为我,他爸爸才一直不能调职或是升官。这件事,一直到现在,我都耿耿于怀,我一直以为,这样的结果,换我爸的一条命,对一白家已经是仁慈。我曾深深的悔恨,若不是我和妈妈的影响,一白不可能会被耽误,因我的一念之差,从天堂掉到地狱,今日我为一白所做的一切,不是在赐予,而是在弥补。可是,一白付出的代价太大太昂贵,也许我这一生都没办法填满她失去双亲的悲痛。
我第一次完全不顾一白的哭闹,控诉着她爸爸的罪过,她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我的心情完全被爸爸的死搅翻,变得陌生而残忍。我一跑开就后悔了,可是我回不去,她哭倒在周正章的怀里,我想,这个时候,她更需要的是他吧。
我有几天的失魂落魄,周正章带人拦我时,我很冷静。他跟我说一白因为我病倒在床一星期了,他要打我时,我几乎没有还手,妈妈问我几次,是谁干的,我没回答,她也就明白了:“是不是和蓝一白有关。”
她是肯定句,我也无所谓回答不回答。
我脑子里一直是一白那句绝交的话,翻来覆去睡不着,但我知道,她一定会来,看着自己被绑成木乃伊一样的腿,我深深的松了口气。
她还记得我爱吃薄荷糖,当然还带了些垃圾食品,不过我甘之如饴。
我让她将来考枫城大学,她自然不愿意,我们总是不欢而散。
让我心安的是,这件事不久,周正章一家,比我先一步搬到枫市。可我也不得不走了,剩下一白怎么办?在那时,我似乎已经像是顾家而被迫要远离的丈夫一样。感觉卸不下身上沉沉的对一白的责任和担忧。
她已经是大姑娘了,却还是长不大一样。大一那年寒假,我处理完学校的事,不等刘叔叔来接我,我自己开车回来了,这一期我用业余时间考了驾照,我不能一直劳烦何司机接我,何况我决定每星期回来,我不放心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