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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小女儿心事 ...

  •   当我坐在大树下昏昏欲睡时,接到念珠的电话。

      她说她被漫城县一中录取了,我万分庆幸。

      可是,21岁的我,还能有机会和时间回头吗?

      当年与韩墨逛枫城大学时的雄心壮志,在三年的乡间泥土里,浸润得稀烂,捞起来,已经成不了形。

      我浸沉在爸妈与奶奶的过世里,一回头,竟然有一种一回头已是百年身的感觉。

      我早就放弃了回去的念头,当韩墨拉我起来,这一步,我竟然难以踩下去。

      我缩在自己臂弯里冥想,却仍然一片茫然。

      韩墨是学金融的,正在枫市最大的投资管理公司实习,他承受了很大的压力,每天早出晚归。我知道,对于一个刚毕业的学生来说,还要照顾一个不能自食其力的女人,是多么的吃力,他一定不愿意向他爸妈请求帮助,否则,他不会等到今天他能自己养活自己后,才去乡下接我。

      太阳还未下山,韩墨便回来了,浅灰色的T恤,后背早已经浸湿一大片,他还是背着学生包,一手提着菜,匆匆进来。

      我忙起身接了过来,他揽着我进门,“一白,书看得怎么样。”

      我模糊的回应着,不想说其实今天我一页也没有看下去,却抓光了屋里所有的蚊子。

      他先洗了把脸,然后开始进厨房洗菜,清凉的水声哗哗的响,我机械的淘着米,看他很专一又有规律的洗菜切菜。厨房的窗外,隔着墙,能听到外面这个时候越来越热闹起来,学生们都下课了,车声人流声,反衬得我们静悄悄的。韩墨看着出神入定,心不在焉的我,微微一笑,偏头在右肩膀擦擦汗,便低头摆菜。

      我突然道:“韩墨,要不咱们结婚吧。”

      他菜刀一滑,随即将食指伸入口中,低着头很久都没有回应。

      我小心看着他,也愣了。便这样站着看他。

      “一白,你傻了吗,快去房间的药盒拿创可贴。”他一抬头,便哭笑不得看着我。

      “哦!”

      我懊恼的跑回房,又咚咚跑了回来,他正冲洗好,将手指伸给我,我撕开贴面,凝神将看细得看不到的伤口贴好,尔后才鼓鼓嘴,松了口气。

      他喉咙轻颤笑出来,揉揉我的头,“你来弄剩下的吧。”

      *

      吃罢饭,我洗完澡出来,韩墨正我的小房间的台灯下仔细的看着什么,不时的划上二笔,见到我进来了,转过头扬起笑:“过来,我刚刚做了一个学习计划,以后,我每天晚上都把第二天你的学习重点和任务画出来,你就不会这么茫目,胡思乱想了。”

      我搬了凳子挨过去,他便跟我讲学习计划的各个阶段,每一阶段的任务,我如何安排时间,何时考核。

      我的思绪已经飘了很久,突然将还湿着的毛巾就这么放到书面,瞬时便将书页浸润了一个大圈,字体马上晕染。

      “韩墨,我不是和你开玩笑的。“我认真的说。

      他还是淡淡的笑,捡开毛巾,放到一旁,将书收拾好,深深的吸了口气,正对着我的眼睛。他的眼深不见底,就算见底又如何,我从未在他眼里看到我想看到的结果。这个男人,好像一直离我很远。

      我垂下头,长及腰的头发遮了我两边的脸颊,让我有些安全感。

      他轻叹一声,终于伸出受伤的食指轻轻抬起我的下巴,昏黄的灯光下,我的脸定是泛着红晕的。我没有想到,我会和韩墨说那句话。结婚,对我是多么遥远的事情,我还是个孩子呢,我总是这样想的,我还没有长大;可是,乡下的三年,每时每刻,我都觉得这两个字,随时会与我搭上联系,奶奶死后,我真想就这样听从大叔大婶的安排,找个人嫁掉,好像这样就圆满了,长辈便不会为我操心。

      与其是别人,那面前的韩墨还有什么可挑的?

      他的眼光在我脸上幽幽的滑动,拇指腹轻轻的在我脸上滑动。我鼓起勇气回望他,试图在他眼里找出些东西来,他对我是什么感情呢?怜惜?还是可怜?

      “一白,不该是这样子的。“他说,随即眼光一暗,稍稍飘移。

      我执著地摇头,事情进行到现在,这样不是很理所当然吗?

      “你不能这样,我不能这样,我们不能这样。”

      我迷茫的看着他,欲说还休。

      他叹了口气:“一白,你的人生不该就这样定性,我对你的要求,远不止这样,我也相信,你能做得更好。”

      我总算明白他的意思,挥开他的手,头别向窗外:“你还是在看不起我,我知道。“清亮的月色却照得我视线更朦胧,于是我咬住下唇,执著的要看清楚,可是眼泪还是顺着眼角滑下来,挡也挡不住。

      “不,一白,我对你如何,这个我不想说,也没有意义;关键是,你没有看清自己,你不能对你的人生这么不负责任,随波逐流而没有任何要求,那样对你不公平;而我,明明知道结果,却任由你这样做,那便是我的错。”他说,一字一句,“我珍惜你,胜过于你。”

      “韩墨.........“我痴痴的回头看他,心里涌满了异样的情绪,却不知道做何表达。

      他一边替我拭泪一边道:“我想看到天不怕地不怕的蓝一白,想看到朝气勃发的蓝一白,如果你没有恢复,我会觉得很心疼,就算你跟在我身边,我仍然觉得,你是被禁锢的,你能明白吗,一白。”

      我抓住他的手痛哭,充满着无力和恐惧:“我害怕,韩墨,我害怕自己回不去。我从未想过,我的人生还可以从重头来过,我离以前太远太远了,我……我……”

      “你想自卑的将自己封闭起来,你甚至给自己卑微的定位,一白,这不是你。”他永远知道我心最底层的秘密。

      “是,我自卑,我曾经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可是小章子走后,我才发现,我什么都不是。这三年来,我都是拿他的钱挥霍,可我心里好空虚。韩墨,我真的离你们越来越远了,远到我不敢妄想踏开步去追你们,我的心,就好像乡下那条老街,我越渐长大,那长街便越老,越窄。”

      “一白,你已经走出那条街了。“他心痛的抱紧我。

      “韩墨,我觉得自己好无能为力,你能明白这种感觉吗?我不知道除了跟你说,我们结婚以外,还能怎么办?”

      “一白,我说过,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我会是那个一直可以陪你看风景的人,我不会离开你。总有一天,我会陪你停下休息,但不是现在。相信我,不结婚,我也不会丢掉你,不会。“他轻声向我保证,他已经深深的感受到了我的不安了吗?

      这几年,我一直在失去,我一直在经受着离别,好像没有什么是属于我的。连我的童年,我美满的过去,都在年华中流逝,再也找不到。爸妈走了,奶奶走了,也正像念珠说的,一白姐姐,小章哥哥走得太远了。连小章子都走了。

      当年的县委大院都落满了尘埃,在岁月洗礼中,变得格外的老旧和空旷,它的存在,已经代表着那些往日的岁月,只能怀念和记忆。

      我多么害怕再失去,害怕的已经忘掉了,我蓝一白是谁。

      我是谁?

      “韩墨,别走。”尽管我下一秒即将睡去,但仍然不肯放开他的手。

      他合握着我的手,贴上他的脸颊,目光静谥,如同隐向薄云后的月光,朦胧又温情。

      “我喜欢这样的感觉。“我满意的闭上眼,轻轻道。

      “什么样的感觉?“他声音有些沙哑。

      我唇边带着浅笑,意识渐渐模糊。心中在说,是被人关爱和疼惜的感觉,已经,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种感觉了,好像爸爸妈妈还在,就在我身边。

      他没有再问下去,亲亲的吻了一下我的手心,放入被窝,然后起身。

      其实他是明白的吧。

      他总能够捕捉得我无处可逃,小时候,我总是恼羞成怒,现在,却只剩窃喜与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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