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辈子的公主》莫衣

13、伤别离

　　第一次出漫城县，通往枫市的高速公路上，足足三个小时的车程，我兴奋得难以入眠，曼丽撑着跟我讲了一个小时后，睡得死死的，怎么叫也不醒了。

　　我好像太想挣脱现有的生活，想过一种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生活。越近枫市，我在脑海里想象着小章子现在变成什么样了，纷纷扰扰的。

　　反倒车入站，面对枫市的喧嚣，我突然有微微的疲倦感。

　　"都说让你睡觉，你哪坐过这么长时间的车啊，现在不行了吧。"曼丽拉着精神不振的我到处找小章子。

　　我四目一扫便看到他，忙朝他摇手，大声叫着便跑了过去，曼丽气喘吁吁跟在后面，叫我跑慢点。

　　小章子正倚在车边不时的张望，看向我便大大伸开双臂，我好像见到久远的亲人一样，扑到他怀里，声音都有些哽咽了，"小章子.....”

　　"一白.....”

　　"一白，你能改改叫法吗，我听着怎么特像太监的名字呢？"曼丽取笑道。

　　我擦擦红红的眼眶，抬头道："小章子，你介意吗？”

　　他上下好好打量我，揽着我的肩膀对曼丽道："别人叫就不行，一白想怎么叫都可以！”

　　我胜利的看向曼丽，挑眉弄眼。

　　她脸抽了抽，最后哭笑不得，将包袱一股脑都塞给小章子，"我这是为你好，你没看到一白刚刚大叫你名字时，多少人看你笑话呢。”

　　"有吗，有吗？"我四下张望。

　　小章子拉开后座门，将包袱和曼丽推进去，又把我安置在副驾驶座，我愣目结舌道："小章子，你爸又发达啦，这车可真好。”

　　"正章，你爸是不是怕你变成暴发户，所以才让你出国渡渡金呀。”

　　小章子不以为意道："这是他的想法，其实为什么一定要读书？我现在接手爸爸的公司，还早了点，就出国玩玩。”

　　我羡慕道："你就好了，我爸妈根本不想我离开漫城县，好像外面有洪水野兽一样。”

　　"一白，你放心，有我在，你想去哪里玩都行。”

　　我长长叹了口气："你呀，才靠不住呢，只知道吃喝玩乐。”

　　他黑着脸不爽的转了个弯，车子发出刺耳的刹车声，"我们这个年纪当然要玩了，你想我像那个瘟神一样，从小就看着别人的脸色活，没有自我吗？”

　　我捂嘴打了个哈欠，有些晕头晕脑，"其实人家挺好啦，这一学期都帮我补习，我来一趟，都这么累，他可是每星期都要这样跑来跑去呢。”

　　"一白，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小章子，不要说他了，我当然爱跟你一起玩！"我有些烦躁。

　　曼丽取笑道："正章，女孩子是很会感动的，他们每周末都在一起，你都在干嘛呀，你以为一白会一直等你呢，别傻了吧。”

　　我反过头不悦道："韩墨和小章子根本不是一样的好不好！"但好像我也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

　　我们顺利到达小章子家，这个小区很大，一进去就像游乐园一样。齐一色的六层楼红色房子，整个小区规划得整整齐齐，车子一直开到他们家楼下。小章子家共占了两层，楼上楼下打通的，装了个楼道，紧凑又大气，家里一层不染，实木地板亮澄澄的，可清晰的照出人影来，好像整间屋子连一丝灰尘也未落下。周阿姨亲切的让我坐下，柔软的沙发让我整个人都陷在里面，说不出的舒服，不过感觉很陌生，坐了一会，反倒有些坐立不安，全身上下，不是这里痒便是那里咯着不舒服。

　　"一白，你干嘛呢。”

　　我挠挠头，起身道："我还是想动一动。”

　　周伯伯哈哈大笑："一白可没怎么变啊。”

　　小章子也起身，"我带一白到我房间里玩。”

　　曼丽正好也要找机会问他爸爸出国的事情，便忙不迭挥手让我们走，周阿姨端了好多饮料和零食送到房间，"你们好好玩啊，难得来一次。”

　　小章子耐烦道："妈，别来吵我们行不！”

　　"行，行，你这孩子，每次一看到一白你就这样。”

　　我正趴在他床上翻照片，足足几大本，"你说你一大男人，怎么这么喜欢拍照。”

　　"我才不喜欢拍，都是朋友在一起胡闹的。"他咚咚在硕大的柜子里捣鼓着什么。

　　我合上相册，仰躺在床上，看着纯白天花板那盏大灯道："小章子，人生可真没劲，我活得就像白开水一样。”

　　"那是因为没有我啊，以前你在大院多开心。”

　　我啐了一声："别尽往你脸上贴金，你就是是个逃兵，我看不起你，知不知道？以为每年给我备几份礼物就当作是弥补了？我才不稀罕呢。”

　　他抱了一堆东西往床上一扔，我被几个大的棉球样的玩具给淹在其中，忙不迭爬起来，一个一个拿过来看，"啊呀，这些东西好贵的！我说了几次要买，爸爸都不让！”

　　他扔开几个，笑道："都是我生日或是其它节日时收的，我想着一白你肯定喜欢呢，就没拒绝。”

　　我搂着一个大大亲了一下，"当然喜欢，晚上我可以抱着它们睡了。”

　　"一白，我周正章可不是逃兵，我可是都想着你的呢。你愣头愣脑还小，跟你说其它的，你也不明白，不过曼丽的话今天可提醒我了，一白，你真的会等我吗？我这一去可得少说也得四五年呢。”

　　我转转眼圈，"朋友是一辈子的事，跟等有什么关系呀。”

　　"咱们可不是朋友，以后是要生活一辈子的！"他急道，挠头搔脑的，满脸通红。

　　我凑近身偷偷问："是像我爸妈一样吗？”

　　他梗着脖子道："可不是！谁要跟你做什么鬼朋友啊！”

　　"我不知道啊，从来没想过，小章子，我和你在一起，本来就理所当然啊，我们从小玩到大啊，你又对我这么好。”

　　他开心的拉住我的手，"你这样想就对了，那你可以保证你不会对韩墨对心吗？”

　　我摇头晃脑："第一，我不喜欢跟他在一起，不开心；第二，什么是动心？”

　　"就是...就是...你对他有没有心跳加快过？"他绞尽脑汁。

　　我爽快道："没有。”

　　"还有，有没有特别想他，挂念他？”

　　我切了一声："谁要想他，我巴不得避开他呢。”

　　"那晚上做梦有没有梦到他？”

　　"哦，这个有的，还经常梦到你们两个呢。”

　　"这样啊，这样啊...."他兜着房间转着，怎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个会怎样？"我盯紧着问。

　　"应该没事吧。"他反倒可怜西西问我，又自言自语。

　　我扑哧一声笑了，"干嘛呀你。”

　　每次送小章子走，我都要抱一堆东西回去，这会，手头又积聚好多了，我愁眉的看着一箱子的东西，想着怎么拿回去呀，可不把人给累死啊。

　　晚上吃饭时，我和他爸妈聊得正欢，小章子突然道："爸，我看我还是不出国了吧。”

　　曼丽首先尖叫："不会吧，周正章，你说话不算数，说好咱们去同一个学校的，我刚刚还跟你爸问好了学校呢！”

　　我也道："是啊，干嘛突然变褂？”

　　饭桌上气氛突然陷入尴尬，周伯伯眼看就要生气，我忙朝小章子使眼色。

　　小章子看看我，又看看他爸，深吸了口气，抓住我的手道："我不管，我就不想出国了，留一白一个人我不放心！”

　　我呵呵干笑，使劲要抽出我的手，想找个地洞钻出去。

　　不关我的事啊，周伯伯，周阿姨。

　　到底还是有外人在，倒是周阿姨笑了，打破局面，和颜悦色道："这孩子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白有爸妈在照顾，学校还有老师同学，你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们还小，现在的主要重要是好好学习，为将来做打算。”

　　小章子有些缓和，把我的手没拽这么紧了，我死死盯着碗里的白饭，一动也不动。

　　"正章，不是爸爸要在一白和曼丽面前扫你脸面，你现在这样，什么也不是，也什么都做不了，你以为你能腾出什么浪来？翅膀还没长硬呢，曼丽比你可懂事多了，多珍惜出国的机会，你倒好，跟我说不去，你知道多少人想去都去不了！”

　　我心里不断在点头，周伯伯，你说的可对了，我就是那多少人里的一位。

　　"一白，伯伯说的是不是啊。”

　　小章子摒住呼吸看着我，我只好道："可不是吗？你出国可要好好学习，回来可是人才呢。”

　　"一白，你真这样想？”

　　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对小章子，突然有种同病相怜的味道。我又觉得，我这一刻似乎特别理解他。

　　这顿饭吃的真不是滋味，还不止，接下来的日子，我觉得更加在他家呆不下去，他爸妈对我还是一样的好，可我感觉就是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倒是曼丽甚得他们喜欢，我和小章子在楼上探讨未来时，楼下总传出他们的和谐大笑。

　　"我想回家，小章子。”

　　他蹭着我的额头，不依道："我们说好的，要珍惜现在的每一刻，这次分别，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见面，妈妈昨晚找我聊天，我觉得她说得很对，现在的我，根本没有办法保护你，照顾你，空有理想罢了，等我毕业回来，工作了，能自己挣钱，那时我做什么，爸妈都会赞同的。”

　　"你们干嘛都要担心我，其实我比你们乖多了，又听父母的话，能出什么事呢。我觉得我好像一点用都没有。”

　　他揉着我的头哈哈大笑："一白，因为你太单纯了，所以我才要担心你啊。”

　　我咬牙道："小章子，你说这话最好不是在骂我，我跟你说，我不过是比别人发育得慢一点而已，过了几年你回来，我肯定长得老成熟老成熟了！”

　　"一白老成熟老成熟的样子啊，我还真想象不到。反正，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就是不想你不开心，不想你受到伤害。”

　　"小章子，你别逗我哭了，人家已经很舍不得你走，你还这样。咱们像以前那样打打闹闹不是很好吗，干嘛要说这种话，让我好像感觉以前的日子真的失去了，再也要不回来了。”

　　"好，不说了，不说了，一白，你来看这是什么？"他献宝的拿出一个红橙橙的小折子。

　　我接过来随手一翻，"啊，好多0，小章子，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我为你存的啊，这些都是我来枫市后，省下的零花钱，一白，我可真没忘记过你。前段时间感觉我爸有意向送我出国，我就几乎不花钱了，全存起来，我想我万一真的走了，几年不回来，你怎么办呀，万一真出了点什么事，我一时回不来，你有点钱可以急用。”

　　我将存折塞给他："我不要，我能发生什么事啊，爸妈对零花钱都没少过我呢。”

　　"不行，不管你需不需要，你都给我收着，这是我一份心意。一白，这要照别人说的，我绝对是非常有责任感的人啊。”

　　我为难道："可是这么多钱，我收哪里啊，我怕弄丢了，钱没使着，还白弄得不开心。”

　　"这有什么，明天我们去趟银行，用你身份证给你办张卡，你丢了也没关系，拿身份证照样可以取出来。你用不着就放银行呗，反正就别亏待自己，想吃什么，想买什么，不要省，咱不缺钱。”

　　我想想好像挺美好的。

　　"小章子，你别对我太好，我都被你惯坏了。”

　　"别人想我对她好，我还不愿意呢。”

　　往后的十天，我见了小章子好多朋友，又去了许多地方玩，我们还一起开车去看了海，我头一次看到大海，开心极了，跟小章子打闹，把离别和其它不开心的事全都抛在脑后。

　　他的朋友们很喜欢拍照，我走的那天，洗出来的照片可都集成一大相册了，小章子自己也留了一本，当宝贝一样收着。

　　当天晚上妈妈就打电话来，确定我回家的时间。我是很大条，但还是感觉到周伯伯周阿姨松了口气的感觉。

　　我们依依不舍在车站告别，曼丽本还想再玩几天，小章子一定要让她与我一起回来，她骂小章子重色忘义，总算让分别增加一点笑意。

　　"小章子，你在外面要注意安全，别像在漫城县这么莽撞，还有千万可别和别人打架，外国人都长这么高大，你打不过他们的。”

　　"放心吧，再没有一个一白可以让我去打架了。"他慎重的保证。

　　我破泣为笑。

　　"我们说好的，要为对方努力啊，不能做逃兵，知不知道，现在的离开是为了我们将来更好的相聚。"他低声在我耳边又交待，这半个月他一直跟我说的话。

　　"嗯，我会的，我会好好准备高考，考到枫市来。"我也保证道。

　　"喂，一白，到底走不走啊，不来我可回小章子家了啊。"曼丽见我们这样，跺着脚在一旁生气。

　　小章子代为答道："就来了就来了，你就不能让我们多处处吗，出了国你靠我的时候多着呢。”

　　曼丽瘪瘪嘴就不说话了，很不情愿似的。

　　返程时，我一上车便睡得死沉死沉，反倒是曼丽兴致勃勃跟我说出国的事。

　　韩墨也和爸妈一起来接我，见我抱着大布娃娃就取笑道："你还小啊。”

　　我没有回话，安静的跟在他的身后。

　　他续续叨叨问我玩得开不开心，去了哪里景点，吃了哪些好吃的。

　　"韩墨，现在就你在我身边了。”

　　他为我突然莫名的话，愣了一下，却也不再说了。

　　一路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