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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一章 ...

  •   心口大石已落,胃口也好了起来,这一顿早膳我吃了个大饱,喝完最后一口汤临渊倏地唤了两个年长的仙姑过来,我纳了纳,临渊理了理衣襟,正声道,“这几日你就不要出去了,好好在宫里学学礼仪规矩。”

      我作晴天霹雳状,牵牵他衣角,他利落的将衣角从我手中抽出,走时还吩咐两个姑仙好好照看我,什么照看,分明是盯梢,我哀叹,辰时的事辰时的话统统作了烟云散去。

      临渊走后,两个仙姑揖手作了个请,我遂如上刑场一般的去了,这一日过得好生辛苦,若不是有两位仙姑指教,我尚不知道原来我活了这许久竟走也不对,坐也不对,站也不对,总之从头发丝到脚指缝就没一处对的。

      “双手平措,右手压左手,手抬高至胸前,不可过高不可过低。”

      “屈膝,膝角着地,低头。”

      “肩平,背直。”

      “拜。”

      “再拜。”

      “三拜。”

      这一跪一拜就作了三个时辰,我心嗟叹,七元君救我!姑姑救我!老道救我!

      将认识的都喊了几轮才结束了叩首礼,两个仙姑一走我便混身一软躺倒在地,四仰八叉的摆在地上,心里将临渊祖上三辈都问候了一遍,正问着呢,临渊那厮一下撞进眼间,吓得我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一个叩首礼学了一整天还这副模样,你也确实能耐了些。”临渊负手低眼看我。

      我忙道,“学好了学好了,将才是太累了才,才歇息了一下。”

      临渊觑着长眼挑了挑眉梢,“哦?那你且演示一遍我瞧瞧。”

      必须得好好作了,不然临渊一个不高兴明日再让我练一天,我怕是就跪废了,遂规规矩矩的站了起来,款款与他一个福身,然后抬起双手措于胸前,低头,双手置与眉平,屈膝,跪,拜,起身,拜,再起身,再拜,完毕我抬着眼偷偷瞄了瞄临渊,他嘴角笑涡浅浅,面色忽而变得绯红,平添了几分女子的娇羞样,我纳了纳,难道是我的拜礼作得太标准,他欣慰至此?

      临渊咳了咳,“今日就到这里,你且再好生练习练习,明日再学走姿。”语罢自顾自的潇洒离去。

      我大呕,这日子没法过了。

      第二日,我想着要不称病不起,还没想好称个什么病,两位仙姑早早就立在了榻前,我只好作罢,萎着头跟了上去。

      “目视前方,头颈打直。”

      “脚步平直,以腰带脚。”

      “手指并拢,手肘端直。”

      日中时分,我走得脚背都平了,两个仙姑神情十分凝重,我干干的笑了笑,“两位姑姑,不若我们先用膳,午休后再来?”

      我本是个好心提议,怎料两人扑通一跪,“天帝委以重任,我二人自知有负天帝所托,唯有以死谢罪,告慰天帝!”说罢举起手掌要往天灵盖上劈,我一惊忙道,“两位姑姑住手,我练我练,不过是个走路,不至于不至于。”

      这个临渊也不知是给这九重天上的神仙们都灌了些什么药,个个都唯他独尊,不过是走个路,要是因为我的原因罔故了他人性命,就十分不厚道了,所以只好饿着肚子继续走,这一走又是三个时辰,无奈我自小便在琼岛长大,无拘无束惯了,这端行规矩的走姿与我实在太难,走到月上还是没有半分起色,看着两个仙姑愁绪万千的面眸,我也百感交集,都怪临渊,好生生的却要让我学什么走姿,横着走竖着走都是走,非要这般拘手束脚的,委实让人头疼。

      隔天两个仙姑早早的就来了,大约是觉得早一些来,我便能早一些学好,其实不然,有些东西是需要天份的,若是让我上个树掏个鸟窝这般,我就很有天赋。

      我甩手甩脚的在前面走,两个仙姑就在后边长吁短叹,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两人摇摇头沉重一道,“如此就只能委屈不二仙上了。”

      我还没弄清楚怎么个委屈法,三本大册就落在了我头顶,我一吓脖子一缩三本大册立即散到了地上,刚想将大册拾起,两肩又各落了两本,两个仙姑一左一右的架着我,然后将地上的三本大册放到我头顶上,我顿时一定,直直的站在原地不能动弹。

      行行复行行,我顶着七本大册子在院子里来来回回走了一下午,两个仙姑的脸色倒也和顺了许多,是夜我僵着脖子吊着肩膀用完了晚膳,如同个提线木偶般的回了寝宫直直躺下,哼!我明日就告休,名目就是,我得了木偶症,手脚动弹不得。

      辰时两个仙姑很是准时的来了,我僵僵的直在榻上,嗫着声道,“不二今日身体欠安,两位姑姑且回去吧,明日再练。”

      没待两个仙姑回答,倏地从门外传来七元君的声音,“不知不二仙子此番又是何恙?”

      我大喜,将想起身,又佯作倦容躺了回去,七元星君缓步到了榻前,与两位仙姑揖手,“两位仙姑,常仪到是略通些医理,不若让常仪给不二仙子瞧瞧病征,可好?”

      两个仙姑神色有些局促,转而又颇是无可奈何的离了去,两人一走,我立马就起来了,见状七元君噗嗤一笑,“不二仙子真是精灵古怪得很,司礼宫的两位仙姑奉了天帝两万余年都拿你没了主意,妙啊。”

      全不知他是在夸奖还是在揶揄,我干笑附和,“七元君过奖了。”

      七元君道,“我瞧着不二仙子身体康健,此番定是心病,这心病还需心药医。”

      我道,“正是。”

      知我者七元君也,及时雨者七元君也。

      我感叹幸而交了七元君这么个善解人意的朋友。

      “不二仙子,常仪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告。”七元君又道。

      “何事?”七元君显少回九重天,想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告知于我。

      七元君眉目喜色凑了过来,“今日牛郞织女鹊桥相会,也是凡间的七巧节。”

      牛郞织女的故事我听过,七巧节却没听过,是个什么节日?

      我纳纳的问,“很热闹吗?”

      七元君高深一答,“热闹自然是热闹的,但常仪想告诉不二仙子的却不仅如此。”

      啧啧,最烦的就是啰嗦,我急道,“七元君不要卖关子了,有什么事你速速说与我听。”

      七元君解颐一笑,“不二仙子可还记得乔生丁宁?”

      这个七元君莫是得了失忆症,前几日才问过,这厢又问了起来,我不甚耐烦道,“当然记得。”

      “乔生与丁宁四世缘定,今日他们便要情定三生喜结连理啦!”七元君有些激动。

      我大赞,“快,我们赶紧去瞧瞧。”语毕拖着七元君就往外走,七元君不仅不慢道,“不二仙子且慢,你可是忘了你现在是个病人,如此大摇大摆的出去恐怕不行。”

      这个好办,那日从北狄带回的狐狸尾巴我还留着呢,遂翻箱倒柜的将尾巴找了出来,又拿了最后一颗幻形丹吃下,变作了只狐狸趴在地上,七元星眸色一清,直直摇头道,“不二仙子当真机灵。”说完将我携入怀中走了出去。

      一路畅行无阻,到了凡间,七元君将我放在地上,念了个决,将我变回了人形,我长长的伸了个懒腰,“凡间的空气实在清新!”

      七元君笑了笑,“浮世三千,不过弹指一挥……”

      七元君是个擅长长篇大论的神仙,要是不及时制止,怕是乔生丁宁都成完亲了他还没说完,遂将他打断,“停!我们先去看看丁宁与乔生吧。”

      经我一提七元君顿悟,唤了云直行而去,落至一城,一行车马列队浩浩荡荡碾过街心,后面是八抬大轿,这一行皆是红绸相覆,那挂着红绸喜团的头马上坐的正是乔生,他一身大红喜袍眉开眼笑意气风发,身后的乐行一路吹吹打打好不热闹,一行人到了处官宅,乔生下马踢了轿门,丁宁款款而出,两人携着大红喜球入了宅中,四周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委实喜庆。

      步入宅中,满目皆是旖旎赤红,那大红喜字挂于堂中,礼生高唱道,“香烟缥缈,灯烛辉煌,新郎新娘齐登花堂。”唱罢,两人缓步至厅中。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我观着两人三拜三叩,忽而觉得膝盖隐隐作痛,七元君则在一旁老泪横流,我拍了拍他的肩头,“大喜的日子你哭什么?”

      “我是喜极了,喜极了。”七元君揩了揩泪水,我突发其想,想试试七元君的眼泪是什么味道,看了看他又是鼻涕又是泪的脸悻悻的收回了手。

      从乔府出来天已经黑了,原本还想看看洞房却被七元君抓了出来,说是不便观瞻,我只得悻悻而归。

      好在凡间的七巧节将才开始,也不算扫兴,我看街上的女子都提了个灯笼,遂找了个摊主要了一盏,刚要离去,那摊主却将我一拦,“姑娘,花灯三文。”

      啊?我纳了纳,三文?这个花灯叫三文吗?

      我颇是有礼貌的颔了颔首,意思是我知道了,提着灯笼要走,那摊主又将我一拦伸着手掌在我眼前重复了句,“花灯三文!”

      我疑惑的望了望那摊主,又看了看他伸着的手掌,迷茫不措间,一锭银色的物什摆到了他手掌心,那摊主眼睛一亮,忙看向来处,我也跟着看了看,一个着着玄色绸衫的清俊公子立在旁边,神色颇是邪媚的盯着我,我一时觉得眼熟却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未待我问,那人道,“你可还记得我?”

      以前临渊也说过类似的话,想来我是长了张大众脸,谁都觉得眼熟,我迷迷瞪瞪的将他打量了一番,确实眼熟也确实眼生。

      “哦~”不管三七二十一,我先哦一声,看他怎么说,要是真不认识也就罢了,万一是九重天上的哪位上神如此便是开罪了,那人满目期待,我都哦完了他还没出声,我拣了句模棱两可的说,“不知公子是……”

      那人眸子忽而又暗淡了下去,我竖着耳朵待他回答,生怕听岔了名字失了礼数,这一竖耳没听到面前的人说话,却听到七元君焦急的声音,“不二仙子,莫要乱跑,若是丢了……”

      话言未落,七元君一把将我挡至身后,剑拔弩张状对着那人,那人确突然明媚的笑了起来,我看得不明,那摊主倒是个识时务的人,直接将银锭子揣入怀中挑起担子飞也似的跑了。

      “魔君不在北狄却跑到这凡间作甚,莫不是想将这凡间也收作囊中?”七元君少有的不客气。

      魔君?哦,我大约是记起来了,是那日北狄莲池里洗澡的人,临渊也叫他魔君,只是当日我是男装他又是如何辩认出来的?

      那魔君桀骜的脸上很是不屑,“凡尘俗世,本君没有兴趣!”说罢又邪邪将我一望,“这位仙子到是比这凡尘俗事有趣多了。”

      呵呵,今日到也是个吉日,平白受了这么多夸赞,但是怎么听都觉得哪里不对。

      “莲池一遇岁寒挂心此今,不知仙子脚伤可有好了?”他直接略过七元君向我走了过来。

      瞧着七元君警惕的模样,我觉得此人应该是来者不善,遥想当日他那随从还想将我杀之后快,忙向后退了两步,弱弱的道了句,“多谢关心,已经好了。”

      “仙子女装比男装好看许多。”他又向前走了一步。

      七元君伸手将他一拦,“请魔君自重!”

      魔君脸色一沉,冷声道,“本君想要的还没人能拦得住。”说罢要来捉我,我忙往后退,倏尔被个温热的物什捧了起来,我抬头一看,是临渊,现下我正被他环在怀中,我讶然。

      “不知魔君想要的是什么?”临渊紧了紧环着我的手臂道,“我太微宫的人还轮不到旁人觊觎。”

      我从临渊怀中探了个头出来,望了望四周,想着要是打起来,我得先找个安全僻静的地方躲一躲,一眼望去周围的人全都定在了原地,想来是临渊怕吓着凡人施了定身术吧,倒是个仁爱的天帝。

      望了半晌,两人并未开战,那魔君脸色颇是不好的化了朵黑云离开了。所以这一战且算作不战而胜吧,我崇拜的将临渊一望。

      他好像不是很受用,脸色也甚不美好,威严的质问起七元君来,“常仪素来遵章守纪,今日为何如此僭越?”

      七元君正色一揖,颇有些泰山崩色不改的姿态,“今日见不二仙子情绪低落,又恰逢鹊桥喜七巧节夕,将巧又是少阳神君那菩提与雀鸟成亲之喜,是以常仪便带了不二仙子前来散心沾沾喜气,还望天帝见谅。”

      临渊面色一轻看了看我,我连忙点头,七元君如此仗义,我当然得有褔同享有难同当,“是不二执意要来的,七元君也是被逼无奈,天帝若是要罚便一起罚吧。”

      这一语得了七元君一席感激涕零的眼光,以为临渊多少会给个小惩大戒,怎料他却莞尔一笑道,“谁说要罚了?”

      啊?不罚?方才他那面色可不是不罚的模样,我叹,最难测是帝王之心。

      七元君找了个不大不小的借口遛了,借的口是家中畜的牲口要生了,他得回去瞧瞧。我琢磨了一下,虽是个荒诞的借口,但也合情合理,只是七重天何时竟可以畜牲口了。

      七元君腾云离开后临渊就解了周围的定身术,一时间街上又热闹了起来,然后我与临渊就仿若这凡世间的普通人一般,逛了集市放了河灯,我瞧着临渊心情不错,这般模样才像了个平易近人的正常青年,比在九重天上可爱多了。

      放完河灯集市上突然人头攒动起来,我这人就爱凑个热闹,遂拉着临渊挤了过去,那人潮中心几个女子正在对着月色穿针引线,一时好奇向旁边看热闹的人打听了一下,原来是七巧节的重头戏,说是谁能在最快的时间内穿好七根针就会得织女仙庇佑觅得个好郎君,织女仙我见过,是个终日神色凄苦的仙子,却不知连自己的夫君尚且只能一年见一次面的仙子如何能佑得他人觅出个好姻缘来。

      求人不若求已,这也只是天上的神仙知晓的内幕罢了,既然来了那就入乡随俗吧,虽是知道织女仙左右也不能为我觅个好郎君,讨个彩头也是好的。

      我将袖子一撸也加入了穿针队伍中,临渊自是负手倨傲的站在一旁,那神色颇是有些小瞧我的意思,今日我定让你刮目相看,我冲他挑了个眉,他亦挑了个嘴角觑我,哼,你尽管小瞧,待我拔得筹再与你计较。

      说来也巧,我虽是术法不精,可这穿针引线的工夫却能称个厉害,从前顽劣的时候姑姑众多惩罚中的一项便是穿针引线,姑姑说穿针引线能磨练一个人的脾性,大大小小的针我穿了无数,到后来我闭眼都可以一线双针了,可我这脾性还是一如往初,最后姑姑便将这项惩罚给废除了。

      结果不言而喻,我胜了且是大胜,赢了第二名三颗针,喝彩声鼓掌声此起彼伏,那摆场的老婆婆携着我的手十二万分的激动,“姑娘蕙质兰心,定能觅得个俏郎君。”说罢看了看临渊与我使了个眼色,我笑了笑不知如何作答,一时有些尴尬。

      临渊对俏郎君这个称呼似乎不甚满意,冷眉冷眼的看看我,我周身一寒,唔,俏是俏的,就是脾气阴晴不定的不太好。

      约是觉得将我小瞧了有些内疚,临渊竟然带我去看了河星,满目星辰美景,我坐在星河边上怡然自得,这样的节日若是能天天都过多好,正欢心着,临渊却忽地站到了面前,也不知是不是背光的原因,我看他脸色好像不太好,倏而又觉得他好像从听到凡间的老婆婆称他俏郎君开始脸色就一直不好,估计是觉得他堂堂九重天天帝之尊让个凡人评头论足的不高兴了。

      这个小气的临渊,我站起身踮了踮脚,伸出手抚了抚他的发顶,之前我有不开心的时候他也是这么做的,我当时觉得很受用,时下觉得他应当也是受用的。

      事实证明这招对我有用,对他没用,他还是沉着个脸,诚然帝王的情绪是不好安抚的,我忙收回手,佯装看星星。

      沉默且有些尴尬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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