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鱼非池

3、云意路尽头

　　车一路就开去了云意路。

　　在云意路的尽头，是梁肖自己的私人秘密宅邸，几乎没有什么人知道。

　　梁肖一下车就直接将挣扎的宋行年扛在肩上进了宅子，推开了地下室的门。

　　地下室阴暗的很，只开着几盏昏黄的灯。

　　可这并不是重点，宋行年被梁肖一把丢在地上的时候，他碰到了一滩黏腻的液体，有一个人就躺在不远处，嘶哑的哀嚎。

　　宋行年的心脏几乎停滞。

　　“知道他是谁么？”梁肖脸上表情不变，蹲在宋行年的身边，“他当初给我一枪的时候，我就跟他说过，只要我活着，我会叫他生不如死。”

　　话音刚落，有人从外头进来了，冲着梁肖打了招呼之后，就抽出了一把刀。

　　雪亮的光闪过宋行年的眼睛，温热的血就溅在了他的脸上，他想别过脸去，可梁肖掰着他的下巴不叫他动，他生生的看着锋利的刀划过那个男人的身体。

　　“这是我最优秀的手下，他做的人彘可以三月不腐。”

　　宋行年反胃的干呕，眼泪都被逼了出来。

　　“梁肖！”他狠狠的抓住梁肖的衣服，双手颤抖，“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只是叫你看清楚激怒我的下场。”梁肖的手指擦过他细腻的脸颊，“怕我，就要乖一点。”

　　宋行年到了这时候，才真正能够明白，梁肖的可怕之处。

　　他漠视生命，以杀戮为乐，如果自己落在他手里，只有被玩死的可能性。

　　宋行年现在为自己刚刚的鲁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你放过我，我把匕首还给你，我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好不好？”宋行年又怕又恶心，血腥味就在自己的鼻端，怎么都挥散不去。

　　梁肖看着宋行年，他比他见过的任何人都白，嫩生生的叫人爱不释手。

　　“你可是我的未婚妻呀，我的行年。”

　　梁肖忽然森森笑了。

　　巨大的恐惧瞬间将宋行年淹没，他直接昏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宋行年躺在床上，黑色的窗帘将外头的阳光遮的一点不剩，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醒了？”

　　身边响起了男人清冷的声音，宋行年几乎是瞬间就坐了起来。

　　梁肖躺在他旁边，正冲着他微笑。

　　宋行年头皮发麻，后退了几步直接从床上摔了下去。

　　“怎么这么不小心。”

　　梁肖想要去碰宋行年，被宋行年避开，“我想回宋公馆去。”

　　他不看着自己，这叫梁肖有些不虞，“我已经打电话给宋公馆了，说昨晚你留在梁公馆过夜。”

　　宋行年点点头。

　　梁肖从床头丢了一套衣服给宋行年，“衣服脏了，换上之后到楼下吃早餐。”

　　说完，梁肖就起身了。

　　临出门的时候，梁肖抬眼就看见了正在脱衣服的宋行年，他身上也很白，牛乳一样的，他忽然觉得有些口干，关上门离去了。

　　昨天吓坏了他，梁肖决定先忍一忍。

　　片刻，宋行年下楼来了。

　　他刚刚洗了头发，还湿着，有几缕贴在脸颊上，梁肖眯了眯眼睛，起身寻了块毛巾过来。

　　“头发怎么没有擦干，会着凉的。”

　　宋行年低垂着眉眼，不说话。

　　梁肖也不恼，帮他把头发擦干，他的头发顺滑柔亮，“你一个男人，比女人都精致。”

　　他平淡的一句，宋行年却整个人都僵住。

　　他开始在脑海中疯狂回忆先前的一切，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怕什么，不管你是为何隐藏身份，我始终是和你站在一处的。”

　　宋行年几乎要将自己的嘴唇咬破，梁肖比他以为的更可怕。

　　他来洛城的这几日如履薄冰，可到底顺利，只有梁肖，是意料之外。

　　“你能不能放过我？”他问。

　　梁肖的吻忽然落在他香软的发间，“你这样乖，我不舍得。”

　　宋行年觉得绝望，他有信心可以报复宋家，可他没有信心可以摆脱梁肖。

　　吃过早餐之后，梁肖送了宋行年回去。

　　宋家人出来接，看见梁肖的时候，江曼华脸色不是很好，梁肖名声不好，她还是怕的，可还是挤出笑容来。

　　“多谢梁少爷。”

　　“嗯。”梁肖淡漠倨傲，眉眼之间带着毫不掩饰的肃杀气。

　　江曼华看见宋行年身上的衣服换了一件，目光在两个人之间转了转，没说话。

　　进了客厅，江曼华才叫住了宋行年。

　　“梁少爷强迫你了？”

　　她问的直白，宋行年只是摇头。

　　“昨天的雪太大了，我的衣服湿了，是梁太太叫我换的衣服。”

　　江曼华哼了一声，“最好是这样，你可要完完整整的嫁去梁家，不能丢了我们宋家的脸。”

　　宋行年这会儿烦得很，不想理会江曼华。

　　“你别以为梁家喜欢你，你就可以肆意妄为，你还是宋家的女儿。”江曼华不依不饶，她心里到底不快，虽然不想叫自己的女儿嫁给梁肖，可梁家是大家，能嫁进去就是福气。

　　“太太若是不喜欢我嫁，可以去问问颜绮小姐的意思。”

　　这是宋行年第一次跟江曼华顶嘴，江曼华愣了愣，有点意外。

　　宋行年兀自上楼去了，把江曼华气得不像话。

　　上了楼，宋行年就看见宋颜绮站在走廊尽头的落地窗前，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丝绸睡裙，却也看不出冷。

　　宋颜绮在盯着某一处发呆。

　　刚来的时候，宋行年就发现宋公馆里有一座黑色高塔，明明就在宋公馆内部，可被设为禁区，佣人们对那座高塔都隐晦莫深不愿多说，他也从未见过任何人出入高塔。

　　收回目光，宋行年回房去了。

　　他不需要知道在宋公馆藏了多少秘密，他只是要复仇而已，等到宋家落败，也就是他离去之时了。

　　中午宋瑞成不回来，只是给江曼华打了电话，说是叫宋行年送饭过去。

　　“去税务司送了饭就出来，不要给老爷添麻烦。”

　　江曼华不高兴宋瑞成指名要宋行年去，她瞧不上这个乡下丫头，可偏偏宋瑞成喜欢。

　　“知道了，太太。”

　　宋行年接过食盒，坐车去了税务司。

　　税务司里头的人都没有见过宋行年，他进来的时候，来往的人都看他，夸宋瑞成有福气。

　　“行年，来。”宋瑞成脸上有光，掏出钞票给宋行年，“下午有时间，你去百货公司逛逛，买两身好看的衣服。”

　　宋瑞成不缺钱，给的都是大票子，宋行年也心安理得的接下来了。

　　出了税务司，他就循着大街转悠。

　　第一次出来典当匕首的时候，他就把洛城的地形了解了个七七八八，他这次去的，是一个茶庄。

　　站在“隆盛茶庄”门口的时候，是一个穿着长褂的男人出来迎接宋行年的。

　　如今新派愈多，他已经很少可以看见穿着长褂的人了。

　　“你好，我想来看看茶叶。”宋行年微笑。

　　“我可以推荐几款花茶，小姐想试试看么？”

　　“我想尝尝绿茶和乌龙茶。”

　　老板顿了顿，没多问，手法娴熟的泡茶给宋行年端了上来。

　　金黄汤色，香气素雅，还有极淡的花香，这样恬淡的味道让宋行年觉得幸福不已。

　　“这是浅焙火的铁观音？”

　　老板小小的惊讶了一下，“是的，没想到小姐对茶这样有研究。”

　　宋行年笑笑，“不瞒你说，我原来的愿望是开一间茶庄。”

　　各地茶庄歇业已久，茶产地更是人穷地瘦，宋行年的母亲是采茶女出身，他也遗传了母亲优秀的嗅觉和味觉，在母亲的培养下，其实已经是个合格的茶艺师了。

　　也就是因为这个，第一天到宋家的时候，他才没有喝下江曼华的那杯茶。

　　“如今这个世道，愿意静下心来品茶的，没有几个了。”老板感叹了一句。

　　宋行年也难免唏嘘，忽的想起一事。

　　“前些日子，我看见门口挂着出售的牌子，怎么撤下来了？”

　　闻言，老板摸了摸鼻子，“原本茶庄生意惨淡我是打算出售回老家去的，可我遇上了个贵人，把茶庄盘下来不说，还叫我继续留在茶庄经营，他说会帮我寻找更优质的茶产地，扩大规模。”

　　原本宋行年来，是想要买下茶庄的。

　　但他能做的，确实没有老板口中贵人做的多。

　　宋行年索性买了些茶叶准备回去，只是才到街角，他就看见了坐在轿车里的梁肖，这次是他自己开车过来的。

　　“宋行年！”梁肖直接叫住了他。

　　他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上车了。

　　“去哪里了？”

　　“买了茶叶。”

　　宋行年缩在车座角落，尽量不跟他接触。

　　扫了一眼茶叶盒上“隆盛”两个字，梁肖挑眉，“隆盛茶庄的茶叶，是洛城最好的。”

　　“嗯。”

　　宋行年顿了一下，反应过来，“是你买下了茶庄？”

　　他有点难以置信，因为梁肖和茶庄，完全像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的。

　　“怎么？”梁肖这会儿的眼睛有点亮，忽的欺身压过来，“你也想买茶庄？”说着，梁肖微笑起来。

　　他的行年，真是个宝藏。

　　宋行年推开他，他只要靠近自己，他就会忍不住想起那天晚上的地下室来。

　　“茶叶是必须要延续下去的产业，我比不上你梁少爷财大气粗，你若是愿意帮着隆盛，我自然也乐得清闲。”

　　梁肖凑过去，握住他的手腕，“你若是喜欢，我可以把隆盛送给你。”

　　不知道怎么，宋行年觉得梁肖对他，就像是对任何一个为他趋之若鹜的名媛一样，只要听话懂事，哄得他高兴了，金山银山都可以送出手。

　　宋行年不喜欢这种感觉。

　　“不必。”

　　可我行我素的梁肖，根本不在乎宋行年那点小小的抗议。

　　他从后座拿了一包衣服给宋行年，是男装，宋行年微微诧异，“这是做什么？”

　　“换上吧。”梁肖不解释，宋行年扁扁嘴去后座换上了。

　　梁肖等的无聊，趴在车窗上看过往的行人，耳边忽然响起了弱弱的呼喊，“梁肖……”

　　他转过头去，看见的是散着长发的宋行年，他穿了咖色马甲和衬衣，露出了一小片雪白的锁骨。

　　宋行年窘的脸都红了，“我这样穿对不对？”

　　“你没有穿过男装？”梁肖疑惑。

　　“没有……”

　　宋行年十七载只着女装，从未碰过男装，幼时年少，嚷着要母亲买男装的时候，被好一顿毒打。

　　梁肖只滞了瞬间，伸手直接将宋行年拉到自己面前，重重的吻了下去。

　　他的行年，果然跟他想象的一样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