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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3、第三百五十三章 ...

  •   我捧着狗肉的大脑袋,后者报之以喷嚏,我这才注意到让他躁动的根源,我那还冒着血珠的手掌。我颇为歉意的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象征性大过实际意义,我仍旧捧着那只大脑袋与之对视,试图从那双凌厉的眼睛里望穿我所想知道的一切。

      “狗肉你到底是怎么上来的?”身后的枪声如织,催命似的叫嚣,我很希望能凭空掉下一架登天梯或者通天道,哪怕是在生与死的边缘拼出一条足够容身的裂隙也好。虽然在此之前我从没见过漫天神佛,但有个鬼憎神厌的死啦死啦,现在我们却只有狗肉,而他的凭空出现比祈求哪家神佛都来得有用。

      那颗大脑袋扭了个方向,并且低啸了一声。我目瞪口呆的看向那个刚刚差点儿要了我小命的斜坡,肉眼看去有些地方几乎直上直下。虽说没露出光秃的悬崖峭壁,但我实在不确定那些苍翠覆盖之下到底有多少土层够我们踩踏,又有多深的距离能让我们攀爬。毕竟四条腿的和两条腿的,无论从着力点还是体重都没有什么可比性。

      而让我更为担忧的是狗肉略显狼狈的模样,凌乱灰败的毛皮很多处都翻着,以至于轻易就能从露出的皮肤上看到清晰的划痕。明明白白告诉我,那不是一条容易翻越的通道。但迫近的枪声也在提醒我,等着敌人陆续赶到,我们这些上不了天堂的人只剩下地狱的份儿了。因为你绝对不会怀疑他们想消灭我们的意图,他们也许都下好了用掷弹筒也要轰掉整个林子的决心。

      “阻击!”我冲身后喊,“下山!”我冲着身前吼。身后的心无旁骛,字面上的意思不难理解,何况还有鬼子配合着张牙舞爪、穷追不舍。身前的面面相觑,他们甚至不确定我是不是被吓疯了从而胡言乱语。我没轻没重的拍着狗肉,说不准是在给他打气还是给我自己,但我仍在凌乱的吼着,“狗肉,你能上来就能下去对不对?!带他们走,快点儿。”

      身边人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似有所悟的表情,但看着一片郁郁葱葱,仍旧望而却步。“鸽子,小鸽子……”我毫无方向感的吼着,因为混乱中我寻不到要找人的身影。“在呢在呢……”应和打从身后传来,在我催命般的叫声里一溜烟而来。

      “跟着狗肉。”和他不必多费口舌,之前攒下的默契,让他无论对我还是狗肉都有着无条件的信任。“去吧。”我拍了拍狗头,后者便摇了摇尾巴,一狗当先,小鸽子做了第二个。有几个胆子大的咬咬牙,也把枪背在身后跟上去做了第三个第四个……

      人就是这样,有先吃螃蟹的就有跟着下嘴的,很快就有了一条人龙,人们战战兢兢,小心翼翼,试探着向那个未知的陡坡迈开了腿。我则果断调转方向,把身后变成了身前,迎着鬼子来的方向。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争取到足够的时间,而最不确定的也是时间。

      我把头盔正了正,这无关仪式感。只是觉得这样踏实,好像只有这样做了子弹就不会光顾自己的脑壳,仅此而已,然后我扑进一处草丛。阻击是个听起来英勇实则你要有觉悟把自己当成活死人的苦差,似乎这种事我没少干。

      自打穿上这身衣服,没能把自己暖透倒是冷了热血,从此后我阻击人生、阻击希望,把依然热血沸腾的人忽悠上前,而自己永远与阻击之路背道而驰,屁股以向。我一直觉得这是让天真变成世故的捷径,我也认定这是战场上能保住小命的唯一方法,并且屡试不爽。

      直到和那个被我们认为该死却永远死不了的家伙在山头上和铺天盖地的鬼子打了断子绝孙的一仗后,我的处世哲学就被这么个货打得稀巴烂,粘都粘不起来。现在我鬼上身似的做着和他一样的事,但与他的得意洋洋不同,我完全没有打算吹虚的心思,因为前提是我们得有命撑到回去的时候。

      但这些都不值当上心,我轰出半匣子弹,抽空向着身后瞄上一眼。人龙越来越短,在视线之内只有三四个犹豫的脑壳,但仍在义无反顾的缓慢移动。可当我回过头时,眼前攒动的鬼子脑壳却越来越多,他们终于按捺不住杀心开始咄咄逼近。

      “丧门星……”我叫。“在呢。”声音从左侧传来。“送死的东洋鬼,给他们串美国葡萄尝尝。”“噢。”眼前闪过一抹红色,丧门星和他的大刀一起滚进了我的视线。此时枪斜挎着,他就地取材,揪了把蓑草,又划拉过几条细些的树藤,从身上摸出手※雷,一端拉环绑在蓑草上,一端连着树藤。

      “去帮忙。”我吼。又有人加入,很快两条美式葡萄就硕果累累的横在了小鬼子的必经之路上。他们还不忘再撸下几把树叶,枝条啥的草草盖上。“撤,快撤!”我把枪里剩余的子弹全都泼向鬼子,看他们很不带种的缩回脑袋,我边换弹夹边提醒。

      很快,所有人都向后蠕动,却不敢停止反击。汤姆逊的枪管子热得烤人我们仍然不能让它有片刻的喘息。或许是发觉了不对,小鬼子缩头缩脑了片刻就又在蠢蠢欲动,我心乱如麻。“撤,你们快撤。”我瞪着左边的一个家伙,他也睁着血红的眼睛瞪回来。我不再是唯一的发号施令者,那个之前被坑底的竹签贯穿了大腿的精锐,现在比我更像个指挥官。

      “你们快走,走啊。”他在吼着,吼得气壮山河。“走吧,否则都走不了啦。”又有一个声音加入,声音的主人正用一只手开枪,一只小臂努力把枪夹紧,而袖管的前端已然空空如野,只有未干涸的血迹还在不住晕染着衣物。“赶紧滚蛋,一帮娘们儿叽叽的完蛋玩意儿,老子看不惯。”有人直接开骂,骂得我眼睛一个劲儿发酸,那是被枪管子熏的,我对自己说。

      我的衣服被人拉了拉,我扭回头,身后一张年轻的脸,眼睛里映着我苍老的影像。他艰难的抬起身,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那上面有着和他胸口同样的破洞,破洞边缘的焦糊已经被血浸透。他在咳着,咳出一嘴血沫,却仍旧笑得赧然。“烦啦,帮我回封信呗,我不识字,也不知道里面写了个啥。但有信来爹妈他们也就在,你告诉他们我挺好,打完鬼子就回家。”

      我接过,只剩点头,眼眶被烫着,比枪管子还热。“撤。”我说。身上所剩的弹药不多,但我尽可能多的留给他们些。对不起,我的弟兄们,未知的路还长。其余人也默默做着和我一样的事,然后我们就像一群刚刚孵化出的小海龟,慌不择路的扑向那条已经看不到任何人影的陡坡。

      我最后看了一眼来时的方向,他们留给我的只是几个匍匐着的背影,只有那个被坑里零碎扎成刺猬的屁股在阳光下反射着点点亮光,那是我们还来不及为他清理干净的碎玻璃和马口铁。我甚至来不及记得他们的名字,他们就成了自己把自己忽悠上去的炮灰,心甘情愿的灰飞,和我的心一起烟灭。

      我抹了把脸,抹去眼前的模糊终于也迈出了腿,脚下松软的触觉让我觉得整个人都跟着悬了起来。终究到了一脚天堂一脚地狱的地界,下一秒是什么样的人生在等待我已经顾不上了,横竖由他去吧,大爷的。

      然而我现在还不知道,就在我们为岌岌可危而拼尽全力之时,此刻,鳄口也在死啦死啦那张乌鸦嘴的预言之下变成了人间炼狱。我们之前用来严防死守的林子出口,脆弱得犹如七月半大开的鬼门,不断喷吐着魑魅魍魉。

      九二重机交织着火蛇,把暴露在射界之下的一切扫倒,无论死的活的。借着重火力的掩护,大量蜂拥的影子企图挣脱树林,一次次被压制又一次次被冲击。阿译红着眼睛,声音都在长久的嘶喊里劈了叉,“顶住,顶住,绝不能让他们出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直以来的沉默被打破图穷匕现,鬼子终于凶相毕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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