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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9、第三百三十九章 ...

  •   我们又一次像货物一样被颠回原地,张立宪只丢下一句‘安份点儿,别惹事’之后就开着那辆满是泥泞的威利斯烟尘滚滚的离去。我以一种极为夸张的架势‘啐’了一口,似乎再用力些就能让唾沫星子糊上花脸小子的后脑勺一样。然而这种色厉内荏的举动,并不能带来多少宽慰,连阿译看向我的眼神都泛着大写的‘幼稚’。

      “看什么?”我不服气的让自己看起来足够狰狞,原本这吓唬小孩子的把戏对阿译也同样有效,奈何在虞啸卿眼皮子底下走过一遭,这货似乎皮实了不少。不过也难怪,毕竟他擅于制造误会,一粒芝麻可以生长成一个西瓜的错觉,总能让他以一个怪异的方式给自己鼓励。眼下,他正为从虞啸卿那里大难不死而庆幸。

      在这方面,我很羡慕阿译,在他开始放松时,我却愈发担忧。距离丧门星他们离开已经接近两天了,然而到目前为止还是肉包子打狗的状态。我不能不为他们担着惊受着怕,莫测的丛林在我的等待里终于幻化成了一个黑洞,让人心烦意乱。

      新编师似乎已然知道我们这块卡住喉咙的骨头是要死赖到底了,他们并不打算在这里浪费过多时间,开始寻求绕路而行。我不知道死啦死啦的目的是不是就此达到,我只知道我的等待还在无休无止,从这一刻起我甚至怀疑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

      终于在又一个黎明之前,至暗的丛林开始有了动静。一直在假寐的我猛然睁开眼睛,却被眼前的人吓得五脏六腑都跟着翻了个儿。短路的脑袋还徘徊在一片混沌之间,一时分不清究竟是现实还是恶梦,我只是怔怔的大瞪着眼睛,发不出任何声响,因为正有一只散发着难以名状味道的大手把我的嘴捂了个严严实实。

      或许是我惊恐的眼神让他意识到了什么,如山魈般的人影露出一排白牙,他说,“是我。”丧门星,虽然他的声音已经嘶哑像是块老旧的门栓,但我还是能够听得出。我回过神时第一个反应就是扯掉他放在我嘴上的爪子,我干呕了两下才算弹压住胃里的翻江倒海。

      这是本地特有的药草,具有一种特殊的刺激性气味,进山之前捣出汁液涂抹于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可以防止蚊虫叮咬。之前几次进入丛林,死啦死啦完全不顾我们的抗拒,连威胁带利诱让每个人都涂了满脸满身。事实证明,他是正确的,正因为他的坚持,我们才避免了被敌人打死之前先让蚊子吸成干尸。

      然而丧门星身上的味道较此之上甚至变本加利,不过,对于嗅觉的刺激,完全没有他们回队的惊喜来得大。我一咕噜爬了起来,在惊吓和惊喜的双重夹攻之下,过猛的动作让我瞬间头晕脑涨。等耳朵里的嗡鸣和眼前的金星渐渐褪去,才发现丧门星在劫掠我的水壶。

      他以一个干渴了八百年的姿态把里面剩余的部分一口气倒进自己嘴里,似乎还意犹未尽意的去搜罗下一个。不只是他,其余的人也都同样。我怕他们闹出太大声响而惊动更多人,我顺势推醒了阿译,让他找更多的水来,而我则把丧门星他们几个全都拉进了我和死啦死啦之前的帐篷。

      渴死鬼们在一通鲸吞牛饮之后又饿死鬼附身,我惊诧于他们体能上的消耗,更好奇这些天来这些人到底经历了什么。但你怎么忍心惊扰一群由地狱爬回人间的同袍。我们只能目瞪口呆的看着劫掠食物的几个,阿译则在一旁小声念叨,“慢点吃,还有好多的啦,小心噎着……”然后就有人极为配合的直接抻脖子瞪眼猛捶胸口,“你那乌鸦嘴祖传的吧,再不闭上打算害死几口子吗?”在我的警告之下,阿译万分委屈的赶去端汤倒水忙得不亦乐乎。

      一通人仰马翻之后,我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几天前,在我极为含混的侦察要求下,丧门星带着十几个钻入丛林。他们分成三组,朝三个方向进发,丧门星带着人经过一天的跋涉一无所获。虽说少了小鬼子的袭扰,但复杂的地形让他们吃尽苦头。直到遭遇过一次山石塌方,丧失了大部分的食物和水,甚至丢下二具尸体之后,丧门星只能灰头土脸的带着其余人返程。然而来自西边的枪声,把他们的注意重新拉回丛林深处。

      等丧门星他们赶到时,除了一地的血迹和凌乱的脚印之外,甚至连半个鬼影都没见到。仅仅从地面上鞋底花纹来看,可以肯定交战的双方人马中不乏我们的人,更多的则属于日军。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着实令他们不寒而栗,是回是找成了急待解决的难题。丧门星不是个会踌躇不前的人,既然这里有日军出没,断没有不一追到底的理由。

      很快他们就发现了端倪,但同时也暴露在了敌人的枪口之下。战斗不可谓不惨烈,相较于多于已方倍数的兵力,就算平时看不上眼的残兵败寇,此时也成了要命的豺狼虎豹。幸好跟着死啦死啦疯多了丧门星也称得上身经百战,硬是领着人在重围中杀出一道豁口,即便如此,从他简短的陈述中我依然听得出心有余悸。

      “在什么位置?”我追问道。丧门星抹了抹嘴,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如果它曾经可以称之为地图的话,但现在擦屁股都嫌烂,所幸上面的线条还依稀可辨。“这里,能看到的也只有二、三十号人,具体不清楚。”丧门星说。我二话不说钻进死啦死啦那堆零碎里翻找,幸好这个有地图收藏癖好的家伙,要想从中找出一张稍微精密些的绝不成问题。

      很快我就选中了一张,经过再三对照,结论却让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还有一组人呢?”我问。“那个……我。”有人回应,声音带着犹豫,我抬起头却只看到举着的一只手。而手的主人见我们都在看他,讷讷的放下半举着的爪子,一脸不知所措。“还有谁?”我不甘心的追问,然而回应我的除了沉重的呼吸之外只剩沉默。

      我这才注意到两个巴掌就能数过来的人头,出发时十几个精锐眼下折损过半,我除了震惊还是震惊。旁人不说话,我只能寄希望于丧门星,他不得不压着因过度干渴而哑掉的破锣嗓子继续未完的陈述。

      我们这才知道,丧门星带的那组被敌人发现,因为人数上的悬殊让小鬼子追着屁股打得仓皇而逃,若不是钻进一条满是落叶的沟,躲在烂树叶子下躲过一劫,估计这会儿他们到了鬼门关前我们还傻子一样苦等,我也终于搞清楚他们那身令人作呕的味道是何出处了。正因为有如此境遇,才捡回了这只单飞的‘鸟’。

      我在地图上把丧门星所指的位置打上了大大的红圈,当圈连成线,我的瞳孔猛然缩紧,又一次钻进地图堆,在各式各样的纸筒子里筛选。一通忙活下来我的鼻尖冒出了细细的汗珠,说不清是热的还是吓的,死啦死啦的意图在脑海里脉络逐渐清晰起来,我不自觉的小声嘀咕着,“完啦,虞啸卿悬了。”

      “烦啦,你在说什么啦?”阿译显然听清了我的话,因为震惊让他原本不大的眼睛瞬间瞪成了铃铛,但仍旧不可置信的继续追问。我不理他,继续在纸筒子间搜罗,最终翻到了想要的东西。我把两张地图压在一起,空虚的陀城、突围的敌人,交叠出现,结论却让我的后背也跟着冒出了冷汗。

      “急死人的啦,为什么师座会悬呢?会出什么事吗?”或许是被我惊着了,阿译苍白着一张脸,神色已经由震惊转为恐慌。“之前陀城漏网的鬼子应该全藏在林子里。”我说。“他们逃到那里去啦?”阿译接着我的话茬,“恐怕这帮孙子不是逃而是有意为之。”我说得咬牙切齿。“到底什么意思嘛?”阿译被我绕得云山雾罩。

      “对丧门星他们赶尽杀绝,而虞啸卿却在高歌猛进,你说什么意思。”阿译并不笨,但一向悲观的他此时却乐观到近乎天真,“师座带走的是特务营,也许人数上日军并不占优势不敢轻举妄动呢。”“你当然可以认为他们是败退的,但能败得这么有条不紊?明显灶都烧好啦,就等着师座大人自己进锅呢。”

      我的话得到了丧门星的支持,他用手指着刚刚举起手的家伙,“他们半路遇到了陷阱,天杀的鬼子下得可是绝户网,他要不是半路上摔了一跤落在后面,也就回不来了。”见我们都看向自己,那个家伙忙不迭的点头,植物汁液和血痕也掩不住脸上劫后余生的惊惧。

      丧门星的话让我对自己的判断更笃定了几分,然而心也就此沉入了谷底,看来死啦死啦之前就对此有过猜测,不然他不会百般阻挠老虞对陀城的过度关注,更不会让我做出如此匪夷所思的举动。“现在我们该做什么?是不是要通知师座他们?”阿译又在千篇一律的发问。

      “通知?怎么通知,他现在恨不能把自己绑在四个轮儿上,漫山遍野我们连汽车尾气都追不到。”“那、那也不能不管吧……”阿译手足无措的念叨,是不能,但我们能做得的确有限。“丧门星,你们还记得路吗?”我思忖再三问道。“能。”丧门星答得十分干脆,“你们带一个连去给鬼子添点儿堵,记得只能袭扰不能硬碰硬。”“嗯。”丧门星倒是老实说完抬屁股就要走人。“急的什么,又不是去投胎,休整一晚鬼子也不会跑掉。”我说。

      打发了丧门星他们,我甚至把还在无休无止念叨的阿译也清出了帐篷,坐在一片狼藉的地图中间兀自发着呆。我从来没像现在一样迫切的想见一个人,可这个挨千刀的家伙却只派狗肉露过一次脸后再无所踪,把所有难题都砸将过来,他反倒落得逍遥自在。

      太多疑问还在脑子里打架,陀城真的被放弃了吗?敌军在林子里到底做了什么勾当?难道只为网住虞师当家人这条大鱼?可他们怎么知道虞啸卿会有此行动?脑袋好似被灌进整桶浆糊,逐渐清晰的脉落又搅成了一片混沌。头晕脑涨让我无力的扎进铺里,在陷入昏睡之前只剩一个念头,我要见他,我必须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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