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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 ...

  •   所谓的艰巨任务,就是到山里去砍竹子。不要那种半大不小的,只要老家伙,越粗越好。跑马帮的丧门星总在山里转,熟悉环境,就由他带着一多半的人出去砍竹子了,阿译他们几个留下的,就去砍藤条,准备扎竹排。他们不知所以,只有三个人心里有数,死啦死啦,虞啸卿,自然还有我。

      老炮灰们不想问,精锐们不敢问,但总有顶雷的。余治忙里抽闲,贼头贼脑地凑到死啦死啦身边儿,小声地问,“团座,您扎竹排干嘛呀?我们不用上山改下河了?”死啦死啦在一边嚼着饼干看别人忙活,听余治这么问,他不着急不着慌地喝了口水,“这事儿师座也知道,你怎么不去问呀?”

      余治立刻装出很委屈的样子,“师座的伤需要静养,您不是也说过不让我们去烦师座嘛。”我在旁边轻笑了一声,跟着死啦死啦,连平时挺厚道的余治都学得油嘴滑舌的,死啦死啦真的有本事,走到哪祸害到哪。我有趣地看着他们,其实不只我,地方就这么丁点儿大,他们那点儿悄悄话,早被旁听了。

      死啦死啦看似不经意地扫了一下周围,所有人都自觉地低头,假装忙活自己的,耳朵都没闲着,那个货神秘兮兮地看着余治,“真想知道啊?那好吧,过来,我就如你一次愿。”我的脑袋立刻警钟四起,死啦死啦这么痛快就招了,真的很出乎意料,这不是他的一贯风格呀,我怎么想都觉着不对劲。余治听他这么说,立刻把耳朵交了出去,死啦死啦凑在他耳边说着什么,只看到嘴动却听不到声,我们的心里就像几百只毛毛虫在爬,又痒又急。

      他终于说完了,然后拍了拍余治的头盔,“这回知道了吧,好了,去忙你的。”余治抽抽着脸还想开口,死啦死啦坚起食指,放在唇边作了个禁声的手式,这勾引得我们好奇心更甚了。余治一脸捉摸不定的神情,回到我们中间,死啦死啦闭上眼睛开始假寐。

      张立宪第一个揪住了余治,“哎,团座都跟你说什么了?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呀?”好信儿的也都围了过来,个顶个伸头探脑像极了禅达街头穷极无聊的八卦婆娘。余治苦着脸说,“过两天你就知道了。”张立宪立刻不满地说,“个瓜娃子,跟我还保密。”余治一看张立宪不高兴了,立刻解释,“不是,老张,真的是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张立宪更加不满,“算啰算啰,我不问行了吧。”看到自己朋友这样的表情,余治急得都快哭了,“老张,我们都多少年的兄弟了,我怎么可能瞒着你嘛,真的是过两天你就知道了。”周围开始‘嘘’声大作,张立宪不再说话,低着头狠命地用树藤勒着竹子,余治可算是百口莫辩了,只好向我的团长求援,“团座,你快跟他们说说嘛,都快冤死我了。”

      死啦死啦充耳不闻,把脸藏在臂弯里掩得密不透风,我真怕他把自己憋死。好一会儿,他这货才闷闷地开口,“那你就告诉他们呗,我可没不让你说。”余治更急了,“我说了,可他们都不信呀。”“你说什么了,我们还糊涂着呢。”郑义替张立宪说了话。“过两天你就知道了。”余治都带着哭腔。

      我一拍脑袋,可算是明白了。就算是看着余治吃瘪也不是什么坏事,但我更不愿意让死啦死啦把便宜占到姥姥家。“你们也别怪余治了,那位爷刚刚跟余治说的就是,‘过两天你就知道了’是吧?”余治一脸沉冤得雪的悲愤,所有目光刀子一样投向死啦死啦,那个臭不要脸的货终于绷不住了,笑得浑身直颤。

      虞啸卿淡然的看着那个笑得就差满地打滚的货,也许是错觉吧,我竟然觉得那张脸皮脸下藏着一丝狡黠的笑纹。他又扫了眼我们的蠢蠢欲动,出忽意料的开了口,“今天月色一定很好,我出去透透气。”然后他就真的站起身,大踏步往外走。余治和张立宪先是怔了一下,转而感激地目送他家师座。虞啸卿的身影刚一消失在洞口,洞里就哔里啪啦地折腾成一了片……洞口的虞啸卿并没有回头,只是抬头望着漆黑的天空,一直紧绷着的肩此时放松了许多。

      早在上南天门的时候,我们就学会了扎竹排。当地人的竹排要有许多道工序,我们没有那个时间,只要够结实甭散架就可以了,所以干起活来算是驾轻就熟。可死啦死啦却不是让他们扎成竹排,而是三根竹子捆成一排,这样的半成品,弄得所有人都云山雾罩的。可我知道,那个洞口中的大小绝对容不下一整只大排通过,他肯定是想到时候再拼装起来。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着出发了。那两个长官又凑在了一起,虞啸卿激昂的期待着,死啦死啦上蹿下跳的忙活着,我咬牙切齿的纠结着,其余人浑噩的沸腾着。地下暗河变数颇多,我那团长的乐观并不能使我舒服多少。跟着他在曲里拐弯的山肚子里探了几天路,让我开始敬畏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特别是在黑暗之中,就算荷枪实弹全副武装,我们也许都不如一只蝙蝠游刃有余,这让我突然冒出了一种无力感。俗话说,和人斗也别与天争,唯一能让我还有勇气跟着走下去的理由就是,我们带队的苍蝇头儿,是死啦死啦。

      出发的一切准备都已经就绪了,死啦死啦连一句废话都没有,就一个字‘走’,不用煽乎,这两天被吊足了胃口的精锐那欢欣雀跃的劲头跟上了弦似的,这些日子他们也算是看出点儿门道了,我那团长总会出其不意,花招叠出。

      他们把那些好奇地细胞都消耗在死啦死啦身上,绝对经不起那个货的半点儿忽悠,每每到这个时候,我都会感觉很骄傲,至少我们这些人渣终于有比他们强的地方了。他把我和狗肉扔在队首做了排头兵,自己留在了队尾,细心地清点着每一个人头儿。他对他的兵都比对自己上心,这点让我即愤怒又无奈。

      当年兽医总责怪我们不够体谅,报怨我们早晚会把他累死,可这是我们的错吗?他从不把自己当人使唤,而我也扛不动他的整个世界。袖手旁观的人也不见得有多轻松,我们只能跟着他从这边,疯到另一边。只要他愿意,不就是一条命嘛,小太爷堂堂大丈夫,就算顶不了天,立不住地也要跟你耗在一起,我瘸在最前面,竟也走得虎虎生风。

      我们一个接着一个钻进了仅供一人容身的窄洞,息灭了火把,一队人像老鼠一样摸索着用膝肘爬行,我恍然回到日本人的汽油桶里。前面是难以预测的未来,后面是和我们一起赴死的袍泽,一种悲凉由心底缓缓升起。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洞里的人很奢侈地排出了长蛇阵,可我却感觉后背空得无法靠。那里没有了蛇屁股,没有了迷龙,没有了豆饼,没有了不辣,满汉,泥蛋,甚至包括何书光,太多太多……如果时间能够重来,如果他们能够回到我们中间,我努力摇晃着脑袋,甩掉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毕竟我太过贪心了。当思念不经意间像一条泛滥的河流时,我的心已无处安放,又无法遗忘。

      我的团没有了,我才开始学会珍惜,他们走远了,我才转过头来认真回望,为什么人总要到失去之后才真正的知道什么是痛呢?我的心被一把卷了刃的钝刀刮得生疼,我不敢再想,每次都是这样,想一点伤一寸,郁结在心头的阴霾挥之不散,我低低地吼了一声,算做发泄,“死啦死啦,你他妈就是个王八蛋。”

      身后安静一片,我的心稍稍地平和了一些,过了好一会儿,后面却传来阿译闷闷的,带着哽咽的声音,“烦啦,你是不是想他们了。”“闭嘴,闭嘴,你个十三点,王八盖子滴。”我歇斯底里地吼着,却阻止不了喷薄而出的眼泪,滴在我手上,也只有在黑暗里我才可以如此肆无忌惮。

      阿译在我的斥责之下就真的无声无息了,一个犯傻的闭了嘴,可另一个犯浑的出了声,克虏伯憨声憨气地开了口,“这里好黑噢,你们那个时候是怎么爬的噢?”张立宪苦笑了一声,“个瓜娃子,胖子的嘴真的很欠……”跟在我后面的丧门星叹了一口气,“不要提,不要提,再提就更过不去了。”他的话让我们全体沉默,我们就这样停滞在黑暗里,守着我们的过往,算不上是悲哀,却真真切切地撕开了血淋淋的伤……

      这时后面开始有些骚动,丧门星拍了拍我,“烦啦,后面传话上来了,说……”他顿了一下,好像在忍着什么,然后用奇怪的语调说,“后面的说——谁再不走,谁就是孙子。”“大爷的。”我恨得咬牙切齿,死啦死啦那个混蛋,这回小太爷忍了,你给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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