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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0、第二百九十章 ...

  •   这是最后通牒,也是虞啸卿所能给予最大限度的宽容。然而,一向习惯于给脸不要脸的家伙,怎会在这种时候妥协,“师座,您还是放不下脸面……”咕咚,他的话被这一声取代,死啦死啦的剪影变成两只朝天的脚丫子。虞啸卿的背影定格在黑暗里,戳成笔直的一支。我们连大气都不敢再出,谁知道下一刻又会发生什么。

      夜里出没的昆虫在拼命嘶吼,吵得人心烦意乱。很久,虞啸卿的声音响起,异常冷漠,“站起来。”自从栽进灌木中,我那团长就没动过窝。现在虞啸卿下了令,他也就不敢再装死。草丛悉悉响了半天,死啦死啦终于站成了人形。我看不到表情,只知道他依然低着头。虞啸卿继续逼问,“你是打定主意要跟我作对了?”死啦死啦的声音小得气若游丝却异常坚决,“不敢,师座一向英明,我只是希望您能再考虑一下。”

      虞啸卿像要捧人般扬起了巴掌,死啦死啦本能去捂脸,不过这次他猜错了。虞啸卿让他闭了嘴的同时,整个人也来了个大一百八十度的大转身。巴掌变成一根手指,他指的方向怡好站着阿译,而他正冷声唤道,“你,林副团长……”被虞啸卿的举动吓了一跳的阿译,本能的扬起小臂,本打算敬礼的姿势现在看上去倒像是要扇自己一耳光。而下一刻虞啸卿的话让他就算扇了自己耳光也不会相信。他说,“从现在起,此战由你接替指挥,直接听从师部的统一调配,立刻带队出发。”

      阿译张大了嘴巴,他忘了回话,也忘了把手从帽沿上拿下来,只是怔怔的举着,像被惊醒的梦游人,我真怕他会暴毙当场。然而虞啸卿并不在意他的反应,甩开大步从我们身边回到那辆连火都未熄的威利威,他站在车上催着那辆钢铁离去,从始至终未再看死啦死啦一眼。

      我慢慢踱向死啦死啦,他依然低着头,沮丧却也倔强。阿译显然还没从刚刚的惊吓中回过神来,他跌跌撞撞的跑向死啦死啦,“团座,现在怎么办?师座他,他……”阿译再说不下去,死啦死啦的样子也让他心有不忍。我那被夺了指挥权的团长,无力的靠在大树上,像一条被抽了筋的蛇,他现在是真的没辙了。

      阿译没种挑战虞啸卿的权威,在死啦死啦的沉默里把队伍拉到了前沿。我们到时枪声已经响彻天地。枪械舔出的火蛇伴着爆炸生生把黑夜扯成了黎明,随着震天的喊杀声真就气壮山河。但虞啸卿的如意算盘还是因为死啦死啦之前的拖延变成了未竟之志。虽说合三团之力破了小鬼子的铁桶阵,打通了通路,却只来得及把孤军深入的新一团拉回来。我们只能耀武扬威的站在陀城之外,眼睁睁看着小鬼子逃回窝里,望而兴叹。

      为此虞啸卿格外恼火,做为一师统帅,他有任何风吹草动都预示着一定有人会倒霉。何况在他看来,所有的事端皆因那个一再挑战自己的家伙而起。死啦死啦现如今是一块硕大的腊肉被搁置于房梁之上,任凭风干,萎缩直到长出霉菌也无人问津。

      相反的阿译倒是忙碌,做为一只木偶,线在别人手中牵着只要照做就好。他只能一边苦兮兮的向死啦死啦做着毫无保留的报告,一边慌张而茫然的奔跑在被支派的路上。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有一点全团的人都清楚,死啦死啦又得罪虞啸卿了,而这回似乎没有以往那么简单。

      也许连迟钝的阿译都品出了这种不寻常的味道,他只要一闲下来就会满是哀怨地问,“烦啦,到底是怎么啦,都是误会吧,你求求团座让他同师座解释一下就好的啦。”他希望弄清楚,我又何尝不想。可实际上一直乱七八糟的我们,往往短暂的清醒过后接踵而来便是长期的混乱。

      我只能狠巴巴的瞪回去,“您老怎么不去,你是督导,他要是敢犯混直接去姓虞的那再告一状没准你就成团长了呢。”“你……孟烦了,你,你太欺负人啦。”望着他愤然离去的背影我颓然的无力着。其实就算我下的药再猛,下一时刻,记吃不记打的阿译还会在你屁股后面继续追问。问一个我们都想知道的答案,可这里究竟出了什么问题,连我也无法回答他。

      我们的团继续缓慢的向陀城推进。中午时分,几乎所有的人都散进了林子,以躲避热辣的阳光。唯有我还在拼命往那片火热里挣,没办法,谁让那个混蛋玩意儿偏选这么个点儿晒太阳。他躺在光线肆虐的草地上,胳膊枕在脑后,扭着鸭子腿,在让人望而却步的光亮中尽量惬意的把自己舒展开来。

      我居高临下的瞧着我那运交华盖的团长,我就奇怪了,这么个聪明绝顶的东西,为什么总要时不常找些事儿来和自己过不去。不容我想明白,他就已经开始皱眉,下一秒我的小腿挨了一蹄子,不轻不重,“滚开,别挡着老子。”

      我不情愿的把屁股放在晒得发烫的草上,又放下两个还在冒着热气的饭盒,在一片蒸腾里恹恹地说,“是啦是啦,您老是该晒晒那身晦气,晒好了埋在地头才能开出花种出果。”身旁懒洋洋的声音回过来,“你也该晒晒,晒好了才能更酸。”

      我不理他的挖苦,继续说,“你说你干嘛又跟虞啸卿拧着,出门打听打听,有一个算一个做的梦都像这山光水色一样美得很,连上峰都拿着胜仗当金子猛劲儿往脸上贴。犯得着在这种时候和他唱对台戏吗?还不是自讨苦吃。”

      “那是他们的事儿我管不着,我只知道苦药吃多了咱们才能苟活到现在。仗还没打完就吹什么天命所归、赢定了,刚有些家底就急着败,明目张胆的送上门给人算计,他们不在乎用多少骨头垫脚,我不能让我的兵还没够到炕头就无法生入家门。”

      我哑然,反驳的话顶在嗓子眼就是吐不干净,咽不痛快。死啦死啦必定会继续一意孤行,我忧心忡忡地想。“你也能看出来,上面要的就是排场。哪怕刚被揍得尿了裤子,转过身肿着脸也要充胖子。一路就这么走过来的,好容易盼到了太平的苗头,可不就得摆足花架子让一帮只知盲从的驴子不用牵就能跟着走。可你做的全是拆台的勾当,哪个容得下你。”

      我的苦口婆心只换来‘嘿嘿’两声,借着神憎鬼厌的调门儿,这货直着脖子喊,“烦啦,烦啦烦啦烦啦……”我愤愤的薅下两把草塞住耳朵,“小太爷好着呢,不用孙子在这儿给我吊丧。”他坐起身边凑过来边贱兮兮地干嚎着,“爷爷哎爷爷,拉屎放屁你都没把自己崩死,怎么别人打个嚏喷你就翘辫子了呢,不值啊不值啊……”

      老混蛋不只没口德,连爪子都欠德行,连草带土丢过来洒了我一脑袋一脖子。我慌忙起身躲避他的暴行,可那个欠整死的货却压根儿没有要罢手的意思。我反扑回去,却不成想被这个损货糊了一脸,我啐着嘴里的土渣子大骂,“遭瘟的老犊子,呸,呸,你就作吧,不就是怕有实诚人说句实话嘛,动了你那几十年的虚妄之心。”

      “既然都虚了几十年了还怕再虚点儿吗,你说是吧,爷爷哎爷爷……”他拿腔作调的嚎着,我灰头土脸的躲着。饭盒不知何时翻在了一旁,招来苍蝇无数,我欲哭无泪。这边的热闹还没个结束的意思。坡下已经有人在喊了,“团座,团座……”脚步声近了,张立宪很快站在了我们面前。相对于我的狼狈,他的小花脸更是糟乱的拧成一团。

      他冲着我们的尊容发了一秒钟的呆,然后急匆匆地催促道,“团座,快,师座急召。”一听说是虞啸卿,我的心咯噔一下,死啦死啦已经坐回原处,完全没了刚刚的兴致盎然。“真新鲜,虞大师座想起姆们团座啦?还派了个豆子大的亲随来,这是要三堂会审吗?”我盯着张立宪的脸试探,花脸小子欲言又止的愈加可疑。

      我扭脸对死啦死啦说,“算了,还是甭去了,别到时候被老虞一颗花生米噎死。”“木杵杵的乔脑壳在想啥子哟……”张立宪急的家乡话都冒了出来,让我没来由的觉得事态严重了。“去了干嘛呀,卖我们还卖得少吗?是不是剩下这几块料也都得卖了才干净?”张立宪的嘴角一阵抽搐,像被刀把子戳了心窝,我死死地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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