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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

  •   他一口气把要说的话全都说完,勿用再说,解释得已经足够清楚,我的心也已随着他的话沉到了怒江底。战争让这个世界失去了原本该有的秩序,一个本分的土木工程师,在中国的滇西被赶鸭子上架,最终沦为杀人狂魔;我们,原本的安善良民,各分东西,毫无交集,却在炮火中被逼着走在一起,管你热血豪情,还是走投无路,只能归宿于这套军装。

      死啦死啦希望事情是它本来该有的那个样子,在无数次挣扎之后不仅仅变得奢侈,更成为了奢望。他所在意的对错有如路边的野草,千踩万踏过后谁还会记得它本来的面貌。我在死啦死啦的话里听到了悲悯,感慨,伤痛以及无奈,与其说他是要告诉我们竹内背后还有一个南野俊,不如说在我们最接近胜利之时他又有了深深的迷茫。

      我听得出对于未来他有多期待就有多恐惧。他不是在可怜竹内,他是在哀悼我们自己。当你把所有愤怒和仇恨归究于竹内一人,却在最后才发现,我们的枪口实际对错了真正的方向。但南野俊的存在已是一个不争的事实,这是我们目前唯一值得操心的事情。

      虞啸卿依然在沉默,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死啦死啦的话似乎对他有了一丝触动。那个在麦师傅眼里把战争当成燃料的人,终于安静了下来,他看着死啦死啦若有所思。我们也都沉溺在沉默里,追随着各自的天马行空。

      虞啸卿来回踱了两步,然后打破了沉闷,“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幕后还有个南野俊,那么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他们到底躲在哪里?”然后他回过头找上我的团长,“有头绪了吗?”死啦死啦诚实地摇头,这让他颇为失望。相对虞啸卿的焦虑,死啦死啦倒是很认命,他咧着嘴,没心没肺的说,“既然没路也得趟出路,那咱们就找找看呗。”

      “废话,还用你说,问题是往哪找。”“除了上天,就是入地,难不成还能化成烟飞啦。”眼瞧着那位又开始不着调了,虞啸卿也没打算再跟他磨叽,甩开大步,丢下一句‘你跟我来’,就径直向洞的纵深处走。看来两位大人又要单独相处了,我们这些听喝的命犯不上跟着操闲心,我找了块干燥的地方颓然坐了下去。

      虽然死啦死啦解释得已经足够清楚,但我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多。原本十分简单的事情,现在却变成了一团乱麻,我想破脑袋也理不出头绪。就像一只被茧层层包裹的蛹,却不知出路在哪里。死啦死啦冒险的举动,让我们有了短暂的满足,可没人敢妄谈胜利。

      时间很漫长,纠结很凌乱,我试图寻找一些细节来安慰自己张惶的内心,却颓然地发现,这样做仅仅是在消耗本就不多的自信,没有我的团长在侧,我依然是收容站里那个不堪的孟烦了。现在我突然开始想念不辣,那个用一条腿也蹦跶得很欢愉的人,没有理想也能让自己活得很沸腾,这让我羡慕着嫉妒。

      既然想不透澈,我就放弃再想,反正前面就算横着奈何桥,他也会赶着我们上。死啦死啦把那数千亡魂供奉在心头,他总得为愤怒找个出口,所以消灭竹内成了他热衷的游戏,而今他发现了更好玩的,游戏已渐入高潮,他有充足的理由兴奋,虽然这在正常人眼里是那么不可思议,他却乐此不疲。

      我的思维信马由缰,我的脑袋却被虞啸卿的一声怒吼扯向了另一个方向。死啦死啦蹿了出来,虞啸卿追在后面,他们两个在一起,鸡飞狗跳不奇怪,和平共处才是奇观。我们见怪不怪地看热闹,臭不要脸地幸灾乐祸,看来死啦死啦又拈了师座大人的虎须。虞啸卿愤怒地指着死啦死啦,“你、你把话给我说清楚,反了你啦。”

      死啦死啦尽可能地站得远远的,委屈地抿着厚嘴唇,却梗着脖子坚持自己的立场,“师座,您别生气嘛,气大可伤身,卑职担不起的。至于那件事……”死啦死啦说到这儿,理直气壮的声音突然变成了蚊子哼哼,“不能去,就是不能去,想都别想,没您的份儿。”声音虽小却足够那位听得清楚,虞啸卿的火气越烧越旺,看样子恨不得现在就捶死我的团长。

      他稳了稳神,“你给我过来。”他虽然生气,但理智尚存,至少两位长官在自己部下的面前吵成这样着实难看。死啦死啦不管这些,反正官威什么的跟他没有一文钱的关系,他很威武地向后退了一步,进而拉大和虞啸卿的距离。

      众所周知,和死啦死啦斗嘴,不只是虞啸卿,这里有一个算一个都差点修行。虞啸卿站在那和死啦死啦瞪视了一会儿,他不再愤怒,冷着脸,声音里满是威胁。“你是师座,还是我是师座?”似乎早就料到虞啸卿会这么说,他忙涎笑着,用那种气死人的腔调哼哼叽叽地说,“师座这话说得卑职汗颜,现在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虞师座的威名,山下有多少人望穿秋水地等着看您大展鸿图,纵横天下呢,您现在要做的是最不值当做的事儿。”

      他巧舌如簧,可对面的耳朵就不是给舌头预备的,虞啸卿对他的阿谀根本不买帐。他冷哼一声,不打算再与死啦死啦纠缠下去,厉声喝道,“张立宪。”“是,师座。”张立宪听到招唤,很豪迈地站在他家师座的身侧,有点赌气又有点委屈地看着死啦死啦。“带上人,跟我走。”虞啸卿雷厉风行的拔步就往外走,张立宪虽说犹豫了一下,还是带着余治和李冰跟在后面。

      死啦死啦倒退着堵在洞口,“师座,师座,有事好商量嘛。”虞啸卿不管不顾,依然勇往直前,死啦死啦眼看就要挡不住了。谁成想这货身子一歪,脚下一滑,整个人立刻失去了平衡。虞啸卿本能绷紧步子停下了,那货努力扑腾着两只爪子还是摔了下去。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凑巧,一脑袋不偏不倚,正好撞在师座大人的肩膀上。

      虞啸卿当即闷哼一声,整个人倒退了半步。随即用手捂住了肩膀,张立宪和余治则手疾眼快地扶住了他微微摇晃的身体。坐在一旁的半山石,立刻被针扎了似的弹起来,和那两位一起把虞啸卿扶坐下,开始检查伤口。闯了祸的混帐家伙,倒看不出有半点歉意,让我对他刚刚那一跤的怀疑更加笃定。

      半山石认真拆解着纱布,驾轻就熟地给伤处换药。过了好一会儿,虞啸卿的脸色才开始不那么苍白,似乎疼痛也缓和了不少,呼吸也平稳了下来。他愤愤的把头转向一边,从始至终都不再看我的团长一眼。

      你不理他,不代表那个臭不要脸的货就不招惹你,死啦死啦涎笑着蹬鼻子上脸。“师座,你一定是饿了,肚子饿的时候火气大,孟副官,拿吃的。”我手忙脚乱地从包里翻出一听罐头递了过去,“打开打开。”他颐指气使,我只能跟罐头死磕。我手下加劲,心里暗暗骂,‘得瑟吧,等虞大少缓过劲儿来,还不收了你这个妖孽。’

      死啦死啦拿着罐头晃到虞啸卿面前,找了一个方便气人的位置蹲下。“师座吃一口吧。”死啦死啦用一把叉子叉了块肉,递到虞啸卿的嘴边哄着,就差说‘乖’了。本来人家师座大人是打定了主意不再搭理他的,眼看着这个混蛋玩意儿把自己当小孩子哄,立刻火冒三丈,黑着脸从牙缝里挤压出三个字“龙——文——章”。死啦死啦笑咪咪地接着“哎,请师座吩咐。”

      “滚!!!!!!!”虞啸卿把那个字吼得气壮山河,死啦死啦依然稳如泰山。

      死啦死啦涎着脸,无视虞啸卿的火气,不怕死地说,“师座,卑职明白您的意思,可这件小事要是还劳动师座的大驾金身,让竹内和南野知道会笑掉大牙的。”虞啸卿显然不想再听他胡柴,“你不就是想把我像蘑菇一样沤烂在这个山洞里吗?”“天地良心,我发誓我绝对没这么想过。”“你还有良心吗?你的良心早被狗吃了。”听着他假得不能再假的狡辩,虞啸卿气得口不择言。

      “师座,您不带陷害狗肉的。”死啦死啦倒是很认真在维护狗肉的尊严,虞啸卿彻底放弃再和他臭贫,把头扭向另一边。死啦死啦死继续缠烂打,“师座,咱们再谈谈,好说好商量嘛,成吗?”那个人还是不理他,死啦死啦继续努力,“师座,南野俊的踞点绝不是我们所想的那么简单,后面一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东西,我若是出了事以后可就全靠您啦。要是真让人家一窝端了,就咱们这点儿面子,哪够见列祖列宗啊。”

      也许是这句触到了虞啸卿某根神经,虞啸卿终于转过了头,半信半疑地看着对面的人,“那就再商量一下?”死啦死啦拼命点着头,让我很替他的脖子担心。虞啸卿扶着洞壁站起身,“估且再信你一次,”然后大步朝洞的深处走,死啦死啦乐颠颠地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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