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魂啸江山 碧血著文章[我的团长我的团续]》碧水绕夕阳

235、第二百三十五章

　　“啊！”一声惊叫，让我本能地握紧了枪，附近的电筒光柱瞬间集中过去。当我们看清时，叫的人傻怔怔地坐在地上，一截树藤半死不活悬在半空。不难理解，它被误认为一条蛇，而凭空招惹出一场虚惊。惊魂未定的人注定得不到安慰，唯一的收获就是加倍神经质。

　　喧嚣过后依旧是枯燥又危机四伏的行程，我麻木地踩着前面人的脚印，这样会让我觉得能省去不少力气。一根晃悠悠的东西在我脑袋顶上颤着，有了先前的见识便也懒得理。我弯着腰蹶着腚从下面钻了过去。也就走出两步，身后的小年轻突然发出了比刚刚还惊惧的惨叫。我不以为然的回过头，正想嘲弄两句，却借着手中的光源清楚的看到他手腕上两个新鲜的齿洞。“军医”，下一句是我喊的。

　　死啦死啦这回比以往都要奢侈，他竟然带上了三个军医，这曾让我怀疑他对于伤亡的预计。但我现在终于理解，莽莽山林，无论准备有多精心，意外也只在瞬息之间，我那团长没有狂妄到要与自然为敌。

　　阴差阳错，人很难预料自己的未来，即使他为我们准备了当地人驱蚊驱蛇的好法子，但越往纵深，连蚊子的个头都让人叹为观止，就不要理解还有蛇根本对人类研究出的东西不屑一顾了。我们有了伤，所幸还没有亡，大自然的警告，让我们加倍小心之余更是草木皆兵。

　　死啦死啦从出发到现在就没一刻得闲，几百人的长队，他像只游走在阴阳两界的幽灵，从队首游荡到队尾，又从队尾重新飘向队首。我故意放慢了速度，终于在那个货就快闪过我身边时截住了他。“省省吧，山里的猴子多得欠收拾，不必你老来充数。我知道有仗可打，你们高兴啦，美死了吧。”他挠着刚喂过蚊子的脸哼叽，“我要是说希望这是最后一仗，你那损嘴肯定能直接撇过丛林。”

　　“您夸奖，我没那本事，但您得照照镜子，凭现在这副尊容绝对是个为富不仁的老财主。还有你那位子期、伯牙现在恨不能一炮就轰平这里的整片山头，然后在一马平川上插杆大旗昭告天下，山河尽收。你们澎湃至极，你们也心虚至极，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哪有那么多喂什么，现在你用血养蚊子，将来你流汗养老婆孩子、养爹妈，谁还说得清这辈子吃了多少东西做过多少事吗。”

　　“别跟我胡扯，如果真想让我们过成你嘴里蹦出的那种日子，那现在就说实话，既然说过从没想要送死，但说的跟做的永远背道而驰。如果从前还能信你的鬼话，可我现在反而觉得你怕自己死不透呢？”“想多了吧，仗还没打完哪个能躲清闲。”

　　他越是避重就轻，越惹人怀疑，“排头兵当上瘾了吧？觉得这样挨枪子儿的几率会高点儿？”“至少不用做缩头的龟儿子。”“花脸小子被你按在虞大少爷身边了，也用不着总挂在嘴上惦记。您老行行好，至少我们就算死也得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冲在这么个生不见人、死不见骨头的地儿吧。”

　　我越是着急，这货就更卖关子，最后干脆理都不理拔腿就想走，我一把薅住，“密令。”我感觉到他的身体明显顿了一下，立刻穷追猛打，“虞大少爷的门户真是越来越松散了，我是该说你手贱呢，还是该说他得了老唐的真传。”“烦啦，你总觉得人不可靠，难道那张纸就可靠？名不符实的事多了。”“比如……”“顶着绝密的名头，实际就是一张催命符。”

　　他意有所指，我渐渐开窍，“早就说过，上面想尽快把这里的烂帐了结……”下半句我把它憋在了心里，‘人家的眼睛盯在我们最不想看见的方向’。既使说不说都无关紧要，凭他的聪明未必就想不到，所以他的眼神看起来很是飘忽。

　　我继续，“也就是说，上面下达了死令逼着虞啸卿，而他不用下死令就有你上赶着去送死，这笔买卖虞大少爷可是赚翻了。”“打这种仗，能赚到就绝不会冲在前头。”他看起来有点儿悲伤，我夸张地拧着眉毛，“哎哟喂，赶情您知道啊，虞大少爷合着也一定知道，难怪您老二位臭味相投呢，却不知上面是如何看待你们这些不识时务的下属啦。”

　　他不接茬，我更不想唱独角戏，既然话都赶到这儿了，索性扯开了聊，“虞啸卿是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上面估计也已经有点儿不满了吧。姓陆的就聪明不少，剑拔弩张是种态度，蓄势待发要做给人看，瞻前亦要三思缓行，顾后也不忘留条退路。人家不仅不必搭上家底，还做得里外都是人。”

　　“想给自己留后路的人多了，一路上还没看厌落荒而逃的尊臀吗，用后脑勺对着敌人失的不仅仅是颜面，如果这么快就忘了，真该自己拿枪轰开那个健忘的脑壳看看里面是不是真的人头猪脑。想要脸的朝前，当初钻气油桶的光棍劲儿上哪了？我可没觉得你怕掉脑袋。”“别扯远了，小太爷从没说过不怕死，奈何身边有你这么一催命鬼，我只问个值不值。”

　　他不再打哈哈，惨白的月光下，他的侧脸被映得格外晦暗，“上峰认为我们携雷霆之势，秉承正气之威，还有美国钢铁撑腰，张张嘴的功夫就能把剩下的小鬼子吃个一干二净。他们可以纸上谈兵，你我都是从血里火里滚出来的。美国武器是好，可不是扔在那儿就会自动自觉把小鬼子撂倒。重火力齐发，空中支援相辅，说得群情激昂，天花乱坠，可就算把整座山都削平了又怎样，小鬼子像老鼠一样把自己藏在洞里，哪回不是要我们用像山洪一样的血来洗。多少人命才能啃下一个山头，换来的胜利值得敲锣打鼓的骄傲吗。想没想过如果我们能垫出一条跳板，又有多少人可以逃出生天，你说值不值，孟老先生的大公子。”

　　我不再说话，并不是无话可说，而是他所描述的惨烈真真切切在我眼前绽出漫山遍野的血色。坦克在轰鸣中碾碎生机盎然，我们则用牙齿啃噬混身包裹铁皮的怪物；92重机不停息的响彻苍穹，我们把血洒向大地，一排排的倒下，再一排排的奋起，直到血肉开出花朵，直到炮火再次把花朵碾尘做泥。

　　无分彼此，战火把原本不相干的人混在一起，再一同毁灭，我不能说他们的死与我无关，看在眼里总会烫着眼眶，摧心挖肝。耳边风声过处，那年死啦死啦的喊声又一遍遍魔咒般响起‘岂曰无衣，与子同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