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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第二百二十一章 ...

  •   跟死啦死啦打交道久了,连狗肉都磨成了精,何况是越来越有数的虞啸卿。气归气,他绝不会再给被死啦死啦牵着鼻子的机会。他没挪窝,也不急于发火,只是语气淡得不能再淡,却绝不缺严厉,“知道为什么找你们来吗?”“知道!”“不知道。”两张嘴两个答案,大相径庭,绝不着边。

      虞啸卿的怒火开始活跃,他眯起眼睛,狠狠瞪着眼皮底下招惹着大难临头还仍然死鸭子嘴硬的货,声调又冷了几分,“知道的讲。”海正冲一个立正,“未得师座允准,擅自下令,卑职亦未能及时请示,有失职守,请师座责罚。”在我意识里一向耿直的海正冲竟然也有如此狡猾的时候,聪明地避重就轻,在词汇上大打马虎眼,‘假传’成了‘擅自’听上去意思虽差不多,程度却大打折扣。

      我相信虞啸卿不会听不出来,而他只‘嗯’了一声,也就是说对这样的回答无论算不算满意,也根本没有要深究的意思,这让我多少松了口气。“知道的说得还算明白,不知道的听清了吗?”屋里屋外的都听清了,台阶给得恰到好处,可架不住就有不识实务的,“师座英明,卑职还是不太明白。”

      成功地捅了马蜂窝之后,死啦死啦低着头,瞧胸口,瞧脚尖,就是不瞧虞啸卿,典型的给脸不要脸。真亏老虞还忍得住,要是放在从前早就大巴掌抽过去了。虽说能扛了很多,但虞啸卿还是被气得不轻,知错不改是一回事,死不认错又是另外一回事,现在连我都吃不准我那团长到底为自已招惹了怎样的麻烦。

      这回倒好,禅达的雷雨天都比虞啸卿的脸色好看得多。我真想冲进去给死啦死啦一下子,敲醒他那颗寻死的脑袋。他的执拗任谁看了都会火大,何况面对的是发了疯就能拔枪的主儿。但我也只能是想想,就算有种冲进去把他拉出来,那个不管不顾的货依然会我行我素。我站在太阳地里,冒着一层层的冷汗,等着虞啸卿逞凶,等着死啦死啦一而再、再而三的犯傻。我只能等着,无能为力地等着。

      有人咳了一声,像随意但更像刻意,在这种时候还能如此淡然事外的也就只有唐基那个老人精了。他缓缓站起身,守在身侧的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冲过来就要伸手搀扶,唐基刚刚还如沐春风的脸色立刻被乌云卷得无影无踪。“干什么,是刚当兵的新兵蛋子吗?都记着在这里一切要以师座为重,别说我没七老八十呢还用不着人抬着,就算我快死了,也要以师座的事为上。你们啊,是该急不急,不该急的地方瞎着急,除了胡闹从不让人省心。”

      无辜受累的小兵,低着头被唐基训斥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他或许还搞不清状况,不过该明白的已经听懂了,唐老头的话无疑是在抽每一个人的脸,连虞啸卿的表情都带着尴尬。电闪雷鸣是要警醒人的,唐基绝不会在自己制造了骚乱之余让气氛冷场,他招手唤过被喝住后就没敢再乱动的小兵。一个和言悦色的长者,总会对晚辈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而唐基用这种无奈,给了所有人当头棒喝,烂摊子自然也要由他来收。“年轻人需要多历练,是我太急了。别放在心上啊,今天外面天色晴好,陪我出去走走吧,也不算有负这大好山河……”

      安抚了战战兢兢的下属,唐基找向虞啸卿,“师座有大事要计议,老了,帮不上忙就不能再添乱了,那就各寻各的去处,师座意下如何?”唐基一副高风亮节、深明大义,虞啸卿不得不配合着,侧过身沉声说道,“您不必过谦,总不过是件小事,如若觉得这里憋闷,副师座请自便。”
      又冲着刚被唐基炮灰过的小兵喝道,“保护好副师座,不准出半点差错,否则唯你是问。”连着被两个最高长官炮轰,满脸晦气的小兵忙不迭地赶紧敬礼,屁颠颠追着主子出了门。唐基倒是走了,可脑子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冲我叫嚣,让我更坚信他绝不会是什么善心大发,也许只是为方便虞啸卿雷霆一怒罢了,谁知道呢。

      唐基都已经走得不见人影了,虞啸卿依然侧着身保持着刚刚的样子根本没动。他越是深沉我的心里越是七上八下,有的时候冷漠比起暴怒更让人畏惧,因为你不知道他会以何种方式暴发。虞啸卿在片刻的沉默之后,突然一个转身,我看到死啦死啦本能地缩了下肩膀,可那位此时要发难的目标却不是他,而是视若无睹的越过直接找上了海正冲。

      “海正冲,你也是从戎多年之人,大声告诉我,军人的职责是什么?”“保家卫国。”“军人以何为纲?”“服从命令。”这句话一出口,海正冲也立刻明白了虞啸卿的意思,随即低下了头。看来沉默过后的虞啸卿已经改变了主意,重拾方才被刻意忽略的问题,并且纠正了偏差,一语切中要害,根本不再打算给他们翻身的机会。

      “好,既然知道要服从命令,那么也一定知道假传军令的后果是什么了?”海正冲咬了咬牙,该来的还是要来,那就用不着再拖泥带水了,“我愿意接受师座任何责罚,绝无怨言。”回答得爽利,虞啸卿一声冷哼,“知道就好,来人——”立刻有两个精锐从我们身后直冲到门口,堵住了我唯一的视线,虞啸卿的声音清晰的传来,“带下去禁闭,听候处置。”

      在两个人争先恐后的撞进门之前,不出意外,我终于听到了死啦死啦那气死人的腔调,“别别别,好说好商量嘛,师座。”越过两尊门神的缝隙,我看到死啦死啦横在中间,恰到好处的成为一条分割线。

      “商量?军中无戏言,由不得你讨价还价。”虞啸卿寸步不让,死啦死啦歪着脑袋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却依然要回嘴,“师座是君子,自然坦荡荡,一定不吝于听卑职多说几句。”虞啸卿哼了一声,“你看到我很清闲吗?”转过身不再理他,死啦死啦并不死心,“师座天纵英明,一定不愿平白委屈别人吧?”

      这句当真踩了老虞的痛脚,那主儿当时就急了,“怎么,我还冤了你们了吗?”死啦死啦赶紧撇清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可是不管是什么意思,话已出口人家就当真了,从刚才到现在,死啦死啦终于露出了些许后悔的表情。

      就在他们你来我往斗得不亦乐乎,一旁低着头的海正冲却突然转身往门外就走,多亏死啦死啦手疾眼快一把揪个正着,“哎哎,干嘛呀,这是要去哪啊?”海正冲正襟凛然,“禁闭室。”“海团长急什么,师座是讲理的,你这么不明不白的出去,这不是要陷师座于不义嘛。”

      被死啦死啦这么一说海正冲是出去不是,不出去也不是,最后竟僵在那儿倒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只能怔怔地看着虞啸卿等着被发落。虞啸卿冷着脸,目光从一边移到另一边,来回扫视着,直到连我那臭不要脸的团长都开始如坐针毡,这才一声冷笑,“既然如此我就给你个诡辩的机会,如若真是有冤屈,可以考虑从轻发落你们两个,要只是强词夺理罪加一等。”然后丢过一个‘你自己看着办’的眼神,好整以暇的负手而立,等着死啦死啦开口。

      “其实我很怕……”这样的开场白连虞啸卿都怔了一下,“从小鬼子开始在我面前杀人的时候就特别害怕,怕他们真像那面膏药旗一样,粘在我们的疮疤上再也揭不下去。我就一路骂着,一路逃着,口水啐出去也只能是口水,淹不死铺天盖地的鬼子,渐渐地被欺辱成了一种习惯,我们倒忘了该怎么活着……”他突然停住了,不上不下,好死不死地在最不该断句的地方断句。

      自打他一张嘴我就知道这货绝不会放过我们,只是没料到他能平静得如此无辜,以至我们要鬼上身一样站着排的在他的无辜中死去。乱世中活久了,我们一直在找很多借口原谅自己,但绕不开就是绕不开,况且还有个招魂的无时无刻不在闹得你不得安宁。难堪让虞啸卿的脸色又黯沉了几分,他并没出声,但不形于色不代表能压得住心底一直在鬼喊鬼叫的东西,我们没能力改写它,只能在不停的循环往复中受尽折磨。

      可这样还不够,死啦死啦一定要把所有见不得光的东西,都拉到光天化日之下暴晒哪怕灰飞烟灭,他说,“一群被饿惯了的家伙即使在自己家里都不敢理直气壮,被追着打成孤魂野鬼、丢盔弃甲,别说老窝了甚至最后差点连条裤衩都不保,落魄都不足以形容的惨状。

      如今呢,有了兵有了枪,就开始没羞没臊的沾沾自喜了,捎带着从垃圾里翻出多少年都没顾得上的颜面。上面的恨不能把喇叭架到九宵云端,冲着整个世界喊‘我们势如破竹’,只顾着动嘴巴逞口舌,却不愿动动身子,连累到脑子都不灵光,竟忘了我们用多少尸骨磨光了一把钝刀,现在破的又是什么样的竹子。

      当兵的糊涂着,他们把这一切当成结束,所以他们想家了,想过回从前的日子又有什么错。本以为是决死一战,谁又知道今后会是个什么样的开始,不是每个人都愿意面对的。当官的自然心里有数,打的却只是关乎自家的算盘,啪哒一响算掉的人命可以不计,一句大局为重,是不是就真的可以无罪无罚无亏无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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