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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5、第二百一十五章 ...

  •   转过天,就是我们在里战医院最后的日子。阿译被死啦死啦一大早就打发回了窝,因为我们已经见识过那座空置很久的房子,没人想回去后在灰尘里继续打滚。人渣们都走了,狗肉也不知道去哪找乐子了,反正屋子里只剩下我们两个。少有的清静,不代表就可以清心寡欲,死啦死啦趴在床上,一只手托着下巴,嘴里叼着半截铅笔,手上稀里哗啦地翻着阿译留下的黑账。那里记载着所有他认为有用的东西,这样做的结果,除了占用了很多纸张,还让死啦死啦看得直挠脑袋。

      我以虞啸卿用过的姿势窝在床上,果然,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那个气死人的混蛋反而没那么面目可憎了。我幸灾乐祸的看着死啦死啦在笔身上留下一排又一排的牙印,“舒服日子过到头儿了吧,没事就龌龊净找不自在,这回好了,虞大少爷不用头疼,直接把不是人的活丢给你这么一王八蛋。我说你有没有想过,原本热气腾腾的一锅饭,现在就有人不想吃了,人家只想千里万里的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姓陆的也一点儿没手软,能割一块是一块,挖个小连长就算了,把兵一起忽悠走连武器都没舍得留下,里里外外扫个干干净净,海正冲都气疯了。你打算怎么办?老虞说得明白,甭管你是偷蒙拐骗,还是挖人墙角,只要不捅出大乱子,人家就睁只眼闭只眼装看不到,这算什么,还不是看中您老那肚子坏水了,想出辙了吗?”

      死啦死啦吐掉嘴里的笔,一翻身给自己找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继续不理我。以前,对于逃兵,虞师的处理方式简单而又有效,是打鬼子战死还是调转屁股被自己人送上路,这种选择就算再捣浆糊的脑袋也分得出好坏。

      然而时移事易,非生即死的日子除了逃就是追,深一脚浅一脚的跑到黑,也不外乎是为生存和温饱折腾。现如今都想着‘良人罢远征’之后的鸡毛蒜皮,一回头,路就变成了成千上万条,这种处理方式从此后再不叫有效而被称为粗暴了。

      我知道死啦死啦自然也知道,虞啸卿更谙此中的厉害,如何处理都牵着虞师未来的命运,况且还有陆文翙这个如狼似虎的邻居在巴巴地瞄着。“要不然这样……”我开始不怀好意,“您老把当年溜须军需的本事都拿出来,打听打听姓陆的有没有小老婆,您不就有用武之地了……哎哟!”

      一只鞋子不偏不倚撞在肚子上,还没等我骂出口,另一只带着风声冲着脑袋就支援而来。我赶紧闪开,怒道,“你他‖妈‖的疯了吧。”“疯啦疯啦疯啦,哇呀呀呀——”刚刚还粘在床上的牛皮糖,现在倒跟被蜂子蜇了般一跃而起,同他一齐撞过来的还有被子。我被兜头盖脸罩了个严实,我越是挣扎他越是高兴,边阻止我从被子里逃脱边吚里哇啦的怪叫着,其中还夹杂着从全民协助那儿听来的半生不熟的英文,八嘎,竟然还有日语,他大爷的。

      这场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战争被扯成了拉锯战,就在我被闷得越来越恼火时,隐约听到有人吼着,“陆师座到。”就这一嗓子,一切归于了平静,我连忙从被子里挣脱出来,陆文翙带着个黑大个儿站在门边儿有趣地看着我们,笑得异常和蔼……

      从他们的眼神里我就知道,现在我们两个好看死了,我一身的乱七八糟就不用提了,而死啦死啦赤着脚站在我身边,他的鞋子正躺在床上享受难得的待遇。我悄悄揪了下他的衣襟,却没得到任何回应。刚刚的疯子现在是个傻子,或许我应该说这货是在猜度陆师座的来意,可我发现他只是在发呆,连种态度都不算。

      好在不请自来的主儿并不介意,反而在别家地头上竟比在自己窝里还放松。他故意拖慢脚步,眼神若有意若无意的在我们身上扫来扫去,随着笑纹越来越多,我没办法不认为这是种嘲弄。再厚的脸皮也扛不住尴尬,我偷偷去瞄死啦死啦,人不要脸原来真有好处,他倒是自若得很,甚至连人都不必叫,更别提敬礼了。

      对于死啦死啦的怠慢,陆文翙并不引以为意,反而比他更自若,并且大有要反客为主之嫌。“怎么就这么站着,地上有多凉,来来,我们坐下说如何?”嘴上透着商量,下手却没迟疑,在我们的瞪目结舌下,拉着死啦死啦一起坐到了床边。看似随意,却亲热得让人打从心底里发毛。

      这回连死啦死啦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勉强笑笑,终于还是开了口,“陆师座大驾光临……”还没等话说完就被陆文翙拦腰截断,“哎,什么大驾不大驾的,怎么听着如此生份,陆某冒然拜访是有些唐突,但没别的意思,只是听闻龙团长伤愈特来祝贺罢了。原本沉重的伤情竟痊愈迅速,龙团长果真不同凡响。”

      “陆师座谬赞了。”死啦死啦回答得小心翼翼,至少到目前为止,连他也不信那位能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借口特意跑一趟。“不过——”果然,陆文翙开始叹气,那种痛惜之情颇有叹尽天下之势,“虞师座果真不负铁血盛名,连对麾下将领也尽皆要求严格,也就是陆某这样难当大任之辈,才会不忍部下带伤劳碌。”

      他的不忍和慨叹也很快被死啦死啦学着虞啸卿的语气一句‘命里事,份内事’打发了回去。他不但不恼反而笑得更和蔼可亲了,“陆某真是越来越欣赏龙团长,不仅作战骁勇,并且忠心可嘉,虞师座有如此大将,夫复何求。”

      这话没办法回,死啦死啦就继续装聋作哑。显然陆文也不是要听什么客套,他猛然拍下巴掌,一副自责的样子,“惭愧惭愧,看我糊涂的,只管找龙团长说话,差点儿连正事都忘记了。”“拿来。”这句是冲着门口的黑大个儿说的,那位从进来后就一直戳在那当泥像,听到召唤绝不含糊的甩步过来,挺身立正,利索的递过一个小巧的木盒,单从上面雕琢精美的纹饰看就透着隆重。

      陆文翙顺手把木盒递给死啦死啦,“打开看看。”死啦死啦很是犹豫,可对方一再怂恿和催促也不好拒绝。盒盖打开的一瞬与之外盒相较更为隆重的是内容,一把精巧的手枪躺在丝绒之上,最重要的是它的样子是我们从未得缘所见的。死啦死啦也是一怔,他不由自主的抬头看了眼陆文翙,后者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盒子立刻被丢到一边,这会儿全世界在他眼里估计也只剩下一把枪了。对于一个征战沙场多年的兵油子来说,没有比武器更让人心仪的了,何况死啦死啦对枪的热衷程度比起全民协助有过之而无不及。陆文翙的确很懂得投其所好,我虽说心下警觉,但也没办法不被那把枪所吸引,见惯了东拼西凑的物件,突然兜头盖脸砸过这么一主儿,别说死啦死啦,我都有些发懵。

      死啦死啦简直两眼放光,一块肥肉就这样躺在眼皮子底下,他的喜欢绝不加半点掩饰。来回摆弄着,说爱不释手都不足以形容,雷宝得到了心爱的宝贝时也就这样吧。“没见过呀,这是什么枪?哪儿来的?”他一边摩挲着一边头也不抬的发问。

      陆文翙眼里的笑意变成了得意,看来事情正朝着他要的方向发展,“□□M1934,意大利货,欧洲战场上的战利品,我的一个美国朋友从被他射杀的意大利人身上得到的,如若不是他先一步发现而开了枪,恐怕这把枪留在他身上的子弹足够让他成为回不了家的英雄。美国人都很喜欢它,并且以拥有为荣,那天他转赠给我的时候说过,它象征胜利和荣誉。”

      他慢条斯理的介绍着这把枪的来历,得意之中还有那么点儿炫耀,这是他的资本,所有人都有权利这样做,但他的目的显然不只是炫耀那么简单。在死啦死啦加倍珍视的把玩中,陆文翙凑在他耳边轻声问,“喜欢吗?”这算是勾引,也算是投石问路,可我的团长就那么没气节的拼命点着头,我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死啦死啦已经完全被外来的意大利货勾了魂,他却又做出了所有人都意料不到的举动,枪从手中又躺回了盒里被塞回陆文翙怀内。虽说意料之中,巨大的落差还是让陆文翙怔了怔,“怎么,不喜欢?”死啦死啦笃定的摇摇脑袋,“不是不是,谢陆师座美意,让我今天可算是长见识了。”

      陆文翙举着木盒与其说是不快不如说是不解,“是嫌陆某的礼物登不得台面?”“不是不是,绝对不是,陆师座美意我心领了,一来这把枪太过珍贵,也许对您来说也意义重大,二来,我有枪啊。”他边说边从枕头底下抽出一把柯尔特,那曾经属于南野,死啦死啦用它射杀了它的主人后就没撒过手,后来还是半山石从他指头中硬掰下来的。死啦死啦现在很得瑟,扬了扬手,他也在炫耀,“这是我的战利品。”

      听他如此说,陆文翙反倒松了口气,笑纹重新回到脸上,“原来如此,看来是陆某多心了,还以为龙团长是顾及虞师座而不肯给面子呢。”他一针见血、意有所指。死啦死啦却只是笑笑,“无功不受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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