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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第二百一十六章 ...

  •   “龙团长好气节,而且绝顶聪明,你没说错,这把枪的确意义重大,它的主人曾是个极出色的战士。征战多年,数度九死一生,转战过无数疆场,只是没想到中国是他结束戎武生涯之地。几个月前,一次行动误中日本人的埋伏,激战之下被弹片炸伤双目,医生遗憾的宣布他的后半生将要与黑暗为伴。在离开中国前他留给了我这把枪,他说‘武器生于战争而属于战争,和平的消磨之下会失了它原本的价值,请用敌人的鲜血来擦拭吧,让它代替我见证这场浩劫最后的胜利’。所谓宝刃配英雄,陆某自知无德无能做不了这样一把枪的主人,为了不至折辱它,我一直在物色一位与之匹配的战士,而你,龙团长是我最后选中的人——”

      说到这里笑容从陆文翙脸上隐去,取而代之的庄重透着肃穆,他极正式的用双手擎着那只木盒,“这不是陆某的礼物,这是一个盟军老兵对胜利的托付,这场战争带来的灾难,所有人都失去了太多太多,家园、土地、甚至是生命,有幸活着的还能做什么,我们唯有用最后的胜利告慰亡灵,复我山河。请龙团长以你全部的智慧,用胜利为它续写荣耀吧,陆某也就不辱友人所托。”

      有一种力量不必杀气腾腾就能让人热血澎湃,我听到心脏撞着胸口发出的声音,如果听到这些话而不沸腾的人,我确信他已经死了。死啦死啦终于伸出了双手,那是不由自主的,因为我看到一张茫然和痛楚纠结在一起的脸。陆文翙欣慰的把盒子放回他手里,轻轻的,却重如千斤。他微笑,“多谢。”死啦死啦却像根本没有在听,只一味冲着盒子发呆。

      “幸不辱命,陆某也卸下一桩心事,军务繁忙,先行告辞,龙团长好好休息。”陆文翙适时的抽身而退,我看着他们消失在门前发了好一会儿呆,直到这时,我突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哟喂,以前还真小看了姓陆的,这种故事都编得像模像样,难怪能把虞师折腾得天翻地覆,完了完了,这回你可麻烦大大的了。”

      “麻烦了麻烦了,真的麻烦啦。”死啦死啦也在一边哼唧。难得我们能语调一致,我惊喜的拧过头,却被气个半死。在你想好好跟他说话的时候,甭指望这货真就能如你所愿,他永远不会像期待中的那样,与你站在同一个平面上。早在我发呆时,他就盘腿坐回了床上,这下可以心无旁骛的检视那把从天而降的宝贝了。如果先前在陆文翙面前还有所顾忌,这会儿可就是他的天了,他现在已经不是单纯在把玩这支枪,而是破坏性的拆解,陆文翙要是还在一定会后悔自己所托非人。

      “麻烦啦麻烦啦,真麻烦。”他不厌其烦的重复让我恨不得给他一脚,“知道麻烦还得收,你打算如何跟虞啸卿解释,不用明天,满禅达的人都能知道,有没有想过,这场子你该怎么收?还不知道外面要传成什么呢,我视死如归的团座大人,就算砍头咱能当风吹帽,可众口铄金啊,到时候恐怕死在谁手都不明不白。”

      “你急个什么劲儿,当虞啸卿是傻的啊,如果他这么容易就着了道,一老早我就不知道投胎到哪去了。别操那么没用的心,哪有那么多坏的,老子福大命大。”他头都不抬,只顾着摆弄被大卸八块的□□,我气的用白眼球翻着他,“不是不承认就不存在的,你不是也认为麻烦了吗。”死啦死啦终于肯看我了,“是啊,麻烦了,大麻烦。”

      “还有比这更麻烦的?”他认真的德行把我彻底弄迷糊,“有啊,你看……”他顺便冲我摊开了手,里面是从枪中卸下的子弹,小巧的子弹静静躺在掌心,看似无害却在我眼里颗颗要命。“你想说什么?”“太小了,它为什么这么小?”我这才注意到与经常使用的子弹相比,这几颗简直娇小得可怜,根本不是我们习惯使用的东西。死啦死啦几乎都要委屈死了,瞪着子弹一个劲儿地声讨陆文翙‘给碗不给饭’的不义之举。他还能怎么气我呢,我怒极反笑,“人家可能就等着你去要饭呢。”

      死啦死啦不理我,叮当五四的拼着被拆解得乱七八糟的枪,他的所有注意力都被这支麻烦的玩意儿占据,并且继续为上哪去‘讨饭’而苦恼,在某些方面我那团长的智慧不及一只猪头。我不得不为明天就要四处乱飞的流言伤透脑筋,疑心铁定生暗鬼,中国人习惯在某些地方大做文章来满足好奇和需要,而为别人平添很多麻烦。虞啸卿会作何感想我不知道,更不知道他们那本就见鬼的交情会在众多唾沫星子里翻出什么样的波澜。

      饭要吃,日子要过,我的担忧不会在太阳爬上山头后就蒸发掉,麻烦也不会因忧心忡忡而有所减少。死啦死啦在这方面很聪明,应该说是看得开,同我戾气十足的脸相比,他无所谓的德行能让人咬牙切齿的同时而嫉妒到死。

      不管你有所谓还是无所谓,事摆在前边,麻烦等在后面。我从未认为事情轻易就能解决,但也没料到处理起来会如此棘手。‘仗快打完了’是这里所有穿军装的一致共识,如今这句话不管是对于读没读过书的,都只代表一个意思‘回家’。也许任何一个谣言都不足以动摇整个军心,唯有‘回家’能让铁铸的堡垒也似水流沙。

      楚歌一起,凭你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霸王也难免落得乌江自刎的下场,而我们又如何稳住人心散如黄沙的军队。死啦死啦说他们没错,而我亦坚信我们也没错,如果一定要找个错出来负责的话,那我只能说——这该死的战争。进退两难,左右失距,就算把死啦死啦撕成两半也无法成全对与错,虽然我很喜欢看他为难的样子,但现在为难的不仅仅是他,还有我们自己。

      几天下来,我跟着死啦死啦像两只无头的工蜂,漫无目地,爬进爬出。我们的耳朵被各种各样的议论塞满,不夸张地说,从上至下几乎每个人都在思考同一个问题——仗打完了该去哪。如果以前他们只是私下里闲聊,跟相熟的人交心窝子,眼下,他们当着我们的面都毫不忌讳了。当寻找出路成为理所应当,连我都不禁茫然。如此状况之下,纵使我那团长是个连怒江都敢跳的货,终究也是没辙。

      人在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时,最原始的蛮横和粗暴就成了没得选择的选择。在我们必经之路上有一大块空地,荒凉得只能用来留下鞋印和车辙,更多徘徊在这里的鸟儿们也并不恋战,只是甩下鸟屎就匆匆离去。今天很反常,聚集了很多人不说,还拉出个很大的架式。这些喧嚣也不过是为了几个人而已,一大群人中,主角们像是从土地里刚刚刨出的土豆,灰头土脑,面如死灰。在他们周围还有许多看热闹的,显然这种热闹并不值得津津乐道,反而更近似兔死狐悲。

      相对之下,还有比他们更为惹眼的。不是被绳子捆好的土豆们,而是不远处站得整整齐齐的小队。他们荷枪实弹、面无表情,突兀而又冷漠,让人很难对他们产生任何好感。手里的枪是一会儿就要用来敲烂土豆们的,然后震慑住还想蠢蠢欲动的,这不是个好法子,却在短时期内还将具有一定效果。也许该说这叫不得已,去他‖妈‖的,我没来由的一阵凄楚。

      就在我发呆时,死啦死啦已按着司机的肩膀站起了身,与此同时我听到他说,“插过去。”车子就吼叫着一路冲向人群,界限分明的横在土豆和刽子手之间,划了半个圈才停下。尘土飞扬,人们不自觉的往后退去,这下好,我们晾在中间倒是出息成了万众瞩目。死啦死啦还算争气,扶着枪架竟然没有被巨大的惯性甩出车外,还人五人六的卖着官威,“啥事儿啊,这么大排场,有戏看啊?”

      既然有一问,便得有一答,立刻就有人出来解惑了,回话的年轻军官我们都认识,他是海正冲的亲随,他小跑到车前,标准的军礼过后仰视着死啦死啦,“报告龙团座,奉海团座之命,枪决逃兵,以儆效尤。”死啦死啦没模没样的倚着机枪架,眼神有意无意从地上跪着的土豆们身上扫过。枪决是最后一道工序,看得出在此之前他们也已经被狠狠教训过了,脸上的青肿都没来得及消退,一身狼狈中我没办法不发现还有个人自作聪明的穿着老百姓的粗布衣服。

      死啦死啦在看到那货时,突然噗哧乐出了声,然后好死不死的可劲看着我笑,引得一众人等又都跟着他调转脑袋,众目睽睽之下,我恨不得一脚踹将过去,可终究只能想想,除了眼里发狠心里冒火也做不了什么。好在我那团长还算是懂得什么叫适可而止,不至让我太过难堪。他清了清喉咙,转移走了下众人的注意,很装犊子的点点头,算是认同,也表现出了不多有的热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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