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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第二百零四章 ...

  •   “什么都让你们说尽了,豆子大的事能扯成西瓜,西瓜大的事又能被搓成芝麻,只要你们愿意没什么不可能的。可在你们侃侃而谈的时候,有人在拼命,有人在流血,如果不是位高权重的诸位只知道磨嘴皮子,如果我能早一点到达,也许事情就不是这样的结果。你问问这里的每一个人,他们需要这些吗?”虞啸卿的焦虑在唐基的唠叨中变得义愤填膺,他在发难,也在难为自己。

      唐老头依然不为所动,管你千军万马,我自城头独坐。“龙团座身经百战,自然得天庇佑,必定会大难不死而后福无穷。可福份不是等着就能打天上自己掉下来,得有人去争……”眼看着虞啸卿马上就要发火,立刻识趣的剑走偏锋,“是啦是啦,你们都是淡薄之人,超凡脱俗的,等你熬到我这般老骨头就不能再站着云头说事了,只有踩着地皮才踏实。你们都是成大事的人不想拘泥俗世,可外面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儿呢?风头是做给外人看的,惹人眼红也能让人忌惮。这些不提,但有些就得抓在手里才实在,你看看他们……”

      唐基把手一扬,轻松又细致的把身前身后,连同我们一起圈在其中,“无论是为你拼命的,还是为你挡雨的,千千万万个他们是你的神兵利刃,而你呢是他们的天,只要天不塌,下面的人才能安枕,有些事不能不争,不为你姓虞的,而是为这里所有的我们。”

      虞啸卿不说话,黯然让他这杆枪都失了锋芒,他现在就像个被大人狠狠打过的孩子,还要告诉你被打得多么合情合理,而我们则成了行凶的板子。唐基一味的保持着惯有的宽和,我们麻木的看着雨在地上不紧不慢的汪出很多个小水洼,被不停填充进的雨水撞出一圈圈大大小小的涟漪。

      就在我们的情绪都低到极点之时,门又一次被打开,这回走出来的是周院长,脑门上的汗珠都没来得及擦干,扯下的口罩露出满脸的疲惫。我们本能的一拥而上,“怎么样了?”虞啸卿急不可待的开口就问,周院长终于不负众望的露出一丝笑纹,“手术很成功,虽说难度有些大,但基本上还是很顺利的。石医生正在做收尾工作,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度过三天的危险期,估计龙团座就无大碍了。”

      我们刚要放下的心,被这种模棱两可的说法又晃在了半空,虞啸卿本欲舒缓的眉头又重新拧紧,“你的意思是说他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周院长无奈的微一颔首,不无安抚的说道,“理论上是如此,但请虞师座也不要过于担心,我们一定尽最大努力保团座周全。况且龙团座本身也是个命大之人,您看——”

      他摊开握成拳的左手,掌心里卧着虞啸卿的那块怀表,只是表壳外现在多了一条深深的刮痕。“刀子被怀表挡了一下,刀刃偏转,正是因为有了这一毫米的偏差,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虞啸卿默默的接过怀表,攥在手里紧了又紧,我们跟着一同沉默。

      这种时候,唐基永远是所有人中最知道该做什么的人。他抢上一步,激动得眼角眉梢都在跳,紧紧握住了周院长的手,“周院长啊,辛苦辛苦,您拯救了党国不可多得的英雄,我代表虞师座和整个虞师谢谢您啦。等忙过这几天,师座一定摆宴为您庆功,唐某就算破了酒戒也得要敬您一杯。”

      老于世故的周院长,立刻端出一脸的受宠若惊,连连摆首,“唐副师座您这话可严重了,周某只不过是做了份内之事受之有愧呀,更不敢让副师座您破了酒戒,别说您的心脏不能答应,我们大家也不能答应啊。”说完,两个人相视大笑,倒把凝固住的空气硬是搅动了起来。有老人精在就省了人操心,他和周院长又寒暄了几句就顺理成章的拉走了虞啸卿。

      并且事无巨细的做了安排,两辆车子消失在山路上的时候,我们还跟做梦一样。后来又出了点儿小事故,半山石在缝合完了最后一针,毫无征兆的晕倒在手术台边,据说是疲劳过度。直到死啦死啦被安置好,我们也如抽了筋骨的蛇,软塌塌的你靠着我,我依着你摊在地上谁说都不想再挪动一下。死啦死啦睡在床上,我们堆在墙边,昏天黑地的做着同一件事——睡觉。

      三天又是三天,而我们必须等待,毫无讨价还价的余地。事实上,从第二天睁开眼睛之后,我们已经认命的在野战医院开始过上了小日子。真心也罢,做做样子也好,反正唐基的面面俱道自然让我们受益不少,不仅有了自己的帐篷,里面还有床有桌,虽说简单倒也都用得上。从此我们成了野战医院里最无所事事却倍受关注的一群,是福是祸都由它吧,只要躺着的那个货还能一如既往的活蹦乱跳着气人,其他的事就留到以后去想。

      有半山石在,一切都井然得让我们反而成了碍手碍脚的累赘,除了看着根本帮不上忙。我们甚至在屋子里被彻底禁了言,理由是‘他的身体还很虚弱,需要绝对的安静来休养’,好吧好吧,我们就乌乌匝匝的堆到了屋外的空地上。在阳光中看着蚂蚁从洞里爬进爬出,数着从面前大摇大摆俯冲而过的苍蝇,顺便让蚊子也在身上揩点油水,而我们自己则无精打采的打发着漫长而又无聊的时光。

      换上了崭新的军装,并且派发的人细致到了小节,连军衔都是事先就挂好的,我们所要做的只是把它们套在身上而已。从来没有过的待遇,反而让我们觉着有点儿混身不自在。果然只是炮灰的命,我扯着嘴角牵出个又酸又苦的笑,如果有朝一日,你也被人当猴子一般围观,想必也会像我现在一个德行。

      我们的不自在不只来自旁人对我们的态度,更来自众多友善或不友善的目光。我相信唐基在这里面下了不少的功夫,也许他才是那个比虞啸卿还忙的人。有人的地方从不缺闲话,人多的地方扯老婆舌就见怪不怪,野战医院尤其如此。这些天,所有的话题都围绕着虞啸卿和虞师,而在他们这些扯闲篇的人眼里,我们就是现成的靶子。

      这一战,由于虞啸卿的身先士卒被吹乎的神乎其神,好像虞大少爷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往山里一扎,厉声断喝,南野当时嘎吧一下就被吓得魂归那世去也。世人舌根下的创造力永远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说不出的。那些你看得清的、看不清的目光涌过来我们可以忽略,可有架不住不开眼的往上贴啊,更有昧着良心胡编乱造的,真相在人嘴里一滚就变了味道。

      当着我们的面,一个伤了一只眼的伤兵,被绷带裹得只剩半张脸,还用另半张脸眉飞色舞、唾沫星子横飞的掰着他从没见过的场面,却喷得跟真事儿一样,我们很快成了舌头根子底下那群被虞啸卿拯救出来的待宰羔羊。

      有好事的,就贴上来问我们,‘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我倚着木柱根本懒得理,一边研究着丧门星脑袋上那块巴掌大的纱布,因为从我这个角度去看很难忽略,它就像补丁般突兀的顶在丧门星的不毛之地上,要多显眼有多显眼。而所有人都在瞧着我们,他们在等一个答案,真相是什么我想也没人在意,只不过是在无聊的时间里,能让自己觉着不那么乏味罢了。

      我决定结束这样的议论,毕竟听在耳朵里不仅不舒服还有种想揍人的冲动,在人渣们能惹出祸来之前得把王八蛋们先压回去。我漫不经心的摆弄着手指,学着死啦死啦惯有的德行扯着长腔,“哟喂,合着您老瞎了一只眼倒因祸得福了,哪路神仙给开的天眼啊,窝在这儿也能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这倒好,反正这身皮也套不了多久了,给您老指个好去处,以后摆个摊打个卦什么的,也能骗两个钱混口饭吃不是。”

      被我这么连敲带打的,那位把瞎的半边脸冲着我,然后找了个还没打针的拙劣借口匆匆离开。刚刚还在一边帮腔,瘸着一条腿的货拄着拐灰溜溜的跟着,瘸得真难看,我很庆幸自己是个可以瘸得人五人六的瘸子。三天之后我们沦为人们私下里议论的‘茶点’,我们是他们嘴上的英雄,眼里的怪物,某些人心里的祸端,管它呢,甭管是什么,反正我们心情很好,因为用半山石的话来说就是我那团长很争气。

      这三天甭说院长说的可能会发生的危险了,他甚至连烧都没发过,我们很高兴,半山石很欣慰,只要等他醒过来就万事大吉了。虽说如此,可问题却接踵而至,三天了,死啦死啦却根本没有如预期的醒来,反而连眼皮都没动过半下。半山石说可能由于失血太多,过度透支身体所产生的疲劳感才会让他处于休眠状态,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说法越来越靠不住。直到第五天,他依然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我们终于开始发觉不对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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