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魂啸江山 碧血著文章[我的团长我的团续]》碧水绕夕阳

181、第一百八十一章

　　唐基仍旧不动声色，“不是不打，是缓缓，如果能谈得拢的话可以不动刀枪自然是各得其所的好事。”“怎么可能谈得拢，小鬼子分明是缓兵之计，把里面的人吃掉了，再对付外面的，上峰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虞啸卿肺都快气炸了。

　　“看得出也好，看不出也罢，轻举妄动对谁都没有好处，投鼠忌器，毕竟美国专家的命才是头等大事，稍安勿躁，再等等看嘛。”“等等，等等，你们只会说等等，他们孤军深入根本就是九死一生的事，怎么等得了！算了，唐副师座请您先出去，我想自己静一静。”他背过了身，不再给后面的人说话的机会。唐基宽容地笑着离开，他并不着急，事情早晚得出，他家虞侄也是时候需要冷静的想想自己该何去何从了。

　　噩梦再如何被粉饰也只是一味骗着自己的苦药，而非一剂良方。向来以征战疆场为荣的人，却屡次在最关键的时刻被钉死在原地，虞啸卿不禁要怀疑是否整个世界都在跟自己为敌。虽然他并不信死啦死啦的‘人有其魂，各安其命’的鬼话，但一而再再而三的被置于同样的尴尬，深深地刺痛了他的自尊。

　　他突然觉得自己就是尊泥菩萨，救不了芸芸众生，却被某些人不由自己意愿的捧在神位之上，成为他们欺世盗名的工具。悲哀漫延上心头像毒液一样麻痹着每一根神经，他烦躁地踱着步，每一下都能踢出很多尘埃，落在心上灰蒙蒙的一片。

　　在帐篷里再如何也只能跟四方尘土较劲，这让他在好死和赖活之间很难找到一个平衡点，所以他把脚步迈向了帐外。万籁俱寂，黑暗笼罩了整座山峦，营地中一片死寂，大多数的人都已经随着山林一起沉入梦乡。

　　在篝火旁守夜的人看到自家长官，习惯地站起来敬礼，虞啸卿却视而不见，反倒盯着那片残存的篝火出神。入骨的山风有一下没一下、并不专心的玩着欲擒故纵的把戏，让火焰熄不爽利燃不痛快，就如虞啸卿当下的如鲠在喉般难受。

　　他在想着对策，必须在天亮之前想到搬开绊脚石的办法，可这又谈何容易，一想到山里人的处境，他就不由自主的烦躁，多凛冽的寒风都撕不开眼前的黑暗。‘咳’一声轻咳也只是个提醒，虞啸卿知道谁在身后，不想理会却不能视而不见。

　　他僵硬的转身，“唐叔，您还没休息吗？”唐基裹着厚实的大氅踱了过来，“师座都夜不能寐，老头儿又怎能安心。夜深了，再高的山也挡不住夜色，什么都看不到的时候只能用心去猜，否则摔下去就什么都没了。”

　　虞啸卿板着脸站在一旁默默的听着，老人精又在教他如何做人，告诉他识实务的道理，可现在他不想。一阵冷风吹过反而让他清醒了不少，他突然面向唐基，斩钉截铁地说，“唐副师座，我想好了，天明就出发，美国专家命悬一线，如若不行动的话后果难以预料，所以无论无何也只能提着这颗脑袋赌一次了。”

　　唐基万万没有料到虞啸卿会作出这样的决定，脸上刹时笼上了一层阴郁。虞啸卿不管，他不希望被人打断自己好容易才建立起来的思路，自顾自地说，“唐叔也许打仗您并不在行，但有些东西您知道得比我多。这次与哪回都不同，我已经站在悬崖边上了，再扮乖乖也不会有人把我当成一只猫。军部吞云吐雾的长会，就像这山里的风向一样乱得很，所以，有些事就得我们自己做。”

　　“兵行险招，但太过凶险会有胜算吗？”唐基三尺寒霜的语气让虞啸卿有些泄气，但还是坚持着自己的态度，“可我也不想坐以待毙。如果被生吞活剥了是迟早的事，那为什么就不能为自己争一回。”唐基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虞家人的孤傲是把双刃剑，伤人伤已呀。”虞啸卿苦笑，“仗打到现在，我没资格再傲下去，因为没有值得理直气壮的地方，但这次我就实打实涉一回险，即使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这只是为了自、保。”

　　唐基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态度却出乎意料的强硬，“你以为没了退路，其实路有很多条，就看你想不想去找。如果非要在死路上杀个来回唐某不拦着，但不代表所有人都能为你所愿，到时候你是帮了龙团座还是害了他呢？有没有想过，上面的考虑自有他的道理，美国专家真要出了事掉脑袋的不只有你一个人。头脑太热的话就站在这儿好好冷静一下，然后再想想自己是否该这么做。”然后甩袖子离开，留虞啸卿一个人在原地发愣。

　　虞啸卿独自一个人戳在原地，唐基态度强硬的表明了立场，不多见的，带着一脸怒容拂袖而去。可气归气，终究还是留下了一件外套，让李冰披在了他的身上。老人精的细腻总是可以很入微的顾及到小节，却依然在大事上模棱两可。

　　虞啸卿觉得自己很难读懂他，对这位从他记事起就经常在虞家出入的人来说，虞啸卿不可谓不熟悉，他看着自己长大，而自己又看着他从青丝风华到鬓染尘霜，从‘唐叔’变成了‘唐副师座’，变换的不仅仅是称呼，还有他们之间的距离。

　　不可否认，唐基帮了自己很多，从团长到师长，从一个只有虚名的破烂师到如今装备精良，被人艳羡到眼红的虞师，虽说哪一步都离不开攻于心计的步步谋划，可他疲于来回奔波，心力交瘁，不为别的只想打一场轰轰烈烈的大仗，于国于民但求问心无愧而已。

　　父亲和唐基的心思他不是不知，他们用心良苦，功名利禄什么的一概在替他争，称得上面面俱到。而他们为什么就不懂呢，他要的并不是这些。虞啸卿重重地叹了口气，刚刚自己都违着心的丢出了‘自保’的说法，唐基根本不为所动，这让他颇为头痛。

　　自己已然腹背受敌，身边的人再跟着添乱的话难保不会重蹈覆辙。南天门虽已是昨日黄花，在心头烙出的疤烫出的伤至今却仍在隐隐作痛，如同一盆炭火再洒在相同的地方会是怎样？他禁不住在寒风里都是一哆嗦。

　　“谁？”李冰的声音在空寂的夜里骤然响起，虞啸卿习惯地作出反应，当他转回身的时候看到李冰已经把人拦了下来，却没种去拦那条让人打心眼儿里发寒的狗，只是紧张的把手扣在扳机上以防不测。

　　虞啸卿放心的把手从枪套上移开，狗肉却在距他两步远的地方站住了脚步，即不亲昵也不算疏离，漠然的瞧着，保持了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连甩着的尾巴都似乎透着嘲弄而非乞怜，跟它的兄弟一样执拗。它的举动让虞啸卿有些泄气，不禁在心里小小感慨了一下，‘还真是像极了那个妖孽’然后加倍失落。

　　他有气无力的挥了下手，打发掉李冰，又示意秀才站到近前来才例行公事般地发问，“有事吗？”秀才还是敬了个礼，姿势标准得连虞啸卿也不得不注意到，然后他说，“我是来和师座辞行的。”“什么？”虞啸卿有了一瞬间的讶异，这与他的想象简直天差地别，至少他认为对方会问‘什么时候出发’。

　　很快虞啸卿就安抚下了情绪，反问：“去哪？”“回去。”他的讶异刹时变成了惊诧，这回不必由他问，秀才继续说道，“我只是来送信的，任务已然完成，断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因为他说了，来不来是您的事。”

　　秀才不知道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话，反正话一出口，眼前一直冷若冰霜的师座大人当时就跟吃了火药一样炸开了，“放屁，仗打到这个份儿上多少人都填了那个吃人的窟窿，我欠你的，你欠他的，他再欠下去，这么多债这辈子就没办法再讨了。终于想不再说欠了，我也想站直了把天顶出个洞，只换了一句来不来是我的事，就什么都能撇得干干净净了？混蛋，你是不是也觉着我只是个说人话可就办不得人事的，好，老子这回一定让你知道知道，姓虞的抬抬手也能捅破天，跺跺脚也会压塌地。”

　　秀才心惊肉跳地看着一师之长没来由的爆发，终于有些明白死啦死啦为什么不用让他带话出来，其实有些东西不用多，只要对方能懂足矣。虞啸卿来回地踱着步，心里燃着团熊熊大火似乎要把自己也燎了，身上披着的外套已经成了他的出气筒，被狠狠摔在一边，忍耐太久终于在一瞬暴发，他却觉得轻松了不少。

　　他抬起胳膊，手指的方向直对秀才，“你，哪都别去，跟我来。”“你——”他的手指又转移向了一旁正在发傻的李冰，“去把唐副师座，陆师座和格里菲斯中校请来。”“这……”李冰有些迟疑，自家长官近乎发疯和理性之间的命令，考验着他的判断。不过虞啸卿根本不给他这个那个的机会，“快去，否则老子现在就毙了你。”李冰太了解自己主子的个性了，素来说到做到，不敢怠慢，赶紧一路小跑着离开。